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1 / 1)

将手中的栓着石块的布带隔着牢门扔进河水,我闭上眼睛,感受石块在河床上与河底机关的撞击点,幅度……有河水的阻拦,还要计算河段的距离,水速……六扇门的地下水牢是我破的最难的机关。

“砰”的一声,石头被一股漩涡卷了进去,我紧紧扯住布带不松手,感受布带震动的频率,默默地计算着机关击破点:一、二、三……

突然,一道身影扑过来,抓住我的手指想扳开。

正到关键时刻我哪能放手?张口就咬到他虎口上。他吃痛行动稍缓,却不肯让开。就在这僵持的当口,最后一次震动传过来,瞬间在我脑海里换算成数字。

我立刻松开布带靠在牢门休息,这才感觉到些许痛意。双手止不住的抖,一双手掌都磨破了,血滴顺着是个指尖流下。牢里什么包扎的东西都没有,只能随便将手往身上一蹭就算完。

等手上疼过去,笑着看向那个蹲在角落里吹虎口的明行,我忽然想起他的腰好像从来就没伸直过,总是弓着缩着的样子。脸也从没从一头白发后露出来过,也从没和除他娘以外的人面对面说过话。可能是从小在牢里呆着的关系吧。

朝他勾勾手指:“小明行,过来。”

明行弓背缩腰,侧着脸,半蹲着走过来,像只大马猴。

“举起双手。”我说。

他听话地高举双手。

我绕到他身后,拉住他两只胳膊,抬脚踩在他的后背使劲拉。一面拉一面喊:“给我站直喽。”

他被我拉得缓缓地伸起腰,浑身都在颤抖,但个子一下子拔高了至少一个头。

“哎,这就对了嘛。”我从头上解开一根发带,替他将乱糟糟的头发拢起,又用湿布擦了擦他灰扑扑的脸,然后后退一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美人啊美人啊,他的皮肤很白,衬托得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份外鲜明,薄薄的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一双茶色的眸子璀璨如琉璃。

只可惜,头发一撩开,他慌慌张张转过头,像不敢见人似的。

我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同我双眼对视:“看着我的眼睛,不许躲,明行!”

他的眼珠子左右游离,好一阵子才畏畏缩缩地看向我,看了一下眼珠子又想躲。我揪紧他的耳朵:“看着我,不然把你耳朵揪下来!”

他不敢再躲,只得盯住我的眼睛,想必是第一次面对面看人,他很不适应,不一会儿眼里就溢满了红血丝,嘴唇上冒出了薄汗。

“以后都这样,明白吗?”我拍拍他的脸,“直着腰走路,大大方方看人。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我会保护你,别怕,嗯?”

我黎月的人,我自然会保护。

他点点头,视线依旧惊慌得像只受惊的小鹿。

就在这时,者行在对面喊:“有人来了。”

明行飞快窜上洞顶消失,我走到牢门口朝看不见的角落喊:“叔叔,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饿了。”

“师傅?”温柔如水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

我一惊,赶紧移到牢门看不到的角落。被关在昏天黑日的地方,我的指甲都长得可以掏耳朵了,没刷过牙没洗过澡,没梳过头没换过衣服。我想我现在一定很邋遢,我不想让莫斯年看见我难看的模样。

片刻,他坐船划到牢门口。牢门的锁眼被铁汁浇灌住,他进不来,只得站在牢门口抓着栅栏喊:“师傅,你在哪?”

“莫斯年,你来做什么?”我问。

“我来看师傅。”

“侯爷叫你来的?我义父呢?”

“徐师傅刚从外面回来就顶撞侯爷,被罚囚禁一个月。”

意料之中,害义父受罪我很内疚,看着洞顶不说话。

“师傅,你好不好?”他没话找话。

“废话。”关在水牢里阴冷潮湿,身上的衣服就没干过,头发尖都快发霉了。

他沉默片刻,穿过栅栏一样一样地往牢里放东西:“我给你带了些吃的用的。你别担心,我已经捎信给哥哥让他向徐师傅提亲。若是徐师傅答应,至锋宝塔会跟侯爷交涉放你出去。”

放我出去?我从小在六扇门长大,六扇门的筷子都被我拿断好几双。如今侯爷竟把我关进水牢,还和厉风堂的旧部为邻,可见是彻底断了那点子看我长大的情分了,他怎么会放我出去?难怪莫斯年说得很心虚。

“提什么亲?”我懒懒地问莫斯年。

“提亲,让师傅嫁给我。”

那天确实跟他接吻了,只是接吻而已,这实心眼儿的孩子怎么就想到要娶我呢?

我不会你侬我侬的情话,也不在意师徒之嫌,但我不想嫁给他。于是跟他实话实说:“莫斯年,我不想嫁给你。东海之滨有一片海夜间会发光,我要去看看。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我都要去看看。我要离开六扇门,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他立刻说:“我和师傅有了肌肤之亲,是必定要娶师傅的。我陪师傅一起去。”

不就亲一下,怎么就成肌肤之亲?我大汗,压了没用的话道:“莫斯年,你喜欢做捕快那便做下去。依你的情况,以后你可以跟李师傅学刀,内力跟张师傅学,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我只想跟师傅学。”他道。

我笑笑:“莫斯年,我再也不能教你了。”

“我要陪着师傅。”他又道。

“可你和师傅的路终归是不同的,我了解你,莫斯年,你也了解我。”

再没有比我们更了解对方的师徒,一起长大,每天腻在一起,我们的不同我们彼此都清楚。

……

“师傅,我过阵子再来看你。”很久,他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莫斯年留下的东西有洗漱用具,床褥,换洗衣物,一些点心,甚至还有一面铜镜。

我开心地翻着包裹,忽然身后伸出来一颗苍老的头颅:“少主,他是你心上人?”

“我徒弟。”

“少主,那小子既不是你的心上人,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他出去。”

我一惊:“不许动他。”

“那还是心上人。”

我无奈地看着者行:“他是我徒弟,他要是出什么事丢我做师傅的脸。”

者行探究地看着我,眸光低沉:“少主,属下可以听少主的命令不动他,因为属下记着主人的好,愿意服从少主。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少主必须尽快怎么让其他人听话。少主的的雪影九毒还需强加练习。”

雪影九毒不同于六扇门的正统心法,不走筋脉不用内力,靠真气催动各种毒。在水牢里,者行的毒来自地下的蜘蛛蛇虫鼠蚁,还有地下河里的鱼。我跟着她学习怎么用简陋的工具炼制毒术原料,怎么施展毒术。我初次接触此类心法,学习的速度不免有些慢。

但同时,我将复风和惊破的武术套路研究了一番,参照其他典籍记载同我自己的理解,教他们更换了筋脉运转方式。

教复风练习如何将气息倒转,化夺魂鬼脚为夺魂拳法;教惊破转换招式,学会右手使刀。

他们都是厉风堂的高手,稍稍点拨便一通百通。同他们一比,我练雪影九毒的进度就更慢了。就因为这,者行老拿我那没见过的面的爹小时候如何如何优秀的来压我。

我应付道:“知道了,者长老。”

这时她突然又转回了话题:“还有,如果少主真喜欢那小子,属下作为主人亲点的教养长老,不介意替主人除了那孽障。”

我一惊:“者长老。”

者行没多说,用仅剩的左手扒拉着转身,一边唠叨着一边跃上洞顶:“少主年纪尚轻,不要被某些东西蒙蔽才好。主人就是被六扇门那狐媚子迷惑,落到那样的下场。”后面一句话肯定是在骂我爹,“一家子什么臭毛病,还连累手下的弟兄。”

“者长老,能不能多说一些我爹娘的事?”我追到洞口问。

她不发声了。每次一提到这事她就不说话,连我问她我的娘亲是不是黎芷青都不肯说,只模糊带过一句“都差不多,六扇门的女人算什么东西,竟害了主人。”

躺在床上,蒙着莫斯年送来的新被子想美美地睡一觉。

忽然有人推了推我:“主人,我娘……”

我从被子里伸出头,看见他满脸眼泪,身上还沾着血,立刻爬起来赶往明煦的牢房。

明煦正趴在床沿上吐血,浑身的恶疮都破了,脓水滴滴答答往下流。

我冲过去替她拍后背。

她缓过气来,小声道:“少主,属下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我将耳朵凑过去,她在我耳边耳语了几句。

我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

然后笑笑:“少主,属下那不成器的儿子就交给少主了。”

鼻子一酸,眼泪滑落,我对她说:“你放心。”

于是她的眼神散了开,呆呆地盯着长满青苔的牢门:“那我便走了。原本还想见他一面,可我现在这副模样,不见也罢……不见也罢……”

……

我剪开明煦被血水浸湿的衣裳,打了桶水将她身上的脓血冲干净,又用香粉敷在她身上堵住不断外渗的液体。然后给她费力地套上莫斯年给我带来的新衣服,细细地帮她梳直长发,用发簪简单挽起。烂掉的脸用粉底盖住,在隐隐约约的伤痕上勾上细腻的面花,双唇淡扫胭脂。尽我所能将她打扮得体体面面。

告诉明行,如果狱卒问起就说衣服之类的东西是莫斯年给的,然后爬回自己的牢房。缩在牢房的一角抱着双腿不出声。

手上散发着明煦尸身的味道,很可怕。但我想我再也不会怕死人了,再也不能怕死人了。想着想着,我忍不住干嚎了一声,又怕者行惊破复风他们听见,赶紧咬住嘴唇小声抽泣。

牢里没有白天黑夜,两位守牢房的叔叔用破席子一裹,一艘小船就载走了曾经名动天下的妖姬明煦。

等他们离开,我回到明煦的牢房。缩在角落里抽泣的明行立刻冲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腰,将头藏到我怀里,全身发抖。

我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对刚刚跃进房间的者行,道:“者长老,去准备。”

者行大惊:“可是少主,你的雪影九毒……”

我咬破了嘴唇,满嘴的血腥味:“已经够了。”

我要带他们出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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