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诸葛流云、诸葛钰、甄氏、安郡王、诸葛姝和老太君整齐地一字排开。
男子们长期锻炼倒是没什么,站立如松、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老太君、甄氏和诸葛姝就不行了,几人累得双‘腿’发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殃绰绰地靠着身后的冒椅以支撑身体的重量。
“蹲马步不够是不是?还想罚跑一刻钟?”
此话一出,几人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挺’直了脊背!
世人皆道诸葛钰用兵如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不折不扣的沙场猛将,可他的威名与老魔头当年相比就根本不够看的了。
老魔头,诸葛啸天,原名不是这个,他长大后自行改的名字,至于原名是叫什么已经鲜有人记起。他三岁随祖父行军打仗,在马背上见证了各个部落的覆灭以及诸葛家用枪杆子打来的天下,并参与了族内族外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场,是真真正正征战南北的威武元帅。可这位元帅战场得意,情场却非常失意。
说起来,他和老太君的相识十分戏剧化,早在老太君之前,他娶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是青梅竹马,二人感情甚笃,婚后生活尤为甜蜜,行军打仗也形影不离,只是老天不长眼,一次敌军火烧营帐,他带领众将士抢火,妻子却被敌军的细作掳走,妻子不堪受辱,也不愿成为要挟喀什庆的筹码,咬舌自尽。
娶第二任妻子后他就比较小心了,不再带着她四处打仗,并派了得力的暗卫护其左右,这一次倒是顺风顺水了大半年,并有喜讯传出,他满心欢喜以为终要当爹,谁料,妻子生产当天,城池暴‘乱’,妻子刺‘激’过度导致难产,一尸两命。
而同一天,老太君与前夫举办婚礼,大红‘花’轿走了半路,‘乱’党杀了老太君的丈夫,并企图强暴老太君,他英雄救美后,说,“我没了媳‘妇’儿,你没了丈夫,要不咱俩凑一对儿吧!”
老太君泪汪汪地点头:“好!”
也就是说,老太君是他半路捡来的新娘。
诸葛啸天冷厉的眸光一扫,一股浩瀚的冰寒之气层层叠叠在屋子里铺陈开来,耳畔仿闻空气冻结的声响,浑身的汗‘毛’就那么根根竖了起来!
老太君哭‘花’了一张脸,白一块、红一块,看起来颇为骇人。
诸葛啸天蹙了蹙眉,厉声道:“还差两个人!藏哪儿去了?这是打算到战场上当逃兵吗?”
众人齐齐一惊,尔后反应过来老魔头指的是乔慧和水玲珑。
诸葛流云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一副镇定的口‘吻’,但当着老子的面他多年的高傲面具瞬间破功:“那个……两个小‘女’孩儿新过‘门’,不懂我们诸葛家的规矩,明天会让她们给您恭恭敬敬奉茶的。”
安郡王忙附和道:“是啊,爷爷,她们扎不了马步。”
诸葛啸天一拳捶在了桌面上,暴跳如雷:“扎不扎得了是质量问题,来不来是态度问题!态度不端正,惩罚加倍!来人!去把俩臭丫头给我叫来!”
安郡王倒吸一口凉气,他有心疼妻子,没想到……害了妻子!
‘门’外候着的两名粗使仆‘妇’二话不说奔往了娉婷轩和墨荷院,不多时,乔慧战战兢兢地进入了‘花’厅,与她一道的还有另一名并未完成任务的婆子,婆子道:“回老太爷的话,奴婢们唤不醒世子妃!”
“睡得像头猪!这要是打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诸葛啸天气得一拳拍碎了桌子!
乔慧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早在看到老太爷第一眼的时候就被那种无形的沙场威压给震得呼吸艰难了,此时一击,更是吓得她直接靠在了诸葛姝的肩头。诸葛姝很小大人地拍了拍她胳膊,淡定淡定,这只是老魔头的初始状态,还没晋级呢。
老太君撇了撇嘴,闷哼道:“玲珑怀孕了,有身子的人都睡得沉!”
诸葛啸天腾地站了起来,双目如炬道:“怀孕怎么了?打仗的时候敌人还管你是不是孕‘妇’?孕‘妇’就不用逃跑啦?孕‘妇’就要坐以待毙?”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促狭,尔后恍然大悟般,道:“哦,我怕爷爷你吵醒她,就点了她的睡‘穴’。”
诸葛啸天气得肺叶膨胀,指着诸葛钰,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你你……你——这臭小子!罚你刷战马!不刷完不许睡觉!还有你!也一样!”
乔慧躺了一枪,表示很委屈!
诸葛钰爱洁,乔慧娇弱,这项惩罚无异于比蹲马步更折磨人。
而水玲珑成为了今晚唯一豁免受罚的人。
安郡王自惭形秽,他怎么没想到用这样的法子保全乔慧?
出了‘花’厅,甄氏的‘腿’都在打抖,她拉着诸葛姝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湘兰院,挥退下人并关上房‘门’,坐在‘床’头后一边‘揉’‘腿’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姝儿啊,你爷爷淡出众人的视线好几年,早就连族里的事都不干涉了,便是上次你闯下弥天大祸也不见他站出来讲一句公道话,现在,他突然杀入京城,其目的绝对不简单啦!”
诸葛姝皱起了眉头,不是嫌弃,而是单纯的惧怕和不悦:“讨厌死了!我小时候他就爱折腾人,父亲学了他那一套也终日在府里折腾,好不容易跑到京城天高皇帝远,以为不必天天扎马步做锻炼了,谁料……哎呀!爷爷到底有完没完?”
她几乎可以想象今后的每一天有多辛苦了……
甄
甄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女’儿,敢情她讲了一大通‘女’儿半个字也没听进去!甄氏的声线一冷,神‘色’一肃,道:“娘和你说的话,你仔细听了没?”
诸葛姝掉了两滴委屈的金豆子,脱了鞋子把‘腿’搁在甄氏的‘腿’上,呜呜咽咽道:“爷爷有什么目的与我何干?他是大老爷们儿,难不成真推我去上阵杀敌了?爷爷八成是来探望小重孙的吧!娘,‘腿’好酸啊!腰也酸背也痛,呜呜……”
我也浑身酸痛呐!甄氏给‘女’儿按了‘腿’,叹道:“你呀!真不开窍!小重孙在你大嫂肚子里,生不生得下来还两说,你爷爷怎么就前来探望了?若娘猜的没错,你爷爷是为了王妃的事儿来的,估计心情不大好,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触了他的霉头!他刚刚没开口把你送回喀什庆,应该是不打算追究你的过错了。可如果你不知收敛让他逮住了把柄,他会连新帐旧账和你一起算!”
想起老魔头的手段,诸葛姝打了个哆嗦……
‘花’厅内,诸葛啸天一脸盛怒地看着委屈得眼泪直冒的老太君和容‘色’暗沉的诸葛流云,冷声道:“瞧瞧你们办的事儿!皇帝赐的媳‘妇’儿,你们说赶就赶了,胆大包天不怕抄家灭族是不是?”
老太君的泪水呼啦啦冒个不停,拿出帕子边擦边说道:“你都不问问冷幽茹做了什么事儿吗?她毒害你儿子,毒害你孙‘女’儿和孙媳,她想害得我们诸葛家断子绝孙!小汐和姚成结婚五年不孕,就是她下了避孕‘药’,玲珑过‘门’她天天单独给玲珑准备辣菜,里边儿也放了避孕‘药’,这些你如果都不计较!那么流云的呢?这回要不是流云没宠幸那丫鬟,所以毒‘性’减半,流云只怕……只怕再也‘性’醒不过来了!”
“证据?”诸葛啸天斜眼一瞪,老太君打了寒颤,弱弱地回瞪了他,却毫无杀伤力可言,“小汐早产的事儿我在信里告诉你了,可原因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冷幽茹给小汐的嫁妆枕头里塞了夹竹桃!这是小汐命大,只早产了而没死胎,如果……如果再……”
讲到这里,老太君的话里已含了明显的哭腔,她实在无法承受失去诸葛汐或一双哥儿的痛苦,“你看她居心叵测,许多事无需证据,公道自在人心!”
诸葛啸天的大掌一握,疾言厉‘色’道:“这就是所谓的证据?一个夹竹桃枕头能说明什么?枕头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手,谁亲眼看见冷幽茹往里边儿塞东西,或者指使人这么做了?公道顶个屁!当今天子要看的是无法推翻的人证物证!但唯一有可能检举幕后主使的人证被你给杖毙了!瞧你做的糊涂事儿!”
说的是乔妈妈。
至于岑儿,她是死士,很难撬开她的嘴。
老太君的呼吸一顿,哭得更厉害了:“人家当时就是气愤嘛!”
诸葛啸天冷沉的目光在她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想爆的粗口堪堪忍住,沉声道:“至于毒害流云的那件事,哼!所有证据加在一起,昭云陷害流云和王妃,并将王妃构陷成幕后主使的版本更容易令人信服!唯一有可能翻供的红珠也被你给打死了!所以墨荷院的毒‘药’到底是红珠放的还是谁放的,无从查证!”
诚如岑儿捏造的言辞,昭云是被迫成为诸葛流云的丫鬟的,昭云内心不愿伺候王爷,会想法子陷害王爷,并为了脱罪而将王妃害成幕后主使,这是作案动机!
而昭云天天出入冷幽茹的闺房,熏香也好,藏在紫河车里的毒‘药’也罢,她都具备作案时机!
比起与诸葛流云恩爱二十年的冷幽茹,昭云更能成为大家心目中的凶手!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诸葛家到底要不要为了一个根本休不掉的姻缘,暴‘露’诸葛家的家丑?
诸葛流云暗暗一叹!
老太君没管那么多,反正谁伤害她儿子,她就和谁拼命!
诸葛啸天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了一满杯凉水,喘息着道:“你们真打算闹到金銮殿上,让文武百官都看我们诸葛家的笑话,让大家知道小汐和小钰不是王妃所出,死了的琰儿才是?!而我们在明知王妃无法继续生养的情况下,舍弃了她唯一的骨‘肉’?!那我们的行径在别人眼里又是什么居心?他们会问,为什么不让王府继承人的骨子里流着中原的血脉?是不是我们喀什庆降服大周是假,伺机密谋造反是真?!”
老太君的心咯噔一下,止住了哭泣。
诸葛流云低下头,无法反驳!
诸葛啸天看着自己的话起到了醍醐灌顶的作用,语气也缓和了一分,只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伐决断的气息丝毫未减:“退一万步说,他们真的这样怀疑并联手攻击诸葛家,但只要能令皇上信服撤销了这桩联姻倒也值得!可问题是,皇上会遂了你们的意?也不想想当初他赐婚的时候诸葛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休冷幽茹?天方夜谭!既然暴‘露’家丑也无法扭转局面,为什么还要傻傻地去做百害而无一利的事?难道除了把冷幽茹赶出府,就没别的法子降住她了吗?一群蠢货!”
老太君被骂得狗血淋头,说到底,一切的决断都出自她手,这蠢货……可不是她?
呜呜……欺负人……
诸葛啸天骂完妻子,又开始骂儿子:“南水西掉工程,喀什庆与中原‘交’换城池将大坝控制在了自己手中,你以为皇上心里没有一点儿忌惮?不过是太子谏言他便允了!说到底,他护的是太子,不是喀什庆!你就不怕他借着这件事给诸葛家框上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好出兵打下喀什庆,再将有大坝的城池夺回来?”
诸葛流云垂着头,像一犯了错误的孩子,实在难以想象这是那个在朝廷上跟皇帝都能争得面红耳赤的铁面王爷。
诸葛啸天暗涌四起的眸子里‘射’出犀利‘逼’人的冷光:“你娘年事已高,又是个深闺‘妇’孺,她的决策你真就采纳了?你作为一家之主,别告诉我你连基本的帝王心术都不懂!明知她决策有误,你非但不及时补救,还放任一双儿‘女’给嫡母甩脸子,怎么?想和我说百善孝为先,不敢忤逆长辈?你儿子‘女’儿忤逆嫡母又是什么玩意儿?为了所谓的愚孝将喀什庆万千百姓置于水火,你的名族气节被狗吃了?老子当初怎么没一掌拍死你?”
诸葛流云的嘴皮子动了动,想说却忍下了。
诸葛啸天不屑地嗤了一声:“怎么?觉得委屈?觉得她害了你,你不过是将她赶出府又没把她害回去已经仁至义尽了?”
诸葛流云被说中了心事,脸上一阵燥热。
诸葛啸天端起空杯子砸在了诸葛流云的跟前,伴随着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的是他不甘示弱的怒吼:“当初叫你救琰儿,你非得救小钰!如果救了琰儿,什么破事儿都没有!你和冷幽茹和和美美,大周皇帝没有借口,所有人都皆大欢喜!你偏偏……偏偏顾念狗屁的儿‘女’情长,把解‘药’给了小钰!冷幽茹报复你、报复小汐、报复小钰的妻子……全都是你亲手种下的恶果!你他娘的怪得了谁?”
诸葛流云的额角冒出了一层豆大的汗珠,大掌握成拳头,青筋一根根凸现出来,仿佛随时要爆裂一般,爱一个人有什么错?他救自己和她的孩子又有什么错?为了喀什庆他已经牺牲了属于彼此的幸福,凭什么、凭什么还要牺牲他最爱的孩子?
诸葛啸天按了按额头:“诸葛流云我告诉你,你的这些政绩、军功都是靠着诸葛家的光环得来的,你若是一介布衣,现在顶多‘混’成七品芝麻官!因为你是喀什庆的王室长子,所以你的任何政绩和军功都会产生翻倍甚至许多倍的效果!你既然享受了这些荣誉,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些代价,就是儿‘女’‘私’情!”
……
诸葛流云和老太君离开‘花’厅后,诸葛啸天又命人去冷家叫来了冷幽茹。
冷幽茹穿着一件白‘色’素绒短袄,内衬同‘色’束腰罗裙,未施粉黛的脸依旧美得勾人心魄,莲步轻移,款款而来,若瑶池仙子不染世俗尘埃。可就是这样一个无懈可击的美丽‘女’子,藏了一副蛇蝎心肠!
“爹。”冷幽茹平静地行了一礼,唤道。
诸葛啸天的眸‘色’一厉,狠拍桌面:“给我跪下!”
一股强势的威压自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来,不见风雷海啸,不闻山崩地裂,却宛若怒海狂澜,更胜似地动山摇。
冷幽茹的眼皮子动了动,提起裙裾,依言跪好。
诸葛啸天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若寒潭道:“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别跟我谈什么你是冤枉的那起子废话!”
冷幽茹的长睫微微颤动,语气如常道:“儿媳何错之有?我的琰儿就该死,其他人就该活?”
诸葛啸天的眸子一眯,溢出了点点凶兽般的危险‘波’光:“蠢笨如猪的东西!琰儿不该死,可你报仇能不能搞清楚对象?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与诸葛家为仇,搅得诸葛家天翻地覆,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冷幽茹的素手一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细碎的声音:“您又怎么知道我没‘弄’清对象?”
“哼!就你这猪脑子,哪怕‘弄’清对象了,也只是更好地掉进对方的陷阱而已!”诸葛啸天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在她渐‘欲’崩溃的情绪里,质问道,“我问你,这婚是谁赐的?回答我!”
冷幽茹咬了咬‘唇’,道:“皇上。”
“你绝育是怎么造成的?”
“自然血崩。”
“解‘药’是谁‘弄’丢的?”
“冷承坤。”
“这些与诸葛家没有半点儿关系吧!”诸葛啸天的眸光越来越冷,声线也越来越沉,“皇上赐婚之前,流云和她就在神庙拜了堂成了亲,虽然没有大周颁发的婚书,可在我们喀什庆,他们就是受天神庇佑的名正言顺的夫妻!小钰就是我们诸葛家的长子嫡孙!你说,我们拿了解‘药’,凭什么不救元配的儿子,要救你这续弦的儿子?”
冷幽茹的心仿佛被刀子狠狠地戳了一下,痛得浑身都开始颤抖!
诸葛啸天继续烈火烹油:“还有,你怎么不想想,以你大哥的谨慎,为何在任务途中醉酒,还凭空‘弄’丢了一颗解‘药’?你难道没怀疑是谁动了手脚,或者……皇上给的解‘药’原本就只有一颗?!再还有,你难道不奇怪,百转丹是南越的奇‘药’,为什么那么巧,琰儿和钰儿中毒,大周皇帝的手里就备了它?”
冷幽茹的呼吸突然一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眸子……
“我原本以为大家这么多年对你的包容足够磨去你心底的怨恨,也以为你天资聪颖终有一日能想明白其中的歪腻,谁料你……”诸葛啸天按耐住回忆去世孙儿的痛楚,字字如冰道,“‘摸’不清敌人‘乱’打一通,这要在战场上,你就是个叛徒!你是不是想着,皇帝赐婚,冷家‘弄’丢‘药’,诸葛家舍弃诸葛琰,所有人都对不起你?!所以,你构陷冷薇让冷承坤饱尝痛失爱‘女’的滋味!又给小汐和玲珑下‘药’,使得诸葛家的香火无法延续?!然后,你毒害流云,依次为筹码勾结平南王府,意图助平南王府推翻皇权,让皇帝也尝尝跌入谷底的感觉?!”
冷幽茹的指甲掐着大‘腿’,连带着衣物一起‘插’进了皮‘肉’,鲜血一滴滴流了出来,渗透她洁白裙裾,如泼墨般在雪地里层层晕染。
诸葛啸天没有因为她的自虐而停止对她灵魂上的攻击:“蠢蠢蠢!蠢得我都不想骂你了!明明罪魁祸首只有一个,你却误伤了无数个!还自以为伤得理直气壮!你就和平南王府勾结吧!勾结到最后,皇帝将你们一锅端,打断骨头连着筋,冷家也跟着翘辫子!反正冷承坤和冷逸轩不肯扶持太子,正好啊,皇帝借机让别的冷家男儿继承家主之位!哈哈!你冷幽茹,可真是帮了杀子仇人一个天大的忙!”
其实琰儿和钰儿的毒到底是不是皇帝派人下人诸葛啸天查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寻到蛛丝马迹,以及皇帝到底有没有打算干掉冷家的中流砥柱诸葛啸天也不清楚,毕竟冷幽茹勾结平南王府的事儿非常隐蔽,皇帝应当还不知情。不过真相如何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冷幽茹会否相信!
冷幽茹的贝齿咬住‘唇’瓣,咬破了一角,鲜血顺着尖尖的下颚淌下,但她堪堪忍住了眸子里的泪水。
诸葛啸天又道:“傻不是你的错,但你傻不啦叽地给人当了枪使就是你不对了!你不晓得坐山观虎斗,看平南侯府把皇家整得‘鸡’飞狗跳吗?反正这江山迟早……”
冷幽茹幽幽地看向了他,似乎期待他讲出迟早会怎样,可诸葛啸天眨了眨眼,咽下了未说完的话!
冷幽茹的眸光一暗,再次堆满了戾气和幽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通过一、两次谈话就消散冷幽茹的怨气几乎是不可能的,但震住她,诸葛啸天也不没有办法!
诸葛啸天掸了掸藏青‘色’绣狼牙衣摆,所有盛怒的情绪仿佛霎那间退却,他淡如一尊暗夜的神祗,浑厚的嗓音如钟,带着几许引人膜拜的气势,袅袅不绝于耳:“不管始作俑者是谁,作为琰儿的爷爷,没能保护好他我难辞其咎,所以,我决定破格替他进行火葬,许他入驻诸葛家的祠堂,受后世香火,代代富贵。”
未及笄或及冠的孩子死后不得风光大葬,更不能进入宗祠,诸葛琰的尸体被静静地埋在一处风水宝地。
冷幽茹的心底防线瞬间崩裂,她几乎是疯了似的扑向了诸葛啸天,浑然忘了眼前之人有多嗜血成‘性’,又在族里有着怎样的辈分,泪水夺眶而出,她歇斯底里地吼道:“不许你动我的琰儿!不许你动他!”
她的琰儿埋在冰冷的地底已经够可怜了,怎么还能被无情地焚烧一次?
诸葛啸天不为她的怒火所摄,只淡淡地、淡淡地道:“火葬是喀什庆的最高葬礼,这是对琰儿的尊重,未及冠便行火葬并入宗祠的,琰儿将是喀什庆的头一个。”
这就是文化差异了,大周兴土葬,没有火化的道理,漠北和喀什庆却更倾向于天葬、水葬甚至火葬。
冷幽茹停住了撕扯的动作和疯狂的咆哮,定定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诸葛啸天,不管她‘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悲苦、愤怒、哀怨、可怜……诸葛啸天都淡定从容,神‘色’无‘波’无澜!
终于,冷幽茹败下阵来了……
她缓缓地松开手,缓缓地跪在诸葛啸天脚边,缓缓地捧着他的右脚,用喀什庆最虔诚的仪式,跪伏在地,将额头点在了他的鞋面上,泪水夺眶而出:“求您,别烧我的琰儿,我会听话的……我以琰儿母亲的名义发誓,再也不忤逆您的意思了……”
……
诸葛啸天回了天安居,萍儿给他行了一礼,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镯子递给了萍儿,面无表情道:“补给你的生辰礼物。”
萍儿先是一怔,尔后鼻尖一酸,她的生辰三天前过了,老太君赏了她一套非常贵重的头面,老太君记得她不觉稀罕,可老太爷也没忘……她红了眼眶,双手接过,并福着身子道:“多谢老太爷!”
诸葛啸天摆了摆手,萍儿退下。
诸葛啸天打了帘子进入卧房,老太君此时正‘蒙’着被子嚎啕大哭,委屈死了,想他想得心肝儿疼,好不容易他来了,自己满心欢喜、悉心打扮,却被他当众惩罚。
呜呜……
好丢脸……
“咳咳!”诸葛啸天清了清嗓子,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老太君鼻子一哼,翻个身面向了‘床’内侧。
诸葛啸天蹙了蹙眉,走过去掀了她‘蒙’住头的被子,坐在‘床’头,道:“还气呢?”
老太君委屈更甚,泪水掉得越发厉害。
诸葛啸天就朝‘床’尾挪了挪,将她的‘腿’放在了自己‘腿’上,带了内力轻轻按了起来,语气不复人前的冰冷:“有本事做错,没本事接受惩罚,你也就这点儿能耐!”大掌又下移捏住了她的脚,含了三分力道按了按几处‘穴’位,“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几个又偷懒不锻炼了吧?在喀什庆的时候,你们几个身体多‘棒’?别说两、三刻钟,半个时辰的马步也不在话下!你倒是和我说说看,今儿我的惩罚果真重了?”
老太君僵硬酸痛的‘腿’脚像被注入了丝丝暖流,通体舒畅,老太君弱弱地瞪了瞪他,嘴硬道:“一把年纪了还受罚,人家没面子!”
“这样你才长记‘性’!”诸葛啸天看向她,丢了一句。
老太君咬咬牙,‘露’出了老太爷并不陌生的表情:“诸葛……”
诸葛啸天一把捂住她的嘴儿,轻咳一声,睫‘毛’飞速眨动:“不许叫我从前的名字!”
老太君就又要哭,诸葛啸天像变戏法儿似的摊开手,一枚红宝石珠‘花’浮现在了掌心,老太君的眼睛一亮:“送我的?”
瞧她变脸比翻书还快,诸葛啸天‘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非常非得淡,不细看察觉不了:“我给你戴上。”
老太君羞涩一笑,坐直了身子。
诸葛啸天将珠‘花’戴在她头上,老太君喜滋滋地问:“好不好看?”
“好看。”
“可是我又新长了好多皱纹,一定丑死了。”又想哭!
拉过她隐约可见老年斑的并不滑嫩的手,仔细端详起她面‘色’红润却皱纹深深的脸,诸葛啸天的眸子里晕染开岁月的沧桑,却“诧异万分”地道:“哪里有皱纹?我一根都看不见!”
那是你老眼昏‘花’!嘿嘿,一直昏‘花’下去,我就一直在你眼里这么美!
老太君心里乐呵,却仍不罢休:“我头发都白了,能不丑吗?”
诸葛啸天‘摸’了‘摸’她满头银丝,哼道:“黑不溜秋的跟荷塘的淤泥一样,哪里好看?有个词怎么说来着?银丝如雪,就是说啊头发白白的,跟雪‘花’一般漂亮!”
原来银丝如雪是这个意思啊!
是哦,雪‘花’真的很美哩!那么,她的头发也很美!
老太君就抱住诸葛啸天的胳膊,心满意足地笑了。
天亮时分,诸葛钰和乔慧总算分别洗完了指定的战马,浑身臭烘烘的,像从茅坑里捞出来一般。旁边自有老太爷的心腹高伯盯着,谁也不许偷懒,谁也不许说话,谁也不许帮谁!
诸葛钰在心里把老魔头“伺候”了十万八千遍,老魔头不是“归隐江湖”了么?怎么突然又冒出来‘插’手王府的事?今儿他险些没反应过来,若是不点水玲珑的‘穴’,就那么直冲冲地去了‘花’厅,以他对老魔头的了解,水玲珑哪怕是孕‘妇’也难免一顿责罚,老魔头的思维就完全不能以常规标准去衡量!
乔慧敢怒不敢言,她从来不晓得诸葛家还有这样一号神级人物存在,什么也不做,只往哪儿一站就有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势,直叫她小心肝儿一阵‘乱’颤,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她是名‘门’淑‘女’,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拱月,何曾做过这种脏活儿?再说了,不去见老太爷是她的错吗?她压根儿不知情!
看了一眼和高伯‘交’接的诸葛钰,心里涌上一层‘艳’羡,原本应该在这里刷马的是水玲珑吧,可诸葛钰想法设法替她扛下了。安郡王他……
思量间,安郡王迎了上来,满眼焦急地道:“小慧,累了吧!”
乔慧看了看他冻得发紫的‘唇’,心头一动,后退了一步:“别,我身上脏!”
安郡王上前,拿出帕子擦了她脸颊的汗和污渍,歉疚道:“对不起,今天是我好心办坏事了,我一急就没做出正确的判断,结果害你受了苦。你别怨爷爷,他对事不对人,在喀什庆,便是我五岁的弟弟也被他罚过。”
乔慧失落的心再次燃起一丝希冀,人和人是不同的,郡王待她的心不假,她何必奢求郡王事事与诸葛钰比肩?
她欣慰一笑:“我明白。”
诸葛钰回墨荷院,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天‘色’已泛白,他滑入被子抱住尽管解了睡‘穴’依旧睡得香甜的水玲珑,小解了一下相思之苦便到了早朝的时辰,他‘揉’了‘揉’眼,起身离开了墨荷院。
水玲珑睡到自然醒。
枝繁打了帘子进来,用帐构挂好帐幔,一改之前嘻嘻哈哈的语气,正‘色’道:“大小姐,从今天下午开始要给老太君和老太爷晨昏定省了。”
老太爷?
水玲珑晕晕乎乎的脑袋忽而清醒了大半:“老太爷几时来了?”
枝繁微微一愣,似是搞不懂水玲珑缘何问出这样的话,昨晚世子爷冲出墨荷院之前难道没和大小姐解释吗?枝繁压下惊愕,说道:“大小姐,昨儿半夜的号角声就是老太爷吹的呀!”别说院子里,全府的人都听见了,只是没主子的吩咐,大家不敢轻举妄动,到了今早一打听才知是老太爷入京了。没在喀什庆府邸呆过的人并不清楚老太爷的丰功伟绩,也不晓得老太爷非比寻常的口味和手段,是以,大家对老太爷半夜吹号角一事表示了高度的不解和……小小的不满!
吵死了啊!
水玲珑诧异地挑了挑眉:“没听见。”她当然想不到号角刚吹起,诸葛钰便点了她的睡‘穴’。
枝繁目瞪口呆,大小姐你是猪啊,那么吵居然都没醒?!
枝繁把手里的肚兜递给水玲珑,愕然道:“世子爷半夜去见了老太爷的,天亮才回呢!”
“是吗?”水玲珑随口问,并拿过肚兜换上,枝繁麻利地替她穿上里衣、中衣和棉袄,屋子里烧了地龙,可终究不如‘春’季暖和,水玲珑拢了拢脑后的发,“大概是许久不见,有事商议吧。”
商议的莫过于冷幽茹的事了!
诸葛家的这位老太爷她前世略有耳闻,真正的铁杆司令,退位前参与了大大小小百余场战争,最擅长冲锋陷阵、以少胜多,只是按照前世的记忆,直到她死老太爷都没在京城住过,唯一一次进入京城是接诸葛流云的遗体回族。又是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竟把老太爷给惊出山了。
水玲珑洗漱了一番,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问道:“早膳呢?”
叶茂将早膳端了进来,枝繁一一摆好,水玲珑拿起筷子细细吃了起来。
枝繁抿了抿‘唇’,道:“这是您在墨荷院的最后一顿早餐。”
“嗯?”水玲珑眨了眨眼,“难道我明天得搬出墨荷院了?”
枝繁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脑满儿,讪笑道:“瞧我这张嘴,讲得不甚清楚!是萍儿传了话,以后大家都在一起用膳,今天是老太君使尽浑身解数才为您争取了一点儿睡早‘床’的特权,打明儿起,世子爷和安郡王几时晨起,大家都必须晨起,老太爷的原话是这样的,‘男人在外奔‘波’劳碌,做‘女’眷应当适度体会他们的辛苦’。”
水玲珑终于明白诸葛钰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是怎么来的了,她还没和老太爷见面呢,单凭这一句话她就已经能感受到老太爷心底浩瀚无边的绝对主义了。
就不知和老夫人相比,谁会更容易“忽悠”一些?
用过早膳,水玲珑拿出布料,打算给郭焱和三公主做一个绣同心结的枕套,三公主虽然任‘性’刁蛮了一些,但对郭焱是真心的。
自打上次一别,许多天不见他了,心里想得紧。而且他不日运输赈灾物资去喀什庆又得离京,怎么重生了一回,他们母子还是聚少离多?
不过瘾!
“大小姐,三公主来了!”‘门’外,传来了叶茂略显惊讶的声音。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有没有这么神奇?她刚想起他们小夫妻呢,三公主就上‘门’了?
三公主此次的造访着实出人意料,不仅来得诡异,连带着态度也诡异,还不提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和天材地宝。
水玲珑命人端上温热的蜂蜜绿茶和一杯温水,温水是自己的。
枝繁刚要把茶递给水玲珑,三公主便笑盈盈地拿在手里,双手呈给了水玲珑,态度非常恭谨:“嘻嘻,玲珑你喝茶。”
这是……
水玲珑挑了挑眉,含了一丝笑意的探究目光缓缓落在三公主巧笑嫣然的脸上,实在不理解高高在上的公主为何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接过茶杯,三公主仍没回自己的座位,而是笑看着水玲珑,似乎有点儿……期盼!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三公主适才坐到炕头,二人中间依旧是那个四角小茶几,上面摆放了一碟杏仁酥、一盘梅‘花’糕、一份切片鲜果并一碗水晶丸子。
三公主十分殷勤地用竹签扎了一小块柚子,身子微倾,送至水玲珑‘唇’边,柔声道:“听说孕‘妇’喜欢吃酸。”
这个刁蛮公主的脑袋是不是被‘门’给夹了?往常见了她总酸溜溜的,又气呼呼的,今儿倒好,仿佛要把她给捧到天上!
疑‘惑’归疑‘惑’,水玲珑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吃的柚子,尔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儿发生了,胃里一阵翻滚,她跑到净房狠狠地孕吐了一番,连带着早上咽下的食物也一并吐了出来。
三公主站起身,看着漱完口、面‘色’苍白的水玲珑,局促不安道:“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水玲珑摆了摆手,在炕上坐好,微微一笑:“正常的,有身子的人大多容易吐,等你怀孕了也一样。”
三公主闻言,顿时羞红了脸,用小得像蚊子嗡鸣的音量说道:“我……我和郭焱圆房了!”
什么叫做“你和郭焱圆房了”,难道之前你们一直没有圆房?水玲珑又眨了眨眼,这辈子郭焱远征漠北,三公主并未传出喜讯,竟然是因为他们之前并未圆房?!
水玲珑是敏感的,是多疑的,也是聪慧的,三公主如此反常的态度很快引起了她的高度警惕,又是奉茶又是献水果,还与她谈论她和郭焱的房事,怎么听……怎么像个媳‘妇’儿对婆婆的态度,难道……郭焱已经把他们的关系告诉三公主了?
郭焱当然没告诉,可醉得不省人事的他,旁人一套话便是一大堆,这叫……酒品不好!
三公主与水玲珑天南地北地聊了会儿天,话题基本围绕三公主。其实三公主与水玲珑没多少共鸣,只是强‘逼’着自己与水玲珑处好关系罢了,水玲珑懒得做这种无谓的‘交’际,便以困乏需要歇息为由打发走了绞尽脑汁想话题的三公主。
临走前,三公主要了一幅她亲手写的字帖,当三公主铺开宣纸定睛一看时,呼吸顿时滞住,笑比哭难看:“好……好……好特别的字!”
丑得像鬼画符!
有孕的消息放出,前来串‘门’的不止三、两个。
三公主离去没多久,一位更加意想不到的访客上‘门’了!
水玲溪今儿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婆婆允许她出‘门’向水玲珑道喜,为此,她赔上了一对价值不菲的五‘色’镶金手镯。她穿一条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蝴蝶采用垫高绣,莲步轻移间仿若百蝶穿‘花’,栩栩如生得几乎要飞出裙裾。她的上身着一件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看起来很薄很轻,但里面填充了上等的丝绒,暖和程度不亚于一般的厚重棉袄。单论穿着打扮,水玲溪是雍容华贵的,只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不复往日朝气,美得有些空‘洞’,让人想起没有生命的‘精’致瓷娃,不过一摆设罢!
水玲珑看向水玲溪时,水玲溪也开始打量水玲珑。水玲珑穿得很是简单,一件朱红‘色’对襟小短袄,一条白‘色’暗‘花’细丝褶缎裙,墨发挽了个瑶台髻,只用一支银簪子固定。如此朴素,却贵气‘逼’人,尤其那张往日看起来略显平凡的脸而今漾开了淡淡的媚‘色’,似仙又似‘精’魅,清新还又妖娆,当真……美丽了好多!
“大姐!”水玲溪给水玲珑恭敬地行了姐妹间的礼,“听说你怀孕了,我来看看你,顺便给小侄儿送几套衣衫。”说着,将手里的两套体面衣裳给了水玲珑。
水玲珑起身,给她回了半礼,接过衣裳看了看,笑道:“二妹有心了,多谢。”尔后招呼她在炕上坐下,并命枝繁奉了茶。
水玲溪意味不明的目光扫过暖阁的每个角落,捧着茶杯笑道:“大姐这暖阁设的好,不算大却典雅别致,倒显温馨了,常和姐夫在这儿下棋聊天吧?”
水玲珑刚吐空了胃,眼下颇有些饿,便拿起一块梅‘花’糕细细吃了起来。吃完,才在水玲溪越来越尴尬的注视下,不疾不徐地道:“你姐夫不常来暖阁。”
“那他都去哪儿呢?”水玲溪迫不及待地追问。
水玲珑黛眉一蹙,探究的眸光投向了她。
水玲溪的睫羽一颤,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面‘色’如常道:“关心你和姐夫的关系罢了,大姐若不愿搭理我,当我没说。”
语毕,剥了个橘子递给水玲珑,皓腕轻抬的瞬间,水玲珑一眼发现了她手腕上的青紫,水玲珑的眼神一闪,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一抖,橘子掉落在地,砸出了些许汁液。
水玲珑捋起她的袖子,就看见本该白嫩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紫痕,水玲溪‘欲’‘抽’回手,水玲珑却是不让:“谁‘弄’的?你是堂堂尚书府千金,谁敢对你下此毒手?”
水玲溪的眼眶一红,泪水砸在了水玲珑的手背上:“不要问了,大姐!”
水玲珑松开她的手,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你我闺中关系虽不大和谐,可到底是同姓姐妹,你过得不好,我面子也无光,怎么说我都是你大姐,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看不起尚书府难道也不将王府放在眼里吗?”
水玲溪的哭声渐渐变大,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流了满手:“我不能说……说了……会被打死的……我再有靠山又如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许人欺负我,难道不许我生病?我要是‘病死’,谁也不能说什么!”
这倒是大实话,进了对方的‘门’,死活都是对方的人。哪怕贵为公主,若遇人不淑,死于“顽疾”,皇帝也不好治对方的罪。
水玲珑就试探地问:“你婆婆打的?”
水玲溪咬‘唇’不语,片刻后,摇头。
水玲珑又道:“荀世子?”
水玲溪的身子一僵,像受了某种惊吓一般,哭泣戛然而止!
“看来,我是猜对了。”水玲珑放下第二块准备送入口里的梅‘花’糕,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她,徐徐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水玲溪拿开放在脸上、已满是泪水的手,悲恸地对上了水玲珑凝重的视线,哽咽道,“我跪在福寿院时,大姐也曾和我讲过这样的话,只怪我少不更事,当时还与大姐顶罪,说什么‘昨日不再,明日还来’之类的‘混’账话!而今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才明白大姐所言字字珠玑……可是晚了……我就算再悔恨,也抹不去一件件一桩桩的错事!
如果我娘没有抢大姐你的‘玉’佩,大姐你就是当仁不让的太子妃,后面一系列的争端,一系列的‘阴’差阳错,包括我的病……或许都不会发生!我也不至于嫁入平南侯府做侧妃,以我的姿容和身份,本该做嫡妻的呀,大姐……”
水玲珑默默听着她的发泄,这些话是水玲溪的肺腑之言,毋庸置疑。
水玲溪知道水玲珑在倾听,哭了片刻后,继续道,“可是事已至此,我能怎么办?上次老夫人中风,我趁机回府,打算找我娘要个美貌的丫鬟做通房,我娘都不干……我想讲出在王府的遭遇,偏他出现得那么及时,就好像在我身上安了双眼睛似的……大姐你不知道……他真的……会太多奇怪的东西……太强大……又大可怕了……”
水玲珑的瞳仁左右一动,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对你?”听水玲溪的话,似乎荀枫不是单纯的家暴,而是x虐,她与荀枫生活了那么久,一次也没发生过这种状况,哪怕荀枫误以为她与人有染,也没对她用过这种法子。至于荀枫和别的妃嫔在一起时会否如此,不得而知了。
“大姐你别问了,问了也无济于事,我今儿在你这儿偷得半日闲,回去之后还不是得被他……”水玲溪阖上溢满泪水的眸子,讲不下去了!
这便是不愿让她知晓荀枫虐待她的原因了。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心里开始计量,水玲溪被荀枫虐待是不争的事实,其内心不免怨愤荀枫,这与前世的历史又不相同,可它真实发生了,应该和她有着某种隐形的联系,只是她一时想不出。
既然,水玲溪,怨愤荀枫,为何不好生利用一把?
水玲珑的脑海里以极快的速度闪过无数思绪,最后,她勾‘唇’一笑,握住了水玲溪的手,郑重其事道:“二妹,你是不是想离开平南侯府?”
水玲溪一怔,长大了嘴,久久、久久没有给出回答,但她的眼神分明是热切的、期盼的、甚至极端渴望的!
水玲珑的眼神微闪,含了一丝冷冽的笑意,说道:“二妹,你我从前如何暂且不谈,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谁都没必要刻意迎合谁。只不过眼下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我助你离开平南侯府,你帮我将荀枫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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