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居。
大厅之内,上座为元老夫人与元铮朔,而冯氏老祖宗与冯夫人则是坐在右手下侧。
元菁晚作为晚辈,则站在元老夫人的左手侧。
整个大厅的气氛,极为压抑,除了几个重要人物之外,所有的下人都垂着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有婢女端了茶水过来,想要搁置在案上,但冯氏老祖宗却是将手一摆,阻止了婢女的动作唐。
抬首,犀利的眸光扫向了上座的两人,“阿岚呢?你们左推右阻的,是不是……阿岚在辅国公府出了什么事儿?”
说这话时,冯氏老祖宗却是看向了冯茵的方向,注意到冯氏老祖宗的视线,冯茵眼角微红,余光瞟向了元铮朔的方向泗。
美人楚楚可怜地一眼,立时便叫元铮朔的心下又是一软,抱拳干咳了一声,说道:“将他们押上来。”
话音才落,便见下人押着三个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的婢女上来,而后,极为粗鲁地喊道:“跪下!”
这三个婢女,显是都被用过刑的,走上来之时,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一听到这声音,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全身都伏在地上,直呼:“老爷饶命!老夫人饶命!不关我们的事啊……”
开口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求饶之语。
冯氏老祖宗冷嗤了一声,语气已是不耐烦,“我还以为这么大的阵势,是要做什么,你们交不出阿岚,难道是想要让我看辅国公府的内斗?”
元老夫人抿了口茶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道:“把你们所知,都如实地说出来,说得好了,我定然会网开一面,若是有半句虚假……直接浸猪笼!”
恩威并施,身处内宅的元老夫人,深谙这个道理。
此话一出,吓得那三个婢女浑身一抖,争着抢着要说话。
场面有些混乱,元老夫人冷眉一蹙,直接打断:“一个一个说!就从你开始吧。”
将手一点,便命中了最右边的婢女。
“八年前……五姨娘怀了身孕,但当时五姨娘自己并不知晓,一次在来向夫人请安时,毫无症状地便干呕了起来,夫人是生过两位小姐的,一看到五姨娘的样子,便知晓五姨娘这是有孕了。五姨娘喜欢在清晨去凉亭里坐上一会儿,当时正好是夏季,夫人便让奴婢抱了一只野猫,趁着五姨娘弯腰去河里摘荷花之时,将野猫放了出去,五姨娘本就怕猫,被这么一惊吓,便直接掉入河中了……”
接下来的话,便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辅国公府资深些的下人,都知晓最后发生了什么。
五姨娘从河中被救上来之后,这孩子自然便是保不住了,而五姨娘在知晓自己竟然怀了孕,而且还在不知不觉之下,流了孩子,伤心欲绝,连续好几日都不愿意用饭。
结果没多久,便得了重病,没有熬过这个夏天,便死了。
却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辅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冯氏,这么阴毒的手段,但冯氏用起来,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顿时,大厅内,除了早已知晓真相的几个人之外,许多人都是不可置信的。
尤其是冯氏老祖宗,听到了这番话之后,立时便恼怒地站了起来,一拍桌子。
喝道:“一派胡言乱语!”
冯氏老祖宗才喝出口,元老夫人却是冷笑了一下,打断她的话:“冯老夫人急什么,这婢女所说之言,是否属实,我们自然是会验证,怎会相信她的一言之词?毕竟……冯岚可是我辅国公府的正室夫人。”
“既然知晓阿岚是辅国公府的正室夫人,这贱婢既然还敢口出妄言,竟敢说我的阿岚是害死五姨娘的凶手,这般罪名扣在阿岚的身上,不是在败坏阿岚的名声还是什么!”
“冯老夫人,冯岚的确是正室夫人,但俗话说得好,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便算冯岚是辅国公府的正室,但若是她真的做过这样的事,害死了五姨娘,还害死了辅国公府的子嗣,我也绝对不会轻饶!”
听到这番话,冯氏老祖宗便明白过来了。
他们这是……想要秋后算账,当着她的面,来治冯岚的罪!
“但这些不过只是这个贱婢的一面之词而已,没有证据,便不能将这份杀人的罪名,安在阿岚的身上!”
闻言,元老夫人却是不急不缓地勾了下唇角,接道:“是不是一面之词,还有两个婢女没有说呢,冯老夫人又何必如此着急,究竟孰是孰非,我们所有人可都是看着听着呢,还会轻易冤枉了谁去?”
一句话,便瞬间将冯氏老祖宗想要说的话卡在了喉间,并不是冯氏老祖宗无话抵回去,而是……此刻,她们站在别人的地盘上。
“你来说。”
见冯氏老祖宗不说话了,元老夫人润了下喉咙,便点了点中间的婢女。
婢女朝着元老夫人连连磕了好几个磕头,才说道
tang:“五年前,四姨娘怀了孩子,老夫人与老爷都高兴坏了,而夫人在表面上很高兴,但私底下,却是让奴婢在四姨娘平日里的膳食上动手脚,等到四姨娘生产那日……”
后头的话,这婢女便不敢说下去了。
这事儿,大摸现下在房内的所有人都知晓。
因为当时四姨娘怀的是个小公子,临近生产,却是忽然血崩难产,元铮朔当时可是急坏了,甚至连宫中的太医都请了过来。
但终究还是没有抢救回四姨娘,知晓自己活不了的四姨娘,苦苦哀求着太医,让太医保住孩子,最后,四姨娘难产而死,小公子倒确实是生了下来。
却在哭了几声之后,便夭折了,太医抢救了许久,也没救过来。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孩子在四姨娘的腹中待得太久,窒息太久,是被憋死的。
但实际上呢?
其实是因为冯氏让人暗中在四姨娘的膳食中动手脚,这孩子便算是能生下来,也定然活不久!
这次,不等冯氏老祖宗说话,元老夫人便已红了眼角,将手往桌案上一推,搁置在桌上的杯盏,便跌落于地。
重重的一声脆响,却是让厅内的气氛凝滞到了一种一触即发的地步。
却原来,辅国公府这么多年来,皆无所出,便算是勉强生下来,也活不过半日。
这所有的所有,幕后的黑手,都是辅国公府的正室夫人冯氏!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才知晓真相的众人,便觉得心惊不已。
“你来,你来说!”
元老夫人缓了好几口气,才指向最后一个婢女。
便见那婢女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的纸,有一些,已经发黄,而有一些,已经破烂不堪。
明显是已经有好些年头了,但接下来,那婢女所说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心寒。
“这些……都是这些年来,夫人让奴婢所做之事留下的证据,其中包括了在药铺所买的堕胎药,还有……夫人亲笔所写的书信……”
有些话,不需要说太多,只需到好处。
而这婢女所说之言,便是让前头两人所说的话彻底坐实。
这下子,冯氏老祖宗便再也坐不住了,由于站起来比较急切,身子便是一晃。
但她却靠着自己的意识,勉强地站住了身子,几步上前,夺过了婢女手中的纸。
只大致地看上了几眼,冯氏老祖宗便已经心知肚明了。
冯岚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的字迹,冯氏老祖宗怎么会不知晓呢?
而在她手中的这些纸张,上头所写的每一个,都指向了冯岚,证据确凿,摆在了面前,饶是冯氏老祖宗再想为冯岚辩解,也显得这辩解那样地苍白无力。
因为所有的人,都已然相信了这些恶毒之事,皆出自于冯岚之手!
虽然元老夫人早便知晓了这些真相,但死的,毕竟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一想到辅国公府差些因为冯氏的心胸狭窄而断子绝孙,元老夫人便觉得心痛不已。
通红了眼角,元老夫人痛心疾首地说道:“冯老夫人,我辅国公府迎娶冯氏娣长女为妻,一直以来,都待她不薄,却不想她竟是这般地恩将仇报,因为自己心胸狭窄,而害死了我辅国公府的孙儿,险先让元氏一族断子绝孙!”
声声斥责,让冯氏老祖宗脚后跟有些不稳,幸而冯夫人几步上前,搀扶住了冯氏老祖宗。
此时此刻,向来强势的冯氏老祖宗,在知晓了这些残忍的真相之后,一下子不知苍老了多少。
连冯夫人冲上来扶住她,她都没有嫌弃,竟就这般任由冯夫人扶着。
而冯夫人则是抿了下唇角,说道:“岚儿所犯下的大错,我冯府亦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恳请老夫人看在冯府与辅国公府多年的交情之上,让我们先见一见岚儿,可好?”
冯氏老祖宗干裂的唇角正想要张开说话,却被元老夫人直接无情地插了进去:“冯岚在知晓自己所犯下的罪责皆数暴露了之后,便已经畏罪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