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余姚有些后悔。
后悔抓住叶小童不放,后悔自己想事不周全。
她只一脑袋想着借陈柏川让这些人安分了,却没想到叶小童竟然还留着一手。
尽管她也好奇,叶小童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和周小文的“真实关系”的。
她蒙着被子,觉得透不过气。
凌晨一点钟,她还没有睡意。
或许是白天睡多了?
她在被子里,把自己滚成一个蓝灰色的球儿。
而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从周小文到叶小童,把每个和她有过交集的人都分析了一遍。
周小文受原生家庭的影响,虽然看着温和,但实则是很固执——这一点,他们俩很像。
就像最初他找自己倾诉,从带有报复的意味,到不知不觉,从他嘴里能听到“朋友”两个字。
而余姚知道,她是不同于周小文其他的朋友的。
她知道周小文很多秘密。
比如他导致同父异母的弟弟或妹妹流产,他没有告诉他爸他妈自杀的导火索,他想考清华是为了他妈,他害怕被抛弃但是还是被抛弃…
余姚叹了一口气。
郑恬恬,像一颗夺目的宝石,外在的一切她都占据着优势,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她都有优良的口碑。
当然,嫉妒她的除外。
即便是嫉妒,也不会有人像诋毁自己一样诋毁她。
这大概就是她有足够反抗的能力吧。
余姚想。
她对郑恬恬最初是无感的,被缠的久了,不仅厌烦她,还有些害怕——害怕她一点点展示出的美好,是自己曾经所憧憬的。
所以当郑恬恬出现在她面前,一脸无所谓地告诫她的时候,她竟然觉得郑恬恬有些可爱。
余姚躲在被子里闷的难受,想到这里,她那点儿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睡意突然烟消云散了。
她也像别人一样,羡慕或嫉妒郑恬恬吗?
想到这里,她颓唐地裹着被子坐起来。
家里灯火通明,一个人在家过夜的时候,她不敢去任何没有光线的地方。
只是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像就快立冬了,窗外连虫鸣都没有了,偶尔能听到的一两句狗叫声,也因为是后半夜沉寂下去。
她起身,或抱或裹被子,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站在餐桌旁喝水的时候,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垃圾桶,那里有罗淑的电话号码。
她想不通,罗淑为什么会在犯错的时候,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难道她不是亲生的吗?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但是,罗淑又在信里说想见自己,这话也被余家年证实了。
或许就是自私吧,不是有很多新闻都报道,亲生父母虐待孩子,或者为了和网友私奔留下一对刚出满月的双胞胎。
余姚害怕这种自私遗传到她身上。
有些不自在,她不再看垃圾桶,又回到了床上。
这次,她没有躺下,直接抱着被子半靠着发呆。
想到了什么,余姚打开窗边的抽屉,里面是被她揉出了褶皱的信纸。
卓希瑞和她说过回信,她虽然拒绝了,但昨天晚上写检讨的时候,她也是随手扯下一张纸写了一句话。
“猜不到你是谁。”
想了想又觉得太幼稚了,揉成了纸团,却没有扔。
而她最放心的就是余家年不会和罗淑一样乱翻她的东西。
看着已经被她重新展开的信纸,那句话映入她的眼帘。
仍旧幼稚。
不过,她转念一想,最开始恶作剧的是卓希瑞吧,他这么做,也不算不幼稚。
谁还不是十几岁的孩子呢?
但是,卓希瑞似乎又不同,比起周小文,他更阳光一些,眼睛里总是含着笑。
他给了自己两颗棒棒糖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微微发烫。
卓希瑞和她接触的频次太高了,这点她不是没有意识到。
但是他刚帮了自己,现在不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好时机。
总要懂得知恩图报吧。
余姚看着那张信纸,默默地摇了摇头。
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到底,是没有把其他人也总结一遍。
知己知彼…
这一夜,她只睡了四个多小时,早上强迫自己爬起来的不是闹钟,却是卓希瑞“砰砰砰”的敲门声。
余姚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看到卓希瑞的那一刻,睡意全无。
“你别和我说你一晚上没走?”她眼睛本来就圆,这下瞪得更圆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在家!”
还没等卓希瑞回答,余姚才反应过来。
一个男生,这么不顾忌地大早上找上门,他是有什么阴谋不成?
“脑补太多了你——”卓希瑞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是刚到,买了早点给你。
他抬起手里的包子和豆浆。
“你…你不是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些的吧?”余姚愣了愣,自己还邋里邋遢地站在他面前。
卓希瑞没有理她,自顾自把早点塞进她手里,转身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余姚一脸迷茫地对着门外,他这是什么操作?
闹铃突然响起来。
余姚这才回过神,关上门去把闹钟关掉。
才六点多,卓希瑞家到这边,坐车得半个多小时吧,他又给自己买早点,那他不得五点就出发了?
想到这里,余姚皱了一下眉头。
他们两个的交集,好像越来越多了。
昨天她也是这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但是现在,余姚觉得自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但是因为什么,她说不清楚。
她觉得自己脑子有时候是糊涂的,怎么想的,她有些时候是弄不明白的。
镜子里这个女孩,长了一张她熟悉的脸,圆圆的眼睛,小巧精致的鼻子,一张紧闭的樱桃小嘴,搭配在这张略微削瘦的脸上,得宜又得体。
她以前没发现自己长得还算过得去。
以前最怕的,是越长越像罗淑。
罗淑的美貌,她没办法胜任,也不敢想象自己如果长了那样一张脸,会不会面临更多的流言蜚语。
“余姚,你怎么还不出来?”
卓希瑞在门外的声音,余姚吓了一跳,手里的牙刷掉在洗舆池里。
她以为他早去了学校。
“来了!”
再一次打开门,卓希瑞笑嘻嘻地问她:“你这比乌龟还慢的节奏真不符合你的性格。”
余姚头大。
“等我一下。”
她重新返回洗手间,而卓希瑞仍旧站在门口等着。
胡乱梳理了一下头发,拎上桌子上已经有些冷却的早点,拉上门。
“走吧。”
走吧,一起去面对吧。
她明白了卓希瑞的来意。
“这才对。”去往车站的路上,卓希瑞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大概就是身高的优势了。
余姚翻了个白眼,她觉得卓希瑞把自己当成宠物了。
“你吃了吗?”等车的时候,余姚准备快速消灭手里的包子和豆浆。
“吃了。”
但这么说着,卓希瑞还是伸出手从塑料袋里拿了一个已经凉透了的包子扔进嘴里。
余姚哑然失笑。
“车来了。”等车的人里有人喊了一句。
余姚慌乱地把包子塞进嘴里,准备挤上车。
她平时都是走路去学校,今天卓希瑞却一定要坐车,问及原因,他冲她微微一笑说:“太累了。”
但当他们好不容易挤上去找到唯一的座位,卓希瑞又把她摁在椅子上,自己看着扶手闭目休息。
余姚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但这感觉仅仅维持了不到十分钟,车就到站了。
“走吧。”她碰碰卓希瑞的胳膊。
他睁开眼睛,看到余姚一脸紧张。
但她自己并没有发觉。
“别怕。”
下车的时候,卓希瑞俯下身,在她耳边说。
别怕,我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