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宸不愿多谈朝堂之事,聊了两句便转开话题。
他先是询问了一番封知平的进境,具体来说主要是疑惑封知平为何可以修行,毕竟剑候世子天元皆知,谁不知道他是个修不了内功的天残。
封知平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通,没提神仙,只说自己得高人相助,不但救下了性命,还用“灵丹”帮他洗精伐髓重续经脉,这才有了如今的修为。
“世上竟还有这等高人,世上竟还有这等奇药?!”
明世宸震惊之极,那眼神活脱脱想把封知平刨开开个仔细似的。
封莫修为天残儿子重金求药闹得天下皆知,在此之前还有无数先例,没有一例是成功治愈的,顶多像封知平当初那样靠药物等其他外力积聚出些许内息封存在丹田,无法增加,用一点少一点,只能保个身体康健难着病灾。
细细询问了高人形貌以及那颗“神药”的细节,明世宸陷入沉思,苦苦思索着契合之人。
封知平暗笑,任你见识多广多聪明都不可能找得出来,他描述的“高人”是比着年画来的,能找出来才怪。
而那颗“神丹”更简单,黑的,苦,没了。
世间药丸大都如此,老话更说“良药苦口”,反正他又不懂炼药,也不怕明世宸起疑。
果然,明世宸苦思半晌,遗憾的叹了口气,面露忧虑。
“定是隐世的高人,只不知是我天元中人,还是其他两国。若是空玄还好,如果出自太始国的话...唉,天下怕是又要乱了。”
封知平低着头偷瞥了一眼,又赶紧垂下视线。
要是明世宸知道自己胡言乱语引得他为国事担忧,估计碍着封莫修的面子不会杀自己,拿那副“黑手套”让自己“尝尝鲜”是免不了的了。
“如此说来,你暂避于此不肯回家,也是对的。对方能把你从侯府里绑出来而不着痕迹,显然是极厉害的,你身边或许还有内应,想查不是一两日之功,得细细盘查,与其日日防贼倒不如强壮己身,再遇贼人哪怕敌不过,至少也能发出信号支撑一二,等人来救。”
明世宸对封知平的想法大为赞同,看过来的眼神也透着满意。
外界都传封莫修的嫡子是个废物,修不了内功只知傻练外功,明知不成也不肯罢休,闲来时也不读书考个功名走走仕途,业余时间全拿来流连花丛,跟他老子一起瞎胡闹。
侯爷逛楼子那叫雅兴,再文雅点叫“体察民情”,废柴儿子逛楼子则是败家,是自甘堕落,想来也不是个聪明人,没少被人诟病。
如今看来完全不是,那些风流韵事暂且不提,但就智商来说,封知平绝对不是个蠢材。
但凡富家子弟,谁被绑架获救后不第一时间报知官府联系家里,找上百八十个护卫快马加鞭的回到自个儿的安稳窝,可封知平不然。
他第一时间分析了厉害,抓到了自己的软肋,加上高人相助有了资本,遂下定决心蛰伏潜修,待能自保后方才归还。
旁人看来这个选择理所当然,可真是如此吗?
明世宸不是旁人,他与封莫修相熟,深知其手段,更知其多爱这个嫡子。
点苍山能教给封知平的东西他都能教,有些东西教不了,可他也有自创的独门绝学,最难得的是他能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这点便是封知平拜入了点苍内门也未必能够享受得到。
于封知平来说,回家修炼显然更好,可他没有。
嘴上说是担心再次遇袭,可明世宸能看出封知平其实是存了磨砺自己的心思,就如封莫修当年一样,放着好好的安乐窝不呆自个儿出来闯荡,能下这种决心的富家子弟可不多见。
除此之外,明世宸还看出来一点,没有点破——封知平对自己的父亲也起了疑心。
说实话,要不是了解封莫修的秉性为人,他也会认为封莫修是真正的凶手,碍于颜面才用这种委婉的方式舍弃嫡子,可他知道封莫修不会。
为了封知平,封莫修遍寻天下名医名药,单点苍山就来了不下十次,须知因为果闻大师的死他曾立誓不夺回果闻大师的剑此生永不踏入点苍山一步,那个重信的男人却为了儿子破了誓言,直把春风堂的几位长老烦得吹胡子瞪眼,最后请宗主秋墨白亲自出面“劝说”了一番才作罢,这种人怎会弑子?
这些话他不便说,也没必要说,封知平是个聪明人,他相信他能想得明白。
“还是给家里去封信吧。”明世宸提议,“我亲自写,将你的近况告知一下,好叫你父母安心,再将你的担心隐晦的提一提,让他们心里有个数。有我出面,相信他不会拒绝你留在这儿,说不定还会乐见其成。”百度
“不用了!”封知平赶忙摆手,“我给家里去过信,没说具体,但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我在这儿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除了您谁都不知道。点苍山防卫严密,可我剑侯府也不差,那些人能把我从侯府掳走保不准也能在这里动手,说实话,我真怕了,刚来的几天我都不敢睡沉,生怕一睁眼又到了水上。”
明世宸笑了笑,没多说,封知平这是给点苍山留了面子。
点苍山固然防卫严密,可毕竟是武林门派,面积又这么大,再严密又能周道得过侯府?
加之前阵子黄泉余孽潜入,而后一连串拔出了不少暗钉,闹腾到现在还没结束,封知平的担心绝不是危言耸听。
想到这儿,明世宸皱起眉头:“孩子,那日你险些中毒,你有没有怀疑过那个贼人的目标或许就是你?”
“有!”封知平立刻点头,他当时就怀疑了,这段时间不知反复思忖过多少次。
“你的身份,除了我还有谁知道?”明世宸问道,见封知平摇头眼神一闪,嘴角翘出一抹暧昧,“她也不知吗?”
“谁?”封知平面皮有点辣,强装一脸茫然。
明世宸暧昧更甚,也不说话,只盯着一个劲儿的笑。
封知平敌不过,垂下视线小声道:“她不知道,我没说。”
明世宸哈哈大笑,半天后咂嘴道:“没说就好,那丫头知道了不打紧,就怕她师父韩山主知道,她可是韩山主的心头肉,捧着怕碎含着怕化,可不能教你家的腌臜事浊心。况且你有婚约在身,对方还是詹王府的嫡出女,韩山主知道了肯定得把你赶出山去,保不准还会废你一条胳膊腿儿的给你个教训。”
想想自己背上的冰坨,封知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遂又浑身一僵。
明世宸把自己认了出来,韩山主肯定也是认识老爹的,她会不会也把自己认了出来?
所以她才弄了个“龟壳”帮自己疗伤,一方面算是卖老爹个人情,另一方面让自己丢个大丑,莫要做个缩头乌龟首尾难顾,白害了两个女孩的清白?
封知平突然很想哭,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只恨自己脑子为什么这么活,竟能联想出这么多“深意”。
有道是难得糊涂,要不自己也效仿先贤糊涂一把?
仔细想想还是算了,难得糊涂不是自己骗自己,有些问题还是要面对,还是要解决,那桩婚事怎么着也得解除才行。
哪怕没有尤双儿,这事儿也必须办,不办不行。
封知平不了解詹千琼,不知道她嫁过来会怎么想,但他了解自己的二哥,那可是个执拗的人,断不会断了念想。
到时候二哥惦记着弟妹,两人又有过情意,除非分家让二哥出去住,否则同一个屋檐下时常碰面,万一再来个啥东西复燃啥水果出墙啥的,自己还哪有脸活,家里的其他人又该如何相处?
就算没发生什么,二哥毕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了自己的心意,当时孙姨娘可也在场,其他人不会传她未必管得住嘴,碍于父亲的严令不自己说,却难说会不会用其他方式“不经意”的露出点什么。
老子带儿子逛青楼已属荒唐,再来个庶次子跟嫡子争风吃醋,媳妇都过了门了还惦记着,赤剑候府可就真出名了,绝对天元第一笑柄,将来上战场都不用动手,报个名号就能把人笑死。
跟明世宸约好不声张,封知平恭声道别,匆匆离去。
态度再和蔼合适具形期的老怪物,明世宸不比封莫修,在他面前封知平极有压力,能顺当喘气都算是胆大了。
分别之后本想回院,可脚却不由自主的迈向了望月峰。
或许是勾起了烦心事,或许是太久未见,封知平迫切的想看到那张小脸,无论冷的还是暖的都行,心里的小火苗蹭蹭的,怎么也压不住。
吗的,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猴急了,小手都拉不得,就见见面都这么兴奋?
封知平暗骂自己“堕落”,复又有些疑惑。
往日,尤双儿十天里有七天会露面,间隔绝不会超过两天,这次却一别半月,为何?
不会真叫韩山主给禁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