一寸相思千万绪,浓浓似海深。
莫紫嫣对项羽的思念与日俱增,从接到项羽攻下襄城,不日即将归来的消息,莫紫嫣便常常独自伫立在项营外,望着远处静静发呆,她从来没有这样地怀念过乌骓马铿锵有力的马蹄声。
正当她又一次久等无果,失望的准备回营时,却听到远处隐隐传来急速的马蹄声。
蹄声越来越近,莫紫嫣蓦然回眸,依稀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好似朝着她的方向奔驰而来。
“嫣儿!驾,驾!”
是他,真的是他,她心心念念的项羽……
乌骓马的蹄速果然不同凡响,转眼便如风而至。项羽大力勒住了极速奔跑中的乌骓,一个翻身便已下了马。
“嫣儿,”他张开双臂,沉声道:“我回来了。”
莫紫嫣怔怔地看着面前一身戎装的男子,他走的时候还是冬天,如今却已过了春天。
一别三月,辗转风霜,男人古铜色的容颜,依然俊逸出尘,眉宇之间却愈发英气逼人。那一身炫银色的铠甲,被身后通体黑色的乌骓马,衬得健硕朗朗,光媚笼罩,有着别样的绝代风华。
莫紫嫣眸中泪光闪动,唇角微动,还不等开口,就已被男人紧紧拥入了怀中。清香的发丝,在他的掌心里一遍遍地滑过,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数日离别的相思,此时此刻,却终是化作无声的温暖。
龙且驱马到了营门外,正看到此幕,又不好意思打扰,便清了清嗓子提醒着对方自己的存在。
二人转身,便看到跳下马背的龙且。
项羽一笑,他拉着紫嫣,走到龙且面前:“嫣儿,这便是我常跟你提及的,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讨厌鬼。”
莫紫嫣躬身行礼,莞尔道:“紫嫣见过龙且将军。”
“龙且见过嫂夫人,”龙且拱手还礼,转而看了眼项羽,兴兴地道:“这家伙,竟然对嫂夫人说我是讨厌鬼?可见他平日里,定是没少说过我的坏话,方才他还不曾说我名字,嫂夫人竟早已知晓在下贱名。”
“项将军平日里,的确是没少提过龙将军,只不过他每次都是这样说,”莫紫嫣突然挺直脊背,皱着眉毛,一板一眼地正色道:“哼!龙且那个臭小子,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竟也不来找我!看他来了,我不揍暴他!”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龙且瞪着项羽道:“就知道你小子不会说我好话!”
这时候,莫紫嫣却又道:“记得有一次,他向我讲起,当年为了躲避秦军追杀,你们在旷野中迷了路,当时的他高热不退,是你一路背着他逃避秦军的刀锋,整整守了他三日,天寒地冻又没有食物,你就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脱下来,都裹在他的身上……后来他醒了,你却病倒了。”
气氛顿时就静了下来,岁月的光年不经意间退回到了十多年前的一幕。当时,项家被全族灭门,为了分离秦兵的目标,项梁带着项羽、而项伯带着项庄各自分路逃命。后来,在旷野之中,项梁这一路人遭到了数千秦兵的追杀,为了护住项家未来的命脉和希望,项梁便让龙且和项羽独自逃亡,自己却引开追兵。
项羽和龙且当时都只有九岁,龙且是项府管家的儿子,他背着项羽一路避开了无数追兵的追杀。因为祖父和父母的惨死,小小的项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连着几日高热不止,若不是有龙且一直在身边拼死守候,也许他已经死在了旷野,或者死在秦人的刀锋之下……
也是从那之后,两个人结拜成为生死不离、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是吗?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龙且含糊的一句话,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你当然不记得了,你都病傻了么。”项羽道。
“嘶,在嫂夫人面前,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么?”龙且看了眼项羽,心里却在为他的好兄弟,能觅得这样好的女子而高兴,发自内心地赞道:“嫂夫人实在惊为天人,又这般聪慧,你小子可真是好福气!”
“羡慕吗?那你也快抓紧啊,可不要事事落后于我。”项羽哈哈笑道。
龙且接连被戳到痛处,愤愤地眯起长眸,他旋即凑到项羽耳边,低声道:“老将军不是说你打下襄城,就为你们举行婚事吗?你得抓紧啊,以免被他人惦记了去,哈哈哈……”
项羽闻言,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紫嫣的表情,见她一脸的茫然,他又一拳回敬地打在龙且胸膛上:“多嘴!”
龙且扬声笑道:“哈哈哈哈……”
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刚毅的浓眉,英鼻,目光睿智,皮肤黝黑,身材健硕。他就是龙且,项羽生死并肩的好兄弟,未来的西楚霸王麾下第一猛将!
襄城之战后,广陵人召平假托陈胜的命令,拜项梁为楚国的“上柱国”,请项梁带兵渡过长江,西进攻秦;东阳显的令史陈婴听了母亲的建议,带着追随自己的两万人,投奔了项梁;骊山囚徒出身的英布和蒲将军也率部队归从项梁。
至此,项梁的项家军迅速扩充,从会稽起兵到如今短短几个月时间,就由最初的八千人发展到了六七万人,还打了几次胜仗,大军驻扎在下邳。
而从莫紫嫣离开沛县后的这两年,刘季先后经历了:押送徭役赴骊山,后又私放徭役而触犯了刑法,他便带着徭役和沛县出来的弟兄,在芒砀山“斩白蛇”起义抗秦。之后,又在沛县杀了县令,被推举做了沛县的新县令,被尊为“沛公”。
再之后,他听了萧何的建议,将“刘季”的名字改为了“刘邦”,寓意为“安邦定国”。准备在天下,干一番大事。
刘邦驻守在丰邑时,手下有一个叫雍齿的人,素来对他不服,曾反叛刘邦而归降陈胜,刘邦一气之下病倒了。听说起义军的领袖项梁在薛县,就带着一百多随从去拜见项梁,向他借兵,想要攻打雍齿,并向项梁承诺:一旦得报此仇,必定归顺项家。
项梁便借给他五千兵马。
【公元前208年6月。】
项梁听说陈胜已死,就召集各路反秦的将领来薛县聚会,共议大事。
刘邦从项梁处借了兵顺利攻下了丰邑,又返回薛县应召参加大会。到此刻,距刘邦跟项梁借兵后归入项家军,已一月有余。
刘邦一行,驻扎在薛县的项梁军营,只是因为他们并没有什么响亮的战绩,在营中出入总是低人一等。
这天,刘邦的下属卢绾,偶然间在军营外听到了一个女子曼妙婉约的歌声。
因这歌曲的旋律是他从不曾听过的,声音又如此动人□□,卢绾便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就看到一个女子在给一只白色的小狮子狗洗澡,身后还有两个侍女和十来个项军侍卫。
他看到那女子的侧面,竟恍然觉得女子惊为天人的美貌甚是眼熟,待女子转过身来,他大吃一惊,这不就是沛公在沛县有婚约的那位女子吗?
他不敢打草惊蛇,悄声地后退,一回去便将此事报告给刘邦。
刘邦眉目一横,在帐中烦躁地踱着步子,轻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确定无误?”
卢绾胸有成竹地道:“主公,别的女子或许会认错,可自打芒砀山起义,兄弟们随您大小城池也去了多处,不说是阅人无数吧,女人却也见了不少,您这未过门的夫人,普天之下恐怕是再无人能媲其美貌,何况那姿容气度更是当今天下女人所没有的,卢绾又怎会认错呢?除非,她还有个双生的姐妹?”
刘邦看了眼萧何,双手烦躁地搓着掌心,问道:“萧大人,此事你如何看?”
萧何心思缜密,沉思了片刻,才道:“若卢绾所言属实,此女身边有侍女侍奉,又有项军的侍卫保护,依这情形分析,必是跟项家有着密切的关系和不同寻常的地位。”
刘邦想了想,突然记起来一件事:“我曾听吕家老太公讲过,这个紫嫣是吕释之在泰安救回来的,醒来后便失忆不记得从前之事,莫非她是项梁之女?因记起了从前事,故而逃婚?”
“大哥,她若真是项梁之女,岂不更好?那您就是项梁的女婿,跟项家结成亲家,看那些狂妄的项家军,谁还敢把我们小瞧?!”樊哙道。
刘邦瞪了眼樊哙,嗔道:“去去去,你懂个屁!她若是真想嫁我,还会逃婚吗?”
“主公,据我所知,项梁膝下并无子女。他只有两个侄子,一个叫项羽,另一个叫项庄,项梁对项羽可谓视如己出啊,项家军的副帅‘少将军’便是项羽。”萧何道。
刘邦闻言,缓缓地点着头,像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吩咐道:“卢绾,你再去打听清楚。”
卢绾转身刚要出营帐,便听刘邦在身后道:“记住,此事要秘密留意,切不可对任何人声张。”
卢绾拱手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