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刚入山想要欣赏那一片美景的心情完全不同,想见到生人的心情没有比这一刻更强烈了。转了这大半月终于是在黄昏时分从这片茫茫山林中逃了出来,如果再再这莽莽山林中晃悠几天的话,我不能保证我是不是要真的要砍了笑歌那个坑货。
眼前有一大长蛇般的马车队伍,细细算下去,约有三百余人,其中环刀配身的镖夫不少,老幼妇孺也是居多。大概也是从北方战争中流离的大家族要南下避乱的。
我俩已经疲惫至极,二话不说就跳上了被拉在后面的粮草车上。舒舒服服躺了上去,这是这半月来,我最舒服的时刻,跟随着晃晃悠悠的马车摇曳,沉沉入睡之际,不由地让我想起来了许多往事。
我当初也是跳上马车跑出家的。
......
我的家庭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我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孝,我的父母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父母。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普通的地方却常常让我魂牵梦绕,同样也成为我的梦魇。
我曾经有一堆酗伴,年少的我们都有一番不平常的报复,自问天王朝向漠乱海发兵后,天天听着他们嚷着说要加入平阳王的军队,为国家开疆拓土,大好男儿不留血,岂能?当时的我自然也是一腔热血,受到怂恿后便回头告诉父母我要去参战,但是没出意外,我被狠狠地教育一顿。
“你现在吃我的,穿我的,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整天去想那些空里的东西,你小子翅膀硬了?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那鸡毛掸子带来的恐惧,我现在也忘不了。而且我的父母当即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了朋友的父母。让他们也好好挨了一顿教育。这也导致我们的梦想折了腰。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岂能因为棍棒之威,就放弃名垂青史的机会?终于是让我逮到了机会,趁父母半夜熟睡之时逃了出去,那时我二话不说,立马撒开脚丫子就挨家挨户爬窗去找到那些说要跟我一起建功立业的酗伴们。央求他们一起跟我趁机逃走,但是无一例外,他们打开窗告诉我的话都是,“被窝太暖了,天色太晚了,旅途太累了,我们还是明天再详细计划计划,你还是早早回家吧,省得再挨一顿打。”随后便关上了窗。
成功的路总是孤独的,我没有屈服,也没有气馁,便一个人,独自跳上半夜路过商队的车上,逃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些马车要驶向哪里去,但是我还是为能离开家去做一番大事业而感到很开心。
直到走了好些个日子,马车才在黄昏时刻停了下来。我从草堆里探出头,看到那三个挂在墙头上的鎏金大字“玉皇城”。
很可惜的是,当时正值战乱时刻,各城戒备森严,以防止内奸混入,于是在入关检查的时候我被发现了,而且商队的管理表示根本不认识我。
那么问题就来了,我向守卫说明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要参加平阳王的军队,要为国家贡献一份力量。但是我的话好像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笑话,我仍然记得那为首的官兵笑的眼泪花都要出来了,随后照我的屁股给了一脚,告诉我还是早早回家喝奶吧,他们不需要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家伙。等商队过去后,就把城门关了。
而我,就干干站着城门前,看着它在我眼前缓缓关上,却毫无办法。
我在那一刻无比的愤怒,也不知为何愤怒,也许是因为我的梦想被现实践踏了。我站在城下骂了半天才离去。
但随后而来的就是迷路的恐惧了。那时候我才懂得什么叫思念,我思念我的父母,思念家里那热腾腾的饭菜,思念那温暖的床铺,思念那些陪我戏耍的孩童,但我却丢了回家的路。
......
“喂。”身旁的笑歌轻轻推了推我,“你怎么哭了?”
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发觉不知不觉已是正午,“风大,吹的。现在到哪了?”
笑歌笑了笑,并没有再纠结我的话,“你可真能睡,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谄媚的从怀中掏出来一包东西,“来,他们开饭了。我也搞了点,尝尝他们手艺如何。”
从他手里结果那热腾腾的鸡腿,发觉自己也确实饿了,毫不顾及形象的啃了起来,“你没被发现吧。”
“嗨!开什么玩笑,以我身轻如燕,江湖人称人间水上飞的身法,还能被他们给逮住了?吃你的吃,不够我再去搞点,一会咱就走。”
“哈,水上飞,我看地上爬还差不多。走?去哪?你不在上面好好躺着让别人拉着,准备自己走着?你是不是傻?”
“有好处不占我不是傻子?我们马上到分界处了,这马车队伍过了前面的一线天之后会往东走去不落。而我们要往南入不归林。懂了没?现在赶紧吃饱了,一会准备上路。”
真是不情愿放弃这白来的享受,但该走还是要走的。
吃完饭躺在草垛上,跟着车队缓缓进了峡谷,旁边笑歌也是一脸轻松写意,嘴里叼根麦秆,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你看,”笑歌抬手向天上一指,“这峡谷,两壁夹峙,从此处往上看去,蓝天犹如一线,故得名一线天。这奇特景观,也就只有南北之分的门户才得一见。上一次见时还是师傅带我来的,那时候我还太小,不懂什么景色一说。今日故地重游,倒是生出一些感慨。当年我在此地,还发生过一件糗事,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哈哈。”
心里有些发笑,其实我觉得笑歌就跟个孝子一样,单纯而又善良。其实我也有些感慨,不知这次南下之后,这风景,还有没有运气再得尝一观了。
跟他有一句没一句聊天之时,忽然听到懒洋洋一句,“站住。”从峡谷那头传来。
“嗯?怎么回事。”
笑歌也是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怎么停下了。走,上去看看。”
脚下轻点,便上了旁边峡壁的隙隘路。
跟在他身后,摸到了车队的龙头处。向下看去,车队前的镖夫刀已出鞘,以弧形阵势散开,严阵以待。正对面的则是一群莫约二三十人的骑兵队伍。
开口的则是一马当先的独眼...大汉?青年?
不过后面那些一个个痞样外露,大概也不过就是些土匪吧。
不过我以为的土匪,差不多都如书中所描述的那样,满目狰狞,一脸疤痕的莽汉才算可以。或者说至少也得来个光头纹身,面相凶神恶煞也可以。
但眼下所见的这个看似为土匪头子的家伙,却是衣冠楚楚,齿白唇红。如果去掉那遮住一只眼的眼罩,任谁看上去也是得一位白面书生罢了。
但这小子开口的下一句,还是让我感觉...他还是有几分老道的样子。
“此山是我载,此树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这一副书生之样子,显然缺了几分说服力。
看到镖夫面面相觑,不为所动。那为首的小子也是感觉到很尴尬,开口道,“你们到是愣什么楞啊,别是被我吓傻了啊,赶紧去叫你们管事的啊。会不会办事啊你们。”
听到这话,这才有位为首的镖夫站了出来,拱拳道,“在下燕南镖局镖头,江海天。不落王朝妙音宗门下所属,不知阁下何方高人,可否告之在下,大家都是道上的,指不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知阁下...”
那青年一脸不耐烦,打断道,“龙王庙你个头啊,我是说的不清楚吗?打劫啊!打劫!你跟我套什么近乎?”
江海天一愣,咬牙道,“那看来阁下是要一意孤行了,那就莫怪兄弟我手下不留情了!”
被无端打断的镖头江海天,显然是觉得在手下面前丢了脸,大吼一声就提刀向那小子冲去。
那青年嗤笑道,“你早点说不愿意不就完了,给我在这里磨磨唧唧半天,最后还不是要打?二胖!给我上。”
“好嘞!去!”平地起雷一声响,从这小子左手下勒马奔出一面色红润,脸上的肉已经挤得眼睛分辨不出的矮胖子,嚎了一声,提起流星锤头顶转了两圈,直接就扔了出来,一头砸在镖头江海天回守的刀上,铿锵一声而过,江海天整个人带着被锤断的一口钢刀,连着好几口老血一同飞了出去。而那流星锤则是空中绕了几个圈稳稳的回到了胖子手中。
“好了,二胖。”看到那胖子还欲提锤上前结果了那镖头,领头的小子连忙开口制止住了,看向被众镖夫搀扶起来的江海天,马鞭一指,道,“哼,我早说了,大爷是来打劫的,你们好好的把管事的叫出来,商量商量,现在非要搞的大家这么不愉快,被砸成这般鸟模样,你说值不值?”
见江海天还是在揉着胸口,恨恨地看着他,那小子眼睛一瞪,“还不快去!”
江海天被此声吓了一跳,慌忙低头左右看了下立在旁的镖夫们,脸色发红就往后方去了。
三两步并到一软顶大轿前,对着立于轿旁的一小姑娘诺耶道,“好姐...姐,请示下老爷吧。”
“好了,还叫什么叫,我这不是出来了。”未等侍女通告,从轿中已迈下一老态龙钟之人,轻瞥了下江海天,哼了一声就让旁边的丫鬟搀着往车队前走去。而江海天则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头老老实实跟着这老者亦步亦趋去了。
“哈哈,”老者走到马队前,抱拳一声朗笑,“谅小老头年事已高,未能亲自接见各位贵客,真是有失远迎啊。未知各位好汉名讳?”
“好,还是小老头懂事!”为首的男子马鞭一震,显然是受用许多,“我冯文杰最喜跟像老头儿这样有档次的人交流,就算一个痛快!在下清风居少主。这次上门来,没别的事,就是跟尊驾谈一笔交易。”
“原来是清风居少主,久仰久仰。”那小老头我用脚都能看出根本一副不晓得什么清风居的样子,但这面子工作做还真是让人无可挑剔,“不知冯少侠想谈什么交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