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王离……好,很好!父债子偿,祖债孙还,我等的就是这一天!”转瞬,项羽的眸中迸发出一抹狠戾之光,那是沉寂已久的仇恨在爆发前的火光。
“可派龙且和薄将军去攻打甬道,龙且是我楚军中最为骁勇的战将!”亚父建议道。
“不,不,”项羽的唇角微扬,却摆手道:“亚父,我有比龙且更适合的人选。”
亚父满面疑惑地看着项羽,若说骁勇善战,这天下间无疑是项羽莫属。但项羽要攻秦军的主力,剩下的楚军大将中能一举攻下甬道的,还有谁会比龙且更堪此重任吗?
项羽却笑看着亚父,解答道:“英布!”
“英布?那个亡命之徒?”亚父惊讶地重复道。
英布,曾因触犯秦律而受“黥邢”,就是在犯罪人的脸上刺字,然后涂上墨炭,终身留下犯罪的标志,故而,英布又称黥布。英布被带到骊山当役徒,修筑秦始皇陵墓,因不堪忍受囚徒的奴役生活,他便带领一批役徒逃出骊山陵,做了盗贼之王。陈胜起兵之初,英布响应陈胜、吴广参加起义军的抗秦大业,在陈胜失败后率领自己的军队投奔项梁。
“对!我‘赌’的,便是他的‘亡命之徒’!”项羽自信一笑,目光明亮:“他章邯不是率二十万骊山囚徒驻守南面吗?而这甬道的把守者,正是章邯所率的囚徒。都说骊山囚徒是支敢死队,那英布出身囚徒,岂不是最适合的人选?”
英布投奔项梁时所带的军队,也大多是从骊山逃出来的亡命之徒,能逃出来的,必然都是囚徒中最有胆识与智慧的,这就是项羽看中英布的原因。试想,当骊山囚徒,看到他们之中最出色的英布如今已成楚军的先锋时,定然会有几分忌惮。
“大善!那老夫就坐于帷幄,拭目以待羽儿这‘一要一赌’!”亚父抚掌道。
龙且曾与项羽共击襄城,亦是一战成名。项羽要带龙且打一场更重要的战役,那便是直面王离的二十万强兵。所谓“兵贵胜,不贵久”,两军交战最重要、最有利的是速胜,而不是旷日持久的作战。那么开局便尤为关键,打下良好的开端,从而鼓舞自己军队的士气,而挫败敌人的士气,便是兵贵神速最至关重要的一步。
项羽选择与龙且共击王离的军队,就是要争取一举成功。
亚父越来越喜欢项羽在作战上的天赋异禀,不单是在战场上的骁勇和随机应变,在战略部署上,他也总能表现出远超于常人的判断力。虽说他是在“赌”,但这“赌”的背后,却是经过缜密的分析与布置。
从前不相识时,亚父只是听说项家义军取胜,靠的是战场之上的异常勇猛。可自打他做了项梁的军师,越来越发现项羽在作战上的‘油滑’和‘老练’。有些事情,的确是要靠‘天赋’,而这天赋却并非老天爷肯赋予每一个人的。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勤奋和心思缜密。项羽于吴中起兵时,他将最初拥有的八千子弟集中起来后,即积极投入训练。军事训练是使士兵由普通百姓,转化为正规军人最重要的一种手段。
除了步兵,他还大力发展骑兵。吴中一带乃平原水域,很不适应于当时战争中普遍使用的战车。项羽起兵之初,经济和地理环境都不允许他大造战船,而战车又不能用,他便想到把战马从战车上解放出来,让士兵直接骑马作战。
此举恰恰形成了一支以骑兵为主的快速作战部队。而以骑兵作战,在当时条件下无疑是一种最先进的部队。此前在《孙子兵法》、《吴子兵法》中皆无骑兵大规模作战的记载。骑兵作战,乃是项羽首创。
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项羽对兵士的训练均是事必躬亲。他有勇有谋,每于战前,都要沉着冷静的分析敌情,掌握敌情,制定正确的作战部署和方案,从而“因敌制胜”。
在亚父看来,项羽越来越像当日紫嫣口中的那个“能令赢氏江山,易主换姓”的举世英雄!
就这样,项羽派出英布与薄将军,率两万楚军北渡漳水,攻打章邯与王离之间所筑的“甬道”。
英布果然不负所望,在数次对甬道发起猛烈地进攻之后,秦军甬道被撕裂一处,英布率兵与驻守甬道的秦军展开激烈斗争,王离军因而面临军粮告急。
楚军与秦军的初战,便以“楚军大破秦军甬道”告捷。
这一战,项羽无疑撕开了章邯大军的缺口,楚军的士气得到极大的鼓舞,他们觉得原来强如猛虎的秦军并非不可战胜,在上将军项羽的领导指挥下,楚军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同时,驻扎在北方的各路诸侯,看到项羽和楚军的气势,也都深深叹服。
而驻扎在巨鹿之南棘原处的秦将章邯与长史司马欣,正在营帐中研究作战方案,却突然接到前线急报,说是“楚军攻破甬道”。
二人登时一惊,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竟然能攻破如此坚固的甬道?如此一来,他们便无法向王离军供粮,而王离那里的粮草据估至多能维持十日。
章邯垂眸看着“作战沙盘”上的那条甬道,先是觉得不可思议:两万楚军,竟是破了数万秦军把守的甬道?
但只片刻后,章邯突然大笑道:“哈哈哈!起初我以为项羽还算是个对手,如今看来,黄口小儿,不足为患。”
一旁的长史司马欣有些不解,他显然并不赞同章邯所言,楚军这一战,已是大破了秦军的士气,让他心中不无忧虑。
司马欣有些不满地道:“甬道被攻破,就意味着王离将军在前线的军粮被断,我军士气大破,上将军何以这般大笑?难道您就丝毫不担心?”
“长史大人此言差矣!”
章邯垂眸,看着案几上那一整幅模拟的作战沙盘,信心满满地道:“‘甬道’是何物?那是我军用来输送粮草的,不过是我军最薄弱的环节。项羽攻我甬道,这又意味着什么?说明他怕了,他必是心生胆怯,根本不敢与我正面交锋!不过是给诸侯军做做样子罢了。黄口小儿,何足为惧?!”
司马欣依旧不能赞同章邯的观点,上前一步道:“可是王离将军的军粮,至多不过维持十日啊。”
“无妨!王离部下,皆是我大秦北击匈奴的二十万精英军!项羽不过四万楚军,不足忧虑。”言罢,章邯淡淡地瞥目司马欣:“长史大人,你是太杞人忧天了,且看那项羽下一步会如何动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