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的黑色都遮挡不住金扬私立贵族大学彻夜的各色灯光与响彻校园欢呼。
周围居民已经习惯如此,即便被那声音吵嚷的头疼,也不敢去说半个字。
只因为那里随便挑出来一个学生,他们都惹不起。
只是如此充满人气的学校东侧的小巷子里,也抹不去阴暗与脏污。
“草尼玛!”
七八个穿着黑夹克的混混口吐脏话,手里都拎着手腕粗的铁棒,那棒子染上了一片红色。
裴浅辰被呈三角形包围在了墙角。
他用血肉模糊的手指紧紧的抱着头,脑袋上被棍棒打破的血液顺着他清楚分明的下颚线滴在了膝盖上。
他紧闭着双唇,头上的谩骂不止,几乎从他的父母已经骂到了祖宗,他也一声不吭。
一个看着像混混头头的人裹了裹嘴,留了一大口吐沫,狠呸在了裴浅辰比正常男生都格外白皙的脸上。
恶心的唾液与血混为了一起,把那血色都冲淡了。
“你他妈的再不求饶,老子就弄死你!”
混混举着铁棒,耀武扬威的指点着裴浅辰的鼻尖。
“求饶,你们就能放过我吗?”
裴浅辰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他稍微挪动了头颅,一只眼充满痞气的盯着那脸上带着一条明显疤痕的男人。
一条疤,就是这个人行走“江湖”的外号。
很简单,也很好记。
这里的混混都没什么好名字,不过是找个特殊的点,凸显自己的不同罢了。
三天前这个一条疤还是个走狗,只会跟在别人后面一声一声的叫哥。
如今爬上去了,也飘起来了。
“你个杀人犯的儿子,嚣张什么?谁他娘的不知道你爸妈都杀了人,呸,人渣!”
听到父母,裴浅辰倔强的眸子里才多了些情绪。
是了,他一年前的人生,还不是这样的。
要不是那件事,这群人渣怎么有胆子欺负他?
父母费劲送他进来的学校,不过是个分着等级的地狱罢了。
一年前的他在中等,如今已经成了末尾了,他们无所事事,不欺负他,欺负谁呢?
只记得,那是2012年八月份,一个酷热的下午。
知了叽叽喳喳的在门口的柳树上乱叫,裴浅辰手里拿了个蒲扇,像个老子爷一样搭着腿,身子底下铺着一节一节的竹子做的凉席。
身后是在整个镇子里都罕见的三层棕色小楼,院子里还到处都种满了时新的花朵。
这使得裴浅辰大爷的样子,像极了旧时期的地主。
好不容易大二放了假,刚刚二十岁的裴浅辰第一件事就是还上着高中不过十七八岁的妹妹裴缘希连夜坐火车回家。
家里住在邻市,一个不大点的小镇上,通讯还不太方便,于是他们一个学期几乎打不了几通电话。
“哥,我去找樱樱玩了!”
裴浅辰晒太阳晒的刚要睡着,就被裴缘希一阵叫唤声惊的蒲扇都掉了。
不慌不忙的捡起来,裴浅辰盯着粉裙子,扎着一个高马尾,与平常女孩子一样,喜欢动物样式的小包。
她在身上挎了个猪鼻子形状的包包,毛绒绒的,才两个手掌大,曾经裴缘希买来的时候裴浅辰就问过,那东西能装什么?
结果裴缘希想了很久,好像是什么也放不进去,于是免费赠送他一个白眼。
“能,装,可,爱!”
她一字一顿的吐着舌头,脸颊还粉嘟嘟的,确实可爱。
“一到放假就溜出去,让爸妈知道,打烂你的屁股!”
裴浅辰像个小老头一样对着裴缘希指指点点。
裴缘希却一点也不在乎,轻哼了一声,故意从裴浅辰的身边路过:“爸妈才不会打我,倒是你,没少挨收拾!”
“哎!你这丫头!”
裴浅辰刚举起蒲扇要打人,裴缘希早已没了影,阳光被她扬起的裙角染的发粉,朦朦胧胧的打落了下来,晒在了裴浅辰的脸上。
与裴缘希有着浑圆的大眼睛和双眼皮不同的是,裴浅辰的眼睛并不是很大,而是狭长漆黑,颇有丹凤眼的意味。
要知道,裴浅辰也算这镇上个顶个的美少年,别人撒尿和泥的年纪,他身后就时常围绕着三五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
小学就收到了不计其数的情书,初中更是有胆子大的,整天在楼下对着他的班级喊。
“裴浅辰你好帅!”
这些在别人眼里算得上光辉事迹,在裴浅辰这里却什么也不是。
不知怎么回事,他看了那些大眼睛,尖下巴,双眼皮的姑娘们,就烦得要死。
当然,自家妹妹除外。
在裴缘希出去不久后,本该在外头做生意的裴父却开着进货用的大货车,慌慌张张的赶了回来。
“老爸,这才几点,生意不做了?”
裴上进对得起他这个名字,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几乎垄断了整个镇子的水果蔬菜买卖生意的农贸大王,他真是吃了不少苦。
刚来镇上的时候不过十七八来岁,攒了点钱,就被熟悉市场的地头蛇骗了个一干二净。
给了他一堆烂掉的水果,卖也卖不出去,吃也吃不完。
后来认识了管理市场的叶清雨,也就是裴缘希与裴浅辰的母亲,由她一点一点教会了裴上进整个市场的套路。
两人强强联手,一个出钱一个出力,把生意做的空前的大,在小镇人还在用着按键手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嫌弃初代触屏手机不好使了。
“儿子,儿子,我闯祸了。。”
裴上进下了车,满脸是汗的哆嗦着,嘴里的话也说不明白,眼神不住的看向后面,好像随时都担心有人来。
“咋,你在外头找了妞,被我妈发现了?”
裴浅辰笑着调侃他。
这个裴上进,整天糊里糊涂的,要不是他有个精明的妈,还不知道这个家能不能撑起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叶雨清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裙,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这下裴浅辰不觉得是玩笑了,脸色瞬间严肃了下来。
他活了十几年了,头一次看见叶雨清女士眼里有慌张这个情绪。
要知道,当初不计其数的女同学天天哭喊着被他亲了,找上门来八百遍,叶雨清女士都是面目表情的把人赶走。
因为她知道她儿子不是拈花惹草的人,只是长得太烂桃花。
“妈,到底咋了?”
裴浅辰问叶雨清,叶雨清的嘴唇刚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忽然一阵轰鸣的警笛声就穿了过来。
叶雨清与裴上进的脸都变得煞白。
“警察来干嘛?”
裴浅辰又接着追问。
这个镇子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警察了,毕竟这里是隶属于旁边的榆州市的,要调警察也得半天时间。
这里人都本分的很,哪里敢犯事?
裴浅辰在警察来之前还觉得,或许是别人家犯了事?
可他眼睁睁的看着叶雨清与裴上进被“请”上了车。
那银色圆环被光照的闪闪发亮,一晃一晃的,刺伤了裴浅辰浅棕色的瞳孔。
他没有向前去质问警察,因为在裴上进的眼里,他看到了心虚。
他忠厚老实的父亲,真的会杀人吗?
据后来有人告诉裴浅辰,说他的父母一起杀了市场里一个颇有影响的人,那人的家人势力很大,很快就使动了警察。
即使还没有查到证据,可是突然冒出来好几个目击证人,说当时看到了叶雨清和裴上进在死者的身边。
还说他们与死者有协议方面的争议,所以他们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杀了人。
裴浅辰一个字都不信他们的话,扔了被封了的厂子,带着裴缘希,干脆住到了学校附近的废弃房里。
“我父母是清白的。”
裴浅辰只护住关键的部位,分辩了那么一句,就任由棍棒打落下来。
他们身边露出的空间里,有月亮投下的光影,裴浅辰就盯着那光影看,一动也不动。
忽然裴浅辰想到了时间,裴缘希该放学了,不行,他不能在这里等死了!
段泷潇,裴浅辰的脑子里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个人,他刚上大学就听了他的名号。
说是某个中了彩票又投资房地产的大亨的儿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谁也不敢得罪。
于是他猛然指着巷子外面的方向大喊:“段泷潇在那,你们还敢嘚瑟?!”
果然,那群杀马特听了这响当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三个字,马上就停了手,地上响起一片棍棒落地的声音。
“段。。。段老大,我们没有欺负你的人。。。”
为首的混混咣当一下就跪下了,这名字在他心里比警察还要吓人,要知道他的老大也只是段泷潇老爹的手下啊!
可过了一会,裴浅辰都已经费劲的爬起来了,还是没有传来段泷潇那标志性冷漠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人都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就爬了起来。
“妈的,你小子敢骗我们?”
又拎起来那棍子就准备抡上去,那铁棒子至少十几斤,裴浅辰立刻护住了头。
心想,这下完了,这一下子手怎么也得断了。
就在裴浅辰以为要完蛋的时候,忽然一阵摩托车的共鸣,随后一阵尾气的味道传了进来,呛的他们直咳嗽。
嗡...
那摩托车不住的发出嗡嗡声,让众人都愣住了,回头一看,呵!
那可不就是段泷潇吗?
段泷潇斜倚着一辆黑色金属光泽的摩托车,清爽利落的短发有些被风吹起,半开着的摩托车头盔遮住了他的表情,到膝盖的长风衣显得他很瘦削,却不瘦弱。
“刚才,谁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