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的哦,大夫是这样说的,四五个月就能有胎动了呢,‘女’儿的话胎动较早,儿子晚些,成哥哥,你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如果是像小汐那样的,他会愿意是个‘女’儿。姚成想了想,面‘露’喜‘色’道:“都好。”
冷薇按住姚成的大掌贴在自己柔软的腹部,姚成‘欲’‘抽’回手,冷薇浅笑着问:“有没有觉得它硬邦邦的?孩子在里面哦。”
姚成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我……我怕伤到他了,你松手。”
冷薇不依,撅嘴望着姚成:“哪有父亲伤到孩子的?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他?他要是知道自己还在娘胎里就被亲爹给嫌弃,出生后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儿!”
姚成手足无措:“没……我没不喜欢他,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嫌弃他?”
冷薇靠上姚成的肩头,姚成立马用手一挡:“你别这样。”
冷薇的眼眶一红,坐直了身子凝视着他,哽咽道:“成哥哥,我都是你的‘女’人了,难不成你一辈子避开我?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替你绵延子嗣,一旦我生下他就得一辈子做冷板凳,是吗?”
“……”姚成不语,他的确没有再碰冷薇的打算。那一次也不知怎地,就错把冷薇看成了小汐,如果他稍微有点儿理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冷薇的心底泛起浓浓的失落,论美貌她虽不如诸葛汐,但她年轻啊,诸葛汐都二十几了,哪里比得了她白皙水嫩?算了,他若非这么痴情自己也瞧不上他!冷薇美眸一眯,话锋一转:“成哥哥,你念首诗给孩子听,好不好?”
“啊?”姚成呆怔,“他听得到吗?”
冷薇笑盈盈地道:“大夫说多和孩子‘交’流,孩子才会聪明呢!他也是个小生命啊,怎么会听不到?你对着我的肚子说,他就听到了!”
对着她的肚子?姚成尴尬地眨了眨眼:“等……以后吧!”
冷薇低头咬‘唇’,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姚成无奈地皱了皱眉:“你又怎么了?”
冷薇泣不成声:“我……你那晚那样粗暴对我,一遍又一遍,把我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我差点儿就死过去……上天垂怜,我怀了你的孩子,结果……你就这样不待见我们母子……”
姚成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他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
冷薇忽而打断他的话,似怒还嗔道:“你当时就是要折腾人家,折腾完还不认账!你看,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你咬的,还没消肿呢……”
言罢,冷薇解开了衣衫……
姚成单手捂住眉眼……
诸葛汐风尘仆仆地赶来,就看见姚成一手‘摸’着冷薇的肚子,冷薇衣衫半解,和他挨得如此之近……
她的心里狠狠一痛,犹如谁种下了一片荆棘,每一次的跳动都能看见鲜血渗出。她不怀疑姚成的真心,可姚成也爱孩子,她从不知道姚成是这般渴望孩子,渴望到能妥协至这步田地。
失望……
望着‘门’口的人影一来一去,冷薇的‘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表姐又如何?她要的男人,谁也夺不走!
诸葛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冷薇的院子的,或者她也不大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冷府的,‘阴’霾的天际滚来一片乌云,黑压压的像沉闷的铁石,笼罩在头顶仿佛随时可能砸落一般,须臾,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诸葛汐失魂落魄地走在两排古树之间,青石板道路满是泥泞,污了她洁白裙裾,借着大雨的磅礴,她终于哭了出来。
当初爱他时有多欢喜,这一刻就有多悲戚。
她是喀什庆的公主,她有着民族的骄傲,而这种骄傲不允许她在自尊和爱情之间选择后者。
可放弃姚成,真的是挖心割‘肉’一般,难受死了……
“表姐!表姐!”
诸葛汐和冷逸轩擦肩而过,冷逸轩出声叫她,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见。
冷逸轩撑着伞遮了她头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正‘色’道:“表姐,我是逸轩!”
诸葛汐木讷地侧目,木讷地看了冷逸轩一眼,又木讷地错开视线望向前方漫无边际的大雨:“逸轩啊,我有事先回府,你赶紧去歇息吧。”
语气平淡如水,好似那些脸上的水珠真的只是雨水。
冷逸轩回头看了看诸葛汐来时的方向,眸光一凉,道:“对不起,我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我早知道表姐夫酒量不好,我当时一定不会拉着他拼酒的。”
“真的……只是酒量不好?”诸葛汐对上冷逸轩担忧的注视,面无表情地问,“你跟我说实话,姚成到底是怎么进冷薇的房间的?当时那些下人又去了哪里?姚成在‘床’上从不施虐,冷薇为何不叫救命?”
冷逸轩一噎,她的心里竟是如此清明……他幽幽一叹,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去了趟恭房,回席间时表姐夫便不在了,我以为他去了你的厢房,是以没吩咐人四下寻找。”至于其它的,大概只有冷薇能给出解释。
诸葛汐自嘲一笑:“你也希望你妹妹嫁给姚成,是不是?”
“没有。”冷逸轩认真地看着诸葛汐,拿出帕子擦了她脸上的水珠,想骂她笨蛋,她每次出了馊主意他都屁颠屁颠地去办,然后东窗事发他无一例外都是咬紧牙关一个人被诸葛钰丢进寒池,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自‘私’的……
诸葛汐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好,打开他的手,道:“你走,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冷逸轩握住帕子,手背的青筋根根暴起,他想说姚成‘混’蛋一个配不上你,也想说姚成不要你我来要你,但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回过神时,诸葛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表姐你等着,等我做了家主,第一件事就是把冷薇逐出家‘门’!
但貌似……他离家主之位还有十年、二十年?!
恼火!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水玲珑正在书写冰冰的嫁妆清单,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那些家生子都在抱怨呢。”
水玲珑挑了挑眉:“哦?抱怨什么?抱怨活儿太多做不完?”
枝繁点头,面‘露’忧‘色’:“是啊,说走了一堆老手,新来的人数不多,做事也不得力……总之,怨声载道的,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水玲珑神‘色’如常道:“无妨,不怕她们闹,就怕她们不闹。”
叶茂走了进来:“大小姐,姚府的信。”
水玲珑接过拆开一看,脸‘色’变了,信是冯晏颖写来的,说诸葛汐生了病,卧‘床’不起,不知怎的惊动了镇北王府,现在诸葛钰已经去往了诸葛汐的院子。冯晏颖是个细心的,她定然知道诸葛钰冲动易怒,杀人不眨眼,一个‘弄’不好今天的姚府便要多出几条人命。
水玲珑忙把信烧掉,吩咐枝繁和叶茂盯紧府里的动静,自己则孤身一人去往了姚府。她说是去探望冰冰和诸葛汐的,老夫人想也没想便给她备了马车。
昨晚,姚成回来时诸葛汐已经发起了高热,姚成大清早连早朝都没上就留下来照顾她,诸葛汐没让人告诉姚成昨晚她追去了冷家,是以,姚成权当诸葛汐是自然风寒,甚至诸葛汐对他爱理不理,他也只认为诸葛汐是生病了心情不好,压根儿没意识到二人的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危机!
“大少爷,老太君让你去倾竹院一趟。”房妈妈亲自过来通传,看到姚成把诸葛汐抱在怀里百般疼惜而诸葛汐爱理不理的样子,不由地暗自一叹,其实呢,大少‘奶’‘奶’嫁入姚府五年,孝敬公婆、善待妯娌是没得挑了。但大少‘奶’‘奶’再孝敬公婆又如何?她在大少爷跟前像个‘女’王似的,哪个长辈见了会喜欢?瞧冷小姐多有自知之明,把大少爷尊为天,这才是婆婆心中的好儿媳啊。
姚成轻轻放下浑身滚烫的诸葛汐,拉过被子盖上,又亲了亲她额头,柔声道:“小汐我马上回来喂你喝‘药’,你先睡一下。”
诸葛汐阖眸不语。
姚成到了倾竹院才知道是冷家人来了。
明厅内,姚老太君端坐于主位上,冷承坤和冷夫人坐在左下首处,姚大夫人抱着智哥儿坐在右下首处,形成双方对垒之势,冷薇则由姚欣款待,坐在纱橱后,静静观摩这一场‘唇’枪舌战。
“祖母,母亲,表叔,表婶。”姚成依次给众长辈见了礼。
姚老太君并未直接让姚成坐下,而是和颜悦‘色’地问向冷承坤:“你娘可安好?我又许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老太爷就这么一个妹妹,时常来信都会问到她呢。”
冷承坤站起来福了福身子,态度恭敬道:“多谢舅母挂念,我娘每日吃斋念佛,日子清苦,却无凡俗纷扰。”
这便是不会将此事告诉姚馨予了。姚老太君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对姚成冷声说道:“逆子!杵在这儿干嘛?坐下!”
“是,祖母。”姚成在姚大夫人下首处落座,却是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姚老太君看向冷承坤,脸上‘露’出一抹回忆的浅笑:“还记得小时候你最爱吃咱们府里的桑葚,你娘嫌桑葚脏不许你吃,你便和庆丰一起偷偷爬树,有一次被蛇咬了,我可有记错?”
冷承坤的睫‘毛’颤了颤,礼貌地笑道:“是啊,大表哥为了保护我把我推下水,自己却被蛇咬了,后来才知那蛇有剧毒,大表哥真是九死一生。”这么重要的事,作为母亲的姚老太君怎么会不记得?怕是在打一张亲情的底牌。
姚老太君仿佛很诧异的样子:“是庆丰被咬伤的呀,我人老糊涂,总分不清你和庆丰谁是谁,外人都说呀,庆丰和你才是亲兄弟,庆丰和庆林时常打架,对你却含糊得紧,也不知这点我有没有记错?”
冷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
冷承坤垂下了头:“舅母没有记错,我和二表哥年龄相仿,时常会闹别扭,每次大表哥都护我,因此才与二表哥有了摩擦。”
姚大夫人在心里给婆婆点了赞,姜果然是老的辣,三言两语便用亲情戳了冷家的锐气。
“哦,原来他们俩兄弟打架都是为了你啊。”姚老太君偷换了一下概念,冷承坤一愣,似乎觉得老太君的话不大对劲,但又指不出哪儿不对劲,只是心里越发没了底气。
冷夫人素手一握,这只老狐狸,几个孩子玩玩闹闹的陈芝麻旧谷子的事儿从她口里说出来,居然能让她丈夫滋生一种愧疚感?
姚老太君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但其实这种人的控制‘欲’极强,不管冷薇做不做平妻,姚老太君都希望她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姚老太君端起茶杯晃了晃,笑容不变:“幽茹好些天没来姚府了,上回三公主生辰她也推脱说身子不适,唉!她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舅母了?”
冷幽茹,镇北王妃,冷承坤的亲妹妹,提到她,冷承坤的眸光又暗了几许:“妹妹她不大爱出‘门’。”
姚老太君微微一叹:“唉!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幽茹也该放下了,有汐儿和钰儿,她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冷承坤觉得自己的妹妹实在可怜,当年父亲无法攻克喀什庆,便想了个联姻的法子,把他唯一的妹妹嫁给了素未‘蒙’面的诸葛流云,妹妹和诸葛流云相敬如宾却并无爱情,这些年幸福不足,苦涩有余。妹妹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了冷家威望,他又怎么能让自己‘女’儿去抢妹妹‘女’儿的丈夫?
一念至此,冷承坤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不能全怪姚成,薇儿也有错。”
“相公!”冷夫人急了,关键时刻他怎么能撂自家的脸?出‘门’前不是都说好了一定要为‘女’儿争取到平妻之位吗?
姚大夫人不动声‘色’地喂智哥儿吃软糕,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涌,诸葛汐各方面都不错,就是一,生不出孩子,二,对姚成太霸道,哪里比得上冷薇温柔娴淑?照她说,姚成就该娶冷薇做平妻,好让诸葛汐学学,‘女’人到底应当怎样伺候丈夫!
冷夫人不甚赞同道:“相公,我知道你疼自己妹妹,舍不得看她‘女’儿受委屈。但你不能因为这点亲情就胡‘乱’歪曲事实!什么叫做薇儿也有错?那天是薇儿‘逼’姚成去她房里的吗?他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毁了薇儿的清白,如今薇儿有孕,他二话不说撂起了担子!这是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儿?姚家贵为皇后母族,我倒要问问,姚家的家风如果败坏到如此程度,叫皇后娘娘情何以堪?”
这话真是诛心啊,连皇后一并骂了进去。
姚老太君勃然变‘色’,声线跟着一冷:“姚家家风败坏,冷家的又好到哪儿去了?寻常‘女’子被毁了清白,要么剃头做姑子,要么一头碰死,想活便只能给人做妾!你们冷家哪一条路都不走!真当自己‘女’儿是公主吗?”
这话更诛心!
纱橱后的冷薇听了这话,一张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姚欣微微摇头,美眸里染了一丝不屑。
冷夫人怒火中烧:“老太君,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合该带着腹中骨‘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好让你们眼不见为净是不是?好好好!六亲不认,我算是看清了你们姚家人的嘴脸!今天就当我没来!从此我‘女’儿和你们姚家没有半点儿关系!冷薇!我们走!”
一席斩断退路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姚成无子,又不愿和别的‘女’人行房,这一直是姚老太君和姚大夫人的心病,不管冷薇婚后和姚成如何,起码现在二人‘阴’差阳错发生了关系,又有了一个孩子,这简直是老天爷给姚成的机遇!
姚老太君的态度硬不起来了……
诸葛钰一路从‘门’口走进诸葛汐院子,将诸葛汐、姚成和冷薇的纠葛听了个七七八八,当即雷嗔电怒地冲进了诸葛汐的院子,人未到声先至:“姐!你和姚成到底怎么回事?姚成那个‘混’蛋是不是背着你有了别的‘女’人?”
诸葛汐一听是诸葛钰的声音,忙强撑着坐直了身子,华容放了个软枕在她背后,这时,诸葛钰已经绕过屏风来到了她‘床’前,想着上次她还是意气风发笑呵呵的模样,如今却容颜憔悴、黯淡无光,诸葛钰的心猛然一‘抽’:“姐……你……姚成那个‘混’蛋居然把你还害成了这个样子!我宰了他!”
言罢,愤愤地转身朝外走去,诸葛汐赶紧抓住他的手,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道:“你好歹是个大夫,不先给我看看病吗?”
诸葛钰的双手紧握成拳,浑身发抖,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现出来,眼底的红血丝也一点点蔓延开来,他令人闻之‘色’变的姐姐,如今却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她不是头一回生病,却从没‘露’出过如此绝望的神‘色’,这是一种他仿佛一松手她便对人间再无留恋的感觉。
姚成、姚家,怎么可以把诸葛汐害成这样?
冯晏颖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心绪不宁,小红打了帘子进来,冯晏颖抬头就问:“怎么样?水小姐来了没有?”
小红摇头:“没呢。要不奴婢再去跑一趟?”
怎么还没来?信都送出去半个时辰了,快马加鞭的话水玲珑应该到了呀,水玲珑再不来,诸葛钰怕是得跟姚家闹得不可开‘交’,届时两家结了仇,大哥和大嫂更难以回到从前!
急死了,急死了!
冯晏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兜兜转转个不停,她颤声道:“你再跑一趟!要是水小姐来了,一定要让轿夫以最快的速度把水小姐送去大少‘奶’‘奶’的院子!”
“是!”小红深知事情的轻重缓急,明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有所停留,谁料,她刚出院子‘门’便折了回来,“不好了二少‘奶’‘奶’,奴婢看到诸葛世子……诸葛世子杀气腾腾地往老太君的倾竹院去了!”
“什么?”冯晏颖骇然失‘色’!今天冷家主、冷夫人和冷薇都在倾竹院与姚老太君商议亲事,诸葛钰真要这么冲进去,一怒之下不得杀人?
冯晏颖的手抖得厉害,“快!拿我的牌子派人去接路上接水小姐!然后让水小姐别去大嫂的院子了,直接去倾竹院。”
沾了大嫂的光,诸葛钰平日里对她还算客气,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她哪怕阻止不了诸葛钰的怒火,拖延一下时间也是好的。思及此处,冯晏颖理了理发髻,阔步出了院子。
……
“亲家,有话好好说!”出来和稀泥的是姚大夫人,姚老太君是长辈,自然不能让她拉下脸向晚辈低头。
这声亲家叫进了冷夫人的心坎儿里,她握着冷薇的手松了松,和冷薇一同坐了下来。
冷薇低头不语,很羞涩、很难为情的样子。
姚大夫人瞟了一眼,心中越发喜欢,她希望儿子的‘女’人能像只小绵羊在他怀里卖乖乞怜,而非像头狮子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冷承坤索‘性’不说话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既不想对不起妹妹,又不愿伤了妻‘女’的心,缩头乌龟一做,闭紧了嘴巴子!
现在变成姚老太君和冷夫人的战场了。
凭心而论,家中出个平妻并非什么光彩的事儿,这不是摆明告诉别人姚府嫡妻失德,这才上位了一个平妻吗?姚老太君不想丢这个人。
冷夫人如何不明白姚老太君的顾虑?既然这里攻不破,那她改戳别的地方!她美眸一转,笑眯眯地道:“我前些天去寺里求了签,高僧说薇儿旺夫旺子,怀的是一对金童‘玉’‘女’呢!”
一对?这么说……有俩?
一个孩子已然舍不得,更遑论是两个?
姚老太君的眼底‘精’光乍现!姚大夫人亦惊喜连连。
冷薇羞赫得红了脸,素手‘摸’上尚且平坦的小腹,一派母‘性’的柔和。
冷夫人就含了一分笑意地说道:“薇儿是小汐的表妹,从小就特别尊重她,若非嫡妻是小汐,薇儿压根儿不乐意嫁过来!咱们冷家是什么‘门’第,真要想养俩孩子多的法子给他们光明正大的身份!姚家却是不同了,姚成和小汐成亲五年无所出,怕是姚成不愿碰别的‘女’人吧?没薇儿的孩子,姚成这一房……”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所有人都了然于心,诸葛汐无法生育,姚成又痴心一片,长房……要绝后!
“我的意思很明确,我的外孙绝不能是庶子、庶‘女’。”冷夫人下了最后通牒!虽说是妻是妾的决定权在姚老太君手里,但她相信老太君会做出利于薇儿的选择。
这时,冯晏颖来了,发现诸葛钰不在,她悄然舒了口气。
智哥儿想娘亲,一把跳下地扑进了冯晏颖怀里,开始撒娇卖萌。冯晏颖怪不好意思当着长辈的面出声安慰他,便让倾竹院的丫鬟带他到院子里玩。
智哥儿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外院,小青以腹痛要如厕为由也去了外院。
小青请丫鬟帮忙端一盘智哥儿喜欢吃的糕点,丫鬟不疑有他,转身去了小厨房。
小青见四下无人便拉过智哥儿的小手,低声蛊‘惑’道:“智哥儿,你想不想天天和你娘在一起?”
智哥儿歪着脑袋,望向小青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悦,却点了点头:“想。”
小青‘唇’角一勾,道:“智哥儿看见屋子里那位漂亮姐姐了吗?穿红裙子的那个?”说的是冷薇。
智哥儿的小脸皱成一团,警惕地看着小青。
小青暗付,这孩子不就在大夫人院子里住了一段时间么?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怎么变也改变不了某些本质的东西。小青神秘地笑道:“智哥儿,里面那个姐姐呢肚子里怀了小弟弟,很可爱很可爱的小弟弟哟。”
智哥儿的眼眸突然睁大。
小青心头一喜,继续循循善‘诱’:“待会儿你大伯母要是进屋的话,你一定要说很多大伯母的坏话,比如大伯母经常凶你,偶尔也打你,然后,你还要说自己很喜欢那个漂亮姐姐,想和她肚子里的弟弟做朋友。只要漂亮姐姐做了你的新伯母,她和你大伯有自己的孩子,就不会把你抢过去做儿子了。”
智哥儿乌黑的瞳仁缩了缩:“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你大伯母呀总想把你抢过去做儿子,她很讨厌对不对?”柔柔地说完,小青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笑……
却说诸葛钰给诸葛汐施针退热后,再不顾诸葛汐的反对直直朝倾竹院冲去,姚家要是敢让那个不要脸的冷薇过‘门’,他就把姚家夷为平地!当初姚家娶诸葛汐的时候怎么保证的?这一生只有诸葛汐一妻,绝不纳妾!这才多久?不到六年的光景,姚成那个王八蛋居然和冷薇搞上了!冷薇是诸葛汐的表妹!姚成他真下得去手?
就在诸葛钰即将跨入倾竹院时,水玲珑从后面赶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走得太急的缘故,她额角满是薄汗,小脸红扑扑的,像染了‘露’珠的水蜜桃,隐隐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诸葛钰的心口一震,霎那间被她惊‘艳’了去,再回神时又觉她喘得实在厉害,不免心疼:“跑这么急干什么呀?”
水玲珑拉过他的手:“跟我来!”
诸葛钰看了看二人紧扣的手,黑曜石般璀璨的明眸掠过了一丝惊喜的笑意,他刚刚是要做什么来着?貌似一下子忘光光了。
再见诸葛汐时,诸葛汐已换上一身金‘色’彩凤纱衣,内衬素‘色’月华裙,乍一看去,像盛夏绚烂的骄阳,徐徐散发着耀目的光。她描了红妆,点了绛‘唇’,一坐一站,一颦一笑,皆是韵致楚楚、华贵天成。
诸葛钰好容易从水玲珑的‘色’‘诱’中脱离,刚忆起自己要替姐姐讨回公道的目的,又继而被诸葛汐这副母仪天下的雍容给震住了。
今天的‘女’人一个一个都是怎么了?
“玲珑来了啊,你和钰儿坐。”诸葛汐淡雅一笑,似金‘色’牡丹绽放,惊‘艳’了时光,“华容,奉茶,其中一杯放蜂蜜。”钰儿喜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水玲珑望向若无其事的诸葛汐,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华容奉了茶,并两碟糕点——水玲珑爱吃的蟹黄酥和诸葛汐爱吃的千层糕。
谁也没动那糕点。
诸葛钰彻底回过了神,眸光一暗:“我先出去一下!”
“回来!”诸葛汐和水玲珑异口同声。
诸葛钰充耳不闻,大踏步朝前走去,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像之前那般好追回了。水玲珑情急之下抡起一本书就朝诸葛钰砸了过去:“你给我站住!你再走一步,我一辈子不和你说话!”
诸葛钰……果然站住了!
水玲珑幽静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诸葛钰你这么好哄的?她按了按眉心,神‘色’一肃,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冲出去闹事的后果?这是姚家和冷家的事,你贸贸然跑去‘插’一杠子,说好听点你是护姐心切,说难听点你这叫目无章法!你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惹的祸还不够是不是?
你这人什么都好,唯一的确定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火炮!待会儿随便谁煽风点火一下,你就能在倾竹院大开杀戒!倾竹院的人可不是薛娟之流,姚老太君是当今皇后的母亲!姚大夫人是瑜安公主的‘女’儿!冷承坤是大周第一家族的领袖,冷夫人是陆家的掌上明珠……试问,这哪一个是你,诸葛钰,能随便杀的?”
诸葛钰的手紧握成拳,咯咯作响,忍得额角汗水直冒。
水玲珑正‘色’道:“对方巴不得你大开杀戒,既重创了冷家,又重创了姚家,还能给皇帝一个打压镇北王府的绝世好理由!一石三鸟,你就等着中计!
就像上回你有人‘诱’导你杀掉薛娟,又何尝不是希望让镇北王府和宣国公府打起来?诸葛钰,谁都能利用你!你说,你是故意的吧?你故意想整垮镇北王府吧!”
诸葛钰勃然变‘色’!
水玲珑见刺‘激’得差不多了,于是走到诸葛钰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哄道:“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诸葛钰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咬咬牙,坐回了原来的位子。
真的会有……这样的内幕?诸葛汐的柳眉一蹙,并未因水玲珑的机智而窃喜,相反,在看到弟弟如此“惧内”的时候,她心里有些发酸和抵触。弟弟是她从小疼到大的人,也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宝,她可以训他别人绝对不能,因为她在他身上倾注了心血的,长姐如母,他等于她的孩子!一个外姓‘女’人有什么资格对他大呼小叫?
诸葛汐又想到自己平时对姚成也是大呼小叫的,那么,婆婆和祖母是不是心里也不好受?
水玲珑比她更能降住诸葛钰,她心里落差很大。那么,姚成在她面前夫纲不振时,婆婆和祖母的心里会否也落差很大?
她舍不得怪诸葛钰,只好怨水玲珑‘迷’了弟弟的心,一如婆婆和祖母怨怼的人不是姚成,而是她。
原来她输给了自己……
水玲珑不是没预测到自己这番话会让诸葛汐反感,但她没得选择,她定了定神,谈起了正事:“大姐,你五年无所出可有看过大夫?”如果没出冷薇和姚成的事,水玲珑大抵不会觉得诸葛汐五年不孕有多奇怪,有的人的确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缘故难以怀孕。
诸葛汐不明白水玲珑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现在不应该劝诸葛钰别冲动行事吗?诸葛汐疑‘惑’了一瞬,尽量语气如常道:“请太医们看过了,除了有些气血不足,并无大碍。”
水玲珑顿了顿,又问:“行房后可有立刻沐浴的习惯?”
诸葛汐微红了脸:“小孩子问这做什么?”顿了顿,水玲珑仍是十分认真地看着她,她摇头,“没有!”
诸葛钰浓眉一挑,玲珑怀疑诸葛汐怀不上孩子是身体有问题?他也给诸葛汐诊过脉,的确毫无异常。不过……她怎么好像很懂这个似的?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平时贴身用的东西不含麝香或夹竹桃这类使人不孕的东西吧?”
诸葛汐再次摇头:“定期有检查,没发现。”
“我可以看看你贴身用的东西吗?”水玲珑不疾不徐地问,诸葛汐点了点头,“梳妆台在那边,你自己看吧。”
水玲珑走到梳妆台前,将诸葛汐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和各类梳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的确并未发现蹊跷,水玲珑就疑‘惑’了,这世上绝大部分‘女’人是能够正常受孕的,少部分用了避孕‘药’材或错过受孕期而无法怀孕,另有极少一部分患有先天不足,比如宫寒,又比如输卵管堵塞,只要不是最后一种,诸葛汐就还有希望。
可到底……是不是最后一种呢?把脉是把不出来的。
水玲珑的脑海里思绪翻滚,突然,隐约捕捉到了一点头绪:“你气血不足,可有服用什么‘药’物?”
诸葛汐到底是病人,强撑着坐了一会儿便有些累乏,她靠上椅背,道:“‘药’物算不上,就是一直在吃固元膏。”
固元膏用阿胶、红枣、核桃仁、黑芝麻、冰糖熬制而成的,其中最主要的成分阿胶,具有补血养颜之功效。长年吃固元膏的‘女’人,头发乌黑,有光泽,皮肤皱纹少,有弹‘性’,看起来容光焕发。她前世也吃了好些年的固元膏,水玲珑眨了眨眼,道:“一直?多久?”
“从成亲就开始吃了,因为气血不足的话……咳咳,总之姚成就从外面给我订做了固元膏。”
那话诸葛汐没说水玲珑也知道,气血不足对房事有影响,简称,战斗力不强。若是水玲珑记得没错,固元膏是在葵水结束后每日吃一小勺,中途不间断直到下次葵水来临,若在平常水玲珑不会觉得固元膏有何不妥,但牵扯到诸葛汐的不孕,水玲珑便霍然忆起了一种常规避孕‘药’,服用周期与固元膏一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固元膏里其实掺了常规避孕‘药’?!
常规避孕‘药’对大多数‘女’人的身体并无损害,相反,还能令皮肤更加细腻红润。水玲珑看了一眼梳云掠月的诸葛汐,眼底掠过了一丝复杂,固元膏是姚成给诸葛汐定制的,万一真是固元膏的问题,诸葛汐当作何感想?对方就是要往死里离间姚成和诸葛汐啊!
在她的认知里,能制作出常规避孕‘药’的人除了荀枫,再无他人。
当然,这些只是她的猜测,即便把固元膏给她,她也鉴别不出其中有无避孕‘药’,除非……水玲珑笑了笑,道:“大姐如今生了病,不宜服用大补的东西,‘浪’费了可惜,大姐送给我,可好?”
诸葛汐的柳眉一蹙:“这个月的固元膏……好像……”犹豫了片刻,不知怎么表达,随后释然一笑,“反正是补品,吃吃也无碍,我才吃了一小半,你拿去吧。”
诸葛汐在说这话时,水玲珑明显察觉到华容的双手一抖,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水玲珑不由地多看了华容一眼。
诸葛汐作势要起身,华容眼尖儿地扶住她,她淡淡一笑:“该做个了结了,去倾竹院吧!”
倾竹院内,姚老太君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没立刻驳回冷夫人的话,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姚成捏了捏锦服的下摆,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说道:“我不能有两个妻子!我对不起冷薇,但我不能娶她!只能……给她妾室的名分。”
“成哥哥!”冷薇的眼眶一红,委屈得潸然泪下。
冷夫人炸‘毛’了:“姚成!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女’儿若非跟你生米煮成了熟饭,凭她的姿容和冷家的背景,便是配皇子也是没二话的!你以这种卑劣的手段谋得我的‘女’儿,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陆琼,你不要太过分了!”姚老太君拍桌就是一声厉喝!
冷夫人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着实过分了,她眸光一转,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舅母啊,我们薇儿哪一点配不上姚成?薇儿要貌有貌,要才有才,最重要的是能生养,这与那‘花’瓶摆设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您……您怎么舍得委屈了她呢?”
“好一个‘花’瓶摆设!五年又四个月,我‘精’心‘侍’奉祖母、公婆,善待小姑、妯娌,全心全意爱慕丈夫,到头来就因没能怀上孩子而成了你们心目中的‘花’瓶摆设。”诸葛汐踏入明厅的那一霎放开了华容的搀扶,用尽全力支撑起虚弱不堪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入众人的视线。
众人只觉一道金光直直打来,宛若破晓时分第一缕晨曦,带着无尽的磅礴之势,强行进驻了众人的心底。
冷薇自以为年纪小容貌佳,便选了件正红‘色’的裙衫以求把诸葛汐给比下去,谁料,诸葛汐一袭金沙,竟仿佛破日出海,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神圣高洁、不容侵犯的气度。而自己纵然是一朵美‘艳’尊贵的‘花’,也比不得普照大地的骄阳。
自卑、嫉妒,一瞬间淹没了冷薇!
姚成怔忡地看着诸葛汐,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小汐……”
诸葛汐亮出一纸契约,优雅地笑道:“请姚大人在《放妻书》上签字,从此男可婚‘女’可嫁,你我再无瓜葛。”
这是要……和离?
所有人都惊呆了!
姚成瞠目结舌:“小汐你……你不要这样!”
诸葛汐淡淡笑道:“我们喀什庆的王‘女’,绝不与人共事一夫,这是我的民族骄傲,也是百姓的信仰。姚大人无法舍弃自己的情人,一如我也绝不背叛自己的信仰,签字吧,姚大人。”
态度十分明显:有她没冷薇,有冷薇没她,哪怕冷薇只是嫁进来做妾!
冷薇肚子里有姚成的骨‘肉’,冷家和镇北王府又旗鼓相当,姚老太君的选择显而易见。
姚成的心一阵一阵地疼,像烧红的烙铁一寸一寸地印,真到了失去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惊醒,什么都没有小汐重要!孩子也好,前程也罢,他通通都不要了!他只要他的小汐!
他颤颤巍巍地握住《放妻书》,双目发红道:“我不签字!我不娶妻也不纳妾!我这辈子就诸葛汐一个妻子!”
言罢,扑通跪在了地上,“我无法为姚家绵延子嗣,请老太君除去我继承家主之位的资格!”
冷薇的身形一晃,如坠冰窖——“成哥哥,我和孩子怎么办?他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可以不要他?”
“‘混’账!”姚老太君气得吐出了一口鲜血!屋子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姚大夫人和冯晏颖忙上前扶住姚老太君,“母亲!”,“祖母!”
姚老太君颤颤巍巍地指向诸葛汐,一字一顿道:“不想我死……就……跟这个‘女’人……和离!”
冷薇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快意,一旦姚成与诸葛汐和离,她便不只是个平妻,而是嫡妻了!
冷承坤神‘色’凝重地看向侄‘女’儿:“小汐,不要冲动。”冷家已经把冷幽茹送进了火坑,如今又要‘逼’得诸葛汐与姚成和离,冷承坤的感觉……很糟糕!
“多谢舅舅关心,我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着,诸葛汐淡淡地扫了姚成一眼,眸子里尽是厌恶和嫌弃,姚成的心凉成一片,小汐……不爱他了!怎么可能?昨晚她明明还……
“我耐心有限,姚大人若是不愿签字,我们只要对簿公堂了。”冷声说完,诸葛汐决绝转身。
“好,你想走,我签字就是!”姚成红着眼眶,大笔一挥,签了《放妻书》。
一直躲在‘门’板旁的智哥儿突然跑了过来,拉着诸葛汐的裙子,脆生生地问道:“大伯母,你是不是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诸葛汐的鼻子一酸,笑道:“是啊,你马上就有新伯母了。”
新伯母?就是肚子里怀了小弟弟的那个丑‘女’人?他才不要小弟弟!也不要新伯母!同样,没了小弟弟就等于没了新伯母!
这么一想,智哥儿清澈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一道暗光,随即,他卯足劲儿,朝冷薇的肚子狠狠地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