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鬼谷子一把将面上的蒲扇摘了去,“好小子,翅膀都未长硬,便敢当着为师的面,说为师老糊涂了?”
说话间,作势便要上前教训,少年轻声一笑,拉着元菁晚便朝着反方向跑去纺。
“师父您老人家还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吧,可莫要也把小师妹给带歪了!”
少年带着元菁晚已跑远,只有他的嗓音,悠悠然地飘了过来。
鬼谷子无奈地摇头晃脑,望着少年与元菁晚消失的方向,唇边原本的笑意,渐渐地暗淡了下去。
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孽缘,这都是孽缘啊。”
一直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元菁晚气喘吁吁,快跟不上他的脚步之时,少年才停下了脚步。
牵着元菁晚的右手并未松开,少年侧过身来,抬起了左手,先以流袖将她额前的细汗一一拭去,而后才慢慢地将那些被风吹得散乱的碎发别至耳后。
“师父年纪大了,就喜欢念叨,日后你在他跟前学艺,不必理会他。”
元菁晚眨了眨眸子,有些不解,“师父连白胡子都没有,样子不过二十来岁,和那些老头儿一点儿也不像呀,这般的年纪算是大么?瓯”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蛋,“傻瓜,师父他都不知晓活了多少年了,我们几个加在一块儿,都还没有他一轮呢。”
听到这番话,元菁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首,“三师兄的意识是说……师父是老妖怪?”
赶忙捂住她的嘴巴,少年凑近了些许,冲她飞快地眨了下眸子,压低嗓音道:“这三个形容词,你只能在师兄的面前说,可千万不能在师父的跟前提及,不若然……你可便没有饭吃了。”
一听会饿肚子,元菁晚眸光流转,立马便乖乖地点点首,表示自己绝对会很乖很听话。
少年被元菁晚这副像小兔子般乖巧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再掐了掐她的脸蛋。
“学了两个时辰了,是不是饿了?师兄给你做吃的,好不好?”
提及吃的,元菁晚立马便觉得肚子开始咕咕地叫了,连连点首:“我要吃桂花羹!”
菩提山上,鬼谷子的五个弟子中,大师兄东珏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连鬼谷子也嫌少见到他。
二师兄末离总喜欢跟在四师姐梵音的身后,左一个‘音儿’,又一句‘宝贝儿’的,日日唤着,似是怎么也唤不腻。
而三师兄……
不知为何,在潜意识里,对于这个三师兄的名字,她本该是呼之欲出的,可不论她如何想,脑袋里都只有一片空白。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在菩提山中,除了师父鬼谷子之外,她只与这个三师兄关系最好。
三师兄的手艺极好,鬼谷子早已脱离了世俗,不需要吃任何的东西,每日只需喝上半碗的露水便可。
但对于他们这些尚在修炼的弟子而言,自然是无法做到鬼谷子这般的地步。
所以平日里,菩提山的几张嘴,便都靠三师兄养活着。
不过三师兄经常会偷偷给元菁晚开小灶,他做起桂花羹来简直是一绝,元菁晚百吃不厌。
三师兄在小厨房做桂花羹,元菁晚便搬了一条小凳子,坐在门口,托着腮帮子看着他忙中不乱的身影。
她的这位三师兄不仅面容绝代风华,而且还生得一双如白玉般好看的手。
每次看他做菜,元菁晚都觉得这是一种享受。
其实在之前,每次三师兄为她单独开小灶时,她都会很勤劳地屁颠屁颠赶去帮忙。
但由于她个子小手也小,烧个柴把自己熏成一只大花猫,有次还险先将厨房都给烧了。
自此,三师兄一做菜,便不准她再踏进厨房,而是让她便坐在门口看着。
微风轻扬,阳光正好,撒在少年的衣袂之上,似是镀了一层清晕,显得他三分虚无,七分缥缈。
看着看着,面前的身影,似是与某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形融合在了一块儿。
眼眶不知何故,泛起了微酸感。
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有晶莹的泪珠,徘徊在她的眼眶之中,想落,却如何也落不下来。
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身影,她会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心痛感。
忽然间,似乎有轻轻柔柔的声音,由近极远,一直徘徊在她的耳畔。
霍然撑开双眸,刺目的光芒,让她有些不适地眯起了眸子。
便在此刻,有一道清清淡淡的嗓音,响在耳畔:“作为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却被困在这个小小的阴阳阵之中险先丧命,本相倒是觉着,这鬼谷子,似乎也并未如传闻中那般神乎其神。”
待到眼睛适应了这刺目的光芒之外,元菁晚才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
不知为何,在看到眼前之人的样貌之时,有滚烫的泪花,顺着她的眼角,悄然无声地便滑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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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多数时候,元菁晚都是坚强地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即便是伤得遍体鳞伤,她甚至也不会发出半点儿的呻吟。
可却在此刻,她竟是毫无征兆地便落泪,这让原本还想要讽刺些什么的容璟,顿时便静音。
透过白绸带的眸光,似是带着些许错愕之意。
而元菁晚却并未在意这些,她只是将手一抬,在眨眼之际,便伸到了他的后脑勺。
只稍将白绸带的末端一拉,系在他面上的白绸带,顺溜地便滑下了脸来。
原本,容璟绝对是可以阻止她的这个动作的,可不知为何,他却是没有动,而是任由她的动作。
白绸带扯下,他充斥着浓郁血丝的眼眸,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之前,他的眼睛里虽然也有血丝,但显然并未有如今这般严重。
可是如今看着血丝的蔓延程度,似是要将他整颗眼珠子都彻底地淹没一般。
元菁晚眸光一敛,原本空白一片的脑袋,像是在看到这双眼睛之后,才恍然间清醒了过来。
“袁府的修罗阵,是你摆下的?”
之前东珏便说过,修罗阵居十大凶煞阵法前三,如此歹毒的阵法,布阵者自然会受到一定的反噬,只是这反噬有轻有重而已。
如今一看到容璟的这双眼睛,元菁晚几乎是在同时,便断定那件事,定然是容璟所为。
不等容璟回话,元菁晚的眸光渐渐冷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邛州天灾不断,暗自改变人型地脉,使之天象错位,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
容璟的唇边依然挂着轻轻浅浅的笑意,并没有立即反驳,而是抬手,温热的指腹,抚上了她的眼角。
指腹旋即便传来了湿热感,“看来,你做了一个并不怎么美好的梦。”
冷冷地拍开她的手,元菁晚在同时离开了他的怀,只紧紧地盯着他。
一字一句地道:“容璟,与你而言,功名利禄便有如此重要?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连地府都不愿收你!”
容璟一扬唇角,也不恼她的怒斥,只是轻轻地笑着,“本相手上到底染了多少人的血,似乎……还轮不到元御侍来指责吧?”
他的嗓音依旧轻轻柔柔,可不知为何,这般嘲讽一样的话语中,却让元菁晚觉得,隐隐之中,透着一种疼痛。
愤怒之余,元菁晚依然能保持着冷静的思绪,紧紧地看着他良久。
好一会儿,她才收回眸光,似笑非笑道:“既是如此,那臣女倒是有一问不解,想要大人亲自解释一番。”
一步走近,与他血红的眼眸直视,“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是来确定心脉是否被发现,还是……来救我?”
似乎不曾料到元菁晚会问得这般直接,或者换句话而言,是不曾想到她会忽然将话题转移地如此之快。
容璟一怔,却很快回过了神来,“小晚儿你这般聪明,难道会猜不到本相的心思?”
元菁晚自嘲般地嗤笑了一声,倒退了一步,不想再看他。
“是我想错了。大人心思深沉,手段毒辣,便是臣女,也觉得无法启及大人你这般的程度。”
在元菁晚背过身去的同时,大摸是眼睛睁得有些久,而此处阳光太过于强烈,容璟微微蹙了眉梢,缓缓地闭上了双目。
有两行血珠,顺着他的眼角处慢慢地滑落而下。
这是一种温温热的触觉,容璟随意地以手背将其拭去,口上却依然回得悠悠然:“如此高度的赞赏,本相还是第一次听到,小晚儿你果然总是能给本相带来惊喜。”
元菁晚蹙紧了黛眉,不愿再与他对话下去,只是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倘若大人尚还有一丝良知在,便亲手结束这场天灾!”
“良知?哦,原来本相在小晚儿的心中,还有良知存在?本相连自己都不敢确定,是否还有这个东西在呢。”
元菁晚恼极,正想说些什么,原本明亮的周围,忽然暗淡了下来。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元菁晚甚至连自己的双手都无法看清。
便在她想要做些什么之时,忽然有一双手,在她的背后推了一下,措不及防之下,她整个人像是飞了起来。
而后飘向了一个如无底洞般深的地方。
就在元菁晚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那个唯一的亮点之时,容璟终于承受不住。
踉跄着倒退了一步,单膝跪地的同时,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题外话——
作者君知道上一章会有很多宝贝儿觉得无法原谅,宝贝儿淡定哈,往下看,很快就会知道很多真相的,作者君是亲妈!真的是亲妈!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