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全神贯注的看向那颗被砍下来的脑袋，若有所思。
听到许仵作的声音时，她挑眉问道，“许仵作觉得死者死之前，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啊？”许仵作愣了一会儿，最后犹豫着回答道，“自然是害怕惊恐吧？”
毕竟谁不怕死呢？
不管是谁，一旦感受到死神的靠近时，恐慌害怕是本能。
“那许仵作觉得死者这样的眼神是害怕惊恐吗？”铃儿指着翠果那愤怒瞪起来的眼睛，轻声问道。
许仵作仔细的看了一眼，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死者的瞳孔微微扩张，眼白四周好像有点状的血滴。
“这样的眼神，一点都不想害怕惊恐，反而像极了恼羞成怒？”许仵作踌躇了一会儿，小声的试探出声。
“死者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情绪，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的检查。”
彼时铃儿已经戴上了口罩和手套，拿起了解剖刀。
“这？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若死者在面对凶手的时候给出的情绪是恼羞成怒，那她的身体器官也会给出相应的提示。”不等许仵作回过神来，那锋利的解剖刀已经顺着翠果的胸线切割了下去。
铃儿用了一股巧劲儿，扒开了翠果的皮肉，仔细的查验着她的五脏。
看着如此血腥的一幕，饶是有着多年验尸经验的许仵作，也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死者的肝脏有肿胀出血的情况，的确是恼怒的迹象。”铃儿仔细的查验了一番，忽然发现翠果的子宫处，也有出血的情况，她立刻去检验。
待她看清了翠果子宫内的积血，神色越发的清冷了。
她想了想，又拿起了特制的器具，仔细的剥开了死者的胃部。
“郡主？”看到这一幕的许仵作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头皮上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位郡主，似乎刚刚及笄？
她怎么会……如此的……如此的胆大妄为呢？
“许仵作，有发现！”铃儿看见了漂浮在死者胃部粘液里的红色物质，好奇的递到了自己的唇畔，闻了闻，酸腥的胃酸粘液之中，好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有点像蜂蜜的气味。
许仵作也硬着头皮上前查验，他认真的想了想，最后皱眉说道，“难道是红花汤？”
只是他的语气也有几分不确定。
“红花汤？”铃儿不解的问道，“这似乎是蜂蜜的味道？”
“郡主有所不知，在淮山县民间有一个传说，有些孩子是孽鬼来投胎的，想要打掉这些孽鬼的话，就要哄他们离开，所以都会在送给孕妇的红花汤里添一勺蜂蜜。”
“孽鬼投胎？”铃儿更加的疑惑了，“淮山县，怎么还有这样的说法？”
“大概是四十年前吧，在淮山县有一位秀才姓褚，那褚秀才满腹经纶，惊才绝艳，苦读寒窗数十年，金榜题名！可那秀才回家报喜的时候，自己那得了贞节牌坊的娘亲竟然有怀了身孕……原来是秀才家隔壁的邻居，素来是个混不吝的屠夫，见褚秀才家中无人，便欺上了门……那褚秀才的娘亲进门不过一年便死了丈夫，一个人含辛茹苦的将褚秀才拉扯成人，眼见着要享福了，竟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褚秀才的娘亲便想着一死了之，可褚秀才又怎么舍得呢？
于是他便带着她娘去求了阿九神医，阿九神医便给了她娘一碗添了蜂蜜的红花汤。说是这样的红花汤可以劝走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孽鬼。”
后来这个说法，也就此延续了下来。
在淮山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是奸生子、又或者是无媒苟合怀上的孩子，或者是当娘亲的不想要的遗腹子，都会服用一碗添了蜂蜜的红花汤，以此来劝退前来投胎的孽鬼。
铃儿倒是没想到，淮山县竟然还有这样的说辞，实在是令人惊讶。
“四十年前，阿九神医？”铃儿抓住了这个传说中的两个关键点，好奇的皱起了眉头。
许仵作强忍着心头的不适，上前一步仔细查验，最后沉声说道，“死者的确已经有了身孕。”
“如果翠果真的怀上了身孕，那周少华就更加不会是凶手了。”
毕竟周家一脉单传，单从齐姗姗为了替周家开枝散叶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便是能看出，周家很注重子嗣香火。
所以如果翠果怀的真是周少华的孩子，周少华万万不会对她动手的。
等铃儿走出房门的时候，王大山也将刚刚查到的线索交代了一番。
“整个周家，唯有周家的少奶奶，也就是齐姗姗曾经定制过绣着金色绣线的衣裳。”王大山沉声说道，“下官已经派人四处去搜寻齐姗姗的下落了！”
一个人不会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要顺着她曾经留下来的痕迹仔细的寻找，仔细的琢磨，肯定可以查到一丝蛛丝马迹。
铃儿点了点头，与王大山一起回了王家。
期间她没忍住提起了耿氏，“听闻王大人与令夫人的感情极好？”
“是，”王大山忽然垂下了脑袋，低声感叹道，“下官与内子，有着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
“那便是青梅竹马了？”铃儿更加的好奇了。
“其实下官也是淮庄人氏，只是下官年幼的时候，娘亲便撒手人寰了，再加上下官的家与耿家是隔了一堵墙的邻居，所以下官时常去耿家玩耍，再加上泰水大人对下官极好。”
“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很是甜蜜啊？”铃儿浅浅一笑，轻声打趣。
忆起陈年往事，王大山的心情也稍稍的轻松了一些。
“下官比内子大了六岁，所以从前从未想过要娶她，只是将她当成了妹妹看待，可后来与内子定了婚事的那户人家忽然出了变故，内子的花信年华被耽误了……下官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泰水大人与耿家妹妹那般伤悲，这才生出了求娶的心思。”
这个消息，倒是令铃儿倍感意外。
“想不到王大山与令夫人之间还有这样的一段往事？”铃儿微蹙眉头，若有所思，“听闻王大山膝下至今无子，难道不曾觉得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