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一声,尚心月将刀抽了回来,李永琰右手一松,手中的刀便哐当落在了地上,随后他无力的垂着头,身体前后摇晃了几下,最后扑通一下扑倒在了尚心月跟前,最后一刻依旧睁大着不敢相信的眼神,真是死不瞑目。
尚心月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那具身体,接着就把手中染血的刀扔在了地上,那边吕望已经走上来了,他先是低头最后看了一眼李永琰,然后抬起头问尚心月:“现在这样,尚姑娘可算满意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把身体转向了一边,不再去看李永琰或是吕望了。
“来人,把他拖走吧!”吕望招呼了一声,两个士兵从身后走上来,一左一右将李永琰拖起。
至此,佑州叛乱宣告了平定,尚心月的行为让吕望突然觉得,在这场本来没有必要的战争中,很多人都失去了亲人,而让他们失去亲人的对象正是他们的同胞,这些同胞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他们的亲人呢?他们失去的、所受的痛苦又要用什么来抵偿?
这是一场值得高兴的胜利么?为什么好像失败者失去了一切,胜利者也说不清楚到底得到了些什么?这种除了那空虚的“胜利”二字外什么也得不到的战争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个问题吕望想不到答案,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回答……
佑州之战再次以朝廷平叛军队的胜利而告终,百姓们开始发现,那看起来来势汹汹的五王之乱好像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么短的时间,三地便结束了战事,德王、庆王和佑王也没有出乎任何人意料的被处以斩刑,胜利的曙光似乎已经可以看到了。
三月下旬的庆州城,在结束了那场动人心魄的大战之后已经开始了战乱后的恢复,在叛军控制全城的日子里,平民百姓连白天都不敢出门,晚上更是因为叛军执行的宵禁而只能躲在家中。
左千牛卫抵达城外的消息旋风般传遍了城中,百姓们又陷入了焦虑不安中,战争的发展他们谁也预测不到,搞不好会殃及全城,战争的可怕这些百姓中没有人经历过,却也多少听说过,若能在野战中决出胜负当然是最好,要是演变成守城战,士兵们一旦不足,就会抓城中的青壮年,之前叛军就是用这种方法建立起的十万大军,所以百姓们都有理由这么相信。
祸从来不单行,到时候不仅青壮年要被强令参与守城、生死未卜,城外朝廷军队的大炮要是打起来,城中的民房定会被波及,这还不是最糟的,若是朝廷军队为了攻破这座城池无所不用其极,那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更要命的是,如果叛军战败没有采取守城而是直接撤退了,将城池留给了平叛军队,这不是好事,历史上所记载的军队战胜之后往往会洗劫城中百姓的例子比比皆是,这比平叛军队战败对城中百姓的影响更坏。
两军在城外交战时,百姓们都躲在家里,紧闭家门,甚至还自备了工具,以防发生以上任何事,可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微薄,同这些士兵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全程都是忍不住瑟瑟发抖,不停的往门外张望,听到什么声音都是一惊一乍的。
尤其是叛军战败、逃入城中和左千牛卫进城引起了百姓极大的恐慌,造成了他们的神经紧绷。
可后来,他们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左千牛卫以五千兵力在城中负责维护治安,最开始的巡逻力度还是很强的,后来逐渐减少,且对百姓做到了秋毫无犯,他们这才放下了心,慢慢的从家里走出来了。
几天之后,庆州被打乱的生活渐渐恢复了正常,至少从表面上看这场叛乱对人们的影响正在消失,直到来自洛京的一道旨意再次让庆州波澜再起:“大夏皇帝诏:李旸背反谋逆、罪大恶极,着庆州州府依刑部公函,处李旸及其党羽极刑,立即处决!钦此!”
那日左千牛卫进城后,以极快的速度就控制住了李旸的一家、部下和殷家的上百口人,他们都被关进了庆州府的大牢,等待最后的处决命令,现在这条命令来了。
三月二十二日早晨,庆州东市门前的斩刑台附近已是人山人海,对于居住在庆州的百姓来说,几乎没有不知道庆王的,要不是亲身经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庆王居然会谋反!他不仅谋反,还把庆州的很多子弟都带上了,结果这些人在左千牛卫的平叛行动中只有一半活了下来,没有人因此去责怪左千牛卫,他们全都将责任推到了庆王的身上,在这里的很多人都是怀着对他的仇恨专门来看他下场的。
时间一到,监斩官便命士兵将犯人们都带了出来,为首的就是主犯李旸,他一出现,围观的百姓中立即爆发了激烈的叫骂声,全都是“狗贼”“该死”之类的,随后出来的殷弘智当然也没有落到什么好。
而在这漫长的声讨谩骂声中,有一个哭泣声让百姓们不禁转眼望去,只见是一个殷家女人,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只有她在低声抽泣,至于原因很简单,在这批被处决的犯人中有一个三岁的幼童,他正是这个女人的儿子。
若是其他的罪行,都不会严重到要殃及全家满门的程度,唯有谋反,这被看作是逆天之罪,是所有罪行中最恶劣、最无法宽恕的,而且周磐的上书中明确指出,殷家附逆是他们自愿的,原因就是他们想要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因此皇帝认为殷家罪大恶极,若不严惩,无法昭示夏朝法度的威仪,他要以此震慑后来者,让他们在做出决定之前再好好想一想。
虽然曾经说过要灭殷家满门,现在也做到了,可周磐并没有来到现场目睹这一幕,在他眼中,殷家的灭与生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他不在乎这些人的命,甚至就算是把这些人的命加起来他也觉得无足轻重。
如果亲眼目睹这些人的死亡能换回母亲的性命,即便前方有千难万险他也会毫不犹豫,可母亲已经死了,他只需要知道这些人会死就好了,至于他们怎么死、什么时候死他一点都不关心。
在将母亲火化之后,几日来,周磐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在帐篷里,呆坐在地上,面对着放置在那里的骨灰坛,那里面是他亲手装的母亲的骨灰,他要把它带回柳州,找个有青山绿水的地方掩埋,因为母亲曾经这么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