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树,循声潜行,不多时来到一片林间空地。
空地不大,中心有个池子,五丈多宽,四周芳草依依绿树环绕,阳光洒落,很是幽静。
看样子,这里平时应该是周围动物饮水的地方,封知平在附近发现了不少动物的足印。比起几里开外的泷河,这里安静又隐蔽,倒也真是个放松的好地方,只是现在,此地宁静不再。
池塘边,三条迅影纠缠不休,被围攻的正是那匹黑色野马,而围攻它的,竟然是两头狮子!
两头狮子都是母的,站在地上都有近人高,交替扑击堪比泰山压顶,怕是块大石头都能一爪子给拍碎了。
而那野马也确实了得,凭着敏捷的步伐灵巧周旋,抽冷子连踢带撞,急了还拿嘴咬,硬是以一敌二斗了个旗鼓相当。
可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因为它的对手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空地一角,一头巨大的雄狮懒洋洋的趴在树下,仿佛眼前的激战与它无关,可在它的眼睛里,封知平分明看到了戏谑和残忍。
封知平赶紧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生怕露出一点动静引起狮子们的注意。
少顷,见狮子没有动静,他稍稍放下心来,瞅瞅雄狮再瞅瞅母狮,脑子有点懵。
这里怎会有狮子?
森林里老虎豹子狼都有,没听说有狮子啊,这东西不是应该生活在草原上吗?
咋了,嫌草原气温高家具少,跑林子里改善生活来了?
封知平想不通,又观望片刻,眉头更皱。
两头母狮的配合默契,不太像野生的,有点像训练出来的。久攻不下,它俩竟知道改变战术,从原先的火力全开转为一主攻一骚扰,骚扰的那只甚至还懂得示敌以弱,两次破绽卖下来自己只挨了两蹄子受了点轻伤,而野马的身上则多了两排血淋淋的爪痕。
懂战术的狮子,能是野生的?
封知平不信。
那野马倒真是野生的,但它聪明得紧,连吃两次大亏让它彻底记在了心里,后面任骚扰的母狮如何引诱概不上当,有一次甚至还将计就计,一蹄子将母狮蹬飞进池子里。
好家伙,这都成了精了,自己家里的那匹爱马在它面前简直跟蠢驴似的!
掉池子里的母狮爬上岸,低声呜咽着不敢接近,肋部的蹄印血肉模糊,血水顺着皮毛滴滴洒落。
封知平眼尖,清楚的看见蹄印周围有些凹陷,看样子肋骨断了。
也就是它,换头普通狮子来早被一蹄子踹死了,它还能站着,身板真不是一般的硬。
两位打手兼小妾伤了一个,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派不上用场了,雄狮也不知是心疼爱妾还是心疼自个儿不得不亲自出马,一改之前的懒散,缓缓起身,抖抖狮鬃,冲着野马一声咆哮。
啸声震天,封知平隔着老远都被一嗓子吼得心脏慢了半拍。
回神再看,雄狮已经开始冲锋,它的速度不如母狮快,动作也不如母狮敏捷,可它体格庞大步履沉重,奔行起气势磅礴,看一眼都让人胆寒。
没有花招,它笔直的冲向野马,临近后纵身飞扑,封知平惊讶的发现这家伙竟然能跳这么高!
野马一直防备着它,眼见一座肉山凌空压来,当即躲避,可母狮犹在,缠着它慢了些许,右臀被狮爪蹭到。
一团血花凭空乍现,野马横飞出去,摔在地上连滚三圈才停住,右臀鲜血淋漓似乎还伤到了筋骨,挣扎了两次都没能起得来身。
而这时,母狮已然杀到,是被它踢飞出去的那只!
狮性本凶,又有新仇,大好的机会哪会错过,张牙舞爪一跃而上,獠牙正对马颈。
心知将死,野马放声悲鸣,眼中竟流出一抹人性化的不甘。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飞落它面前,只见寒光一闪,血雾漫天,转瞬前还择人而噬的母狮吭都没吭一声的化为两半自两侧划过,野马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少年。
甩掉剑上的血珠,封知平潇洒回头面露微笑:“别怕,我...草!”
一脑袋将人撞开,野马站起身跑开几步,警惕的看着封知平。
“你大爷!”
揉着生疼的后腰,封知平气炸了肺,那么惊艳的出场,那么温柔的回眸,被这没脑子没人性不知感恩活该杀千刀的畜生全给毁了!
你丫知不知道这种机会有多难抓!
“我是来救你的,咱们是一伙的,懂?”见野马警惕不减,封知平没好气的解释。
野马还是很聪明的,只不过事发突然,那一剑又太惊人把它给吓着了,又见对方冲自己露出“森然血口”,顿时以为这是个来跟狮子抢食的,理所当然的遵循本能选择自保。
如今见封知平发怒,却没有进一步的威胁动作,它看看地上的狮尸,回想方才一幕,明白过来自己闹了误会,戒备不由放下了不少,微微低头表示歉意。
封知平懂点马语,火气稍减,正想再数落几句顺便加深一下彼此的沟通,耳边突然听到一串密集而微弱的脚步声。
想都不想,撤步飞退扭身一避,恰好避开另一头母狮的扑击,交错中朝露剑顺势下斩,母狮痛叫着落地转身,左后腿一道血口深可见骨。
母狮胆了寒,畏缩不前,只呜咽威慑。
雄狮见状低吼连连,似在催促。
母狮不想,可雄狮积威日久,种族的天性又决定它必须服从雄性,是以犹豫良久终是熬不住,咆哮一声再次扑来。
“呵,你可真能耐,自己老婆都欺负,不知道女孩子是拿来疼的吗?”
封知平调侃雄狮,手上分毫不软,运足内力提剑欲斩,熟料野马突然冲了过来一脑袋将母狮顶翻,不给它起身的机会跟上去就是一通乱踩。
封知平看直了眼,这是马还是牛?爱中文网
它头皮地下装了层铁壳子吧?
见野马得理不饶人,撒了欢的报复母狮,封知平耸耸肩看向雄狮,而后者也在警惕的看着他。
嘿,这也是个聪明的。
封知平大为感慨,这年头是个玩意儿就能成精。
难怪老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天下间这些稀奇古怪的人和事根本不是书本上能记载过来的,有一些甚至连文字和图绘都无法表达,譬如镇元磁母,想要了解清楚还是得亲眼看过才行。
“大猫,你有主人吗?”封知平冲狮子问道。
这么聪明的狮子,不是妖兽却能长这么大个儿,显然是精心培育出来的异种,当然也不排除野生的可能,只是几率太小太小。
要知道天元大陆妖兽很少,野生的更少,像马啊牛啊猫狗兔子之类的温驯的还有可能,狮熊虎豹这类凶残的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历代的强者们给杀光了,它们的混血后代也没能幸免,不驯服就死,所以基本没可能在外面留下血脉传承至今。
雄狮果然能听懂他的话,虽然不全,可“大猫”两个字是明白的,立刻呲起獠牙。
封知平笑了,看看周围:“你主人在吗?还是说你是走失的,或者偷跑出来的?”
狮子低吼了两声,不知是在回答还是在威胁,铜铃般的巨目内流露出挣扎。
它很想撕碎面前这个“小不点”,无论体型还是牙口它都占据绝对的上峰,可它的直觉却告诉它不能这么做,似乎对方是个比它还恐怖的猛兽,哪怕对方的个头真的很小。
封知平淡定至极,跟听懂了似的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哦,那我问问,没人的话你就跟我混吧!”
说完不多看雄狮一眼,扭头冲周遭喊道:“有人吗?谁的狮子出来认一下啊!没人认是吧?那我领走了哈,我真领走了哈!”
连问几遍,等了半天不见人回应,封知平咧嘴一笑,冲雄狮招招手:“没人认识,你跟我走吧,跟着我吃香喝辣呦~!”
雄狮一声不吭,封知平继续引诱,良久,那边的母狮都快被野马踩成烂泥了,雄狮才有了反应。
只见它用力抖了抖狮鬃,深深看了封知平一眼,掉头跑了。
“跑了?”
封知平傻眼。
不对啊大哥,你刚才那么猛,这会儿咋这么怂呢?
你这样让我很尴尬啊,我还怎么以德服你,谁帮我去骚扰詹千舞?
“回来啊!你老婆还你好不好?死是死了,但还热乎,您趁热吃两口再走呗?喂!”
封知平拼命挽留,奈何雄狮看都不看他一眼,眨眼间消失在林子里。
靠,不给面子!
算了,马还在,狮子没了就没了吧,臭烘烘的走了也好,清净!
愤愤的吐了口唾沫,封知平回头一瞧,满心无语。
只见可怜的母狮已经跟大地融为一体,只凭残骸几乎看不出是何物种,而野马仍不肯罢休,在血泥里没完没了的奔跑蹦跳,硬生生把那片土地给踩陷了一截。
睚眦必报啊,这家伙气性可真大!
封知平暗暗感慨,也不阻拦,收了剑抱着膀子看它折腾。
终于,野马察觉到了封知平的目光,停下脚在血泥里撒了泡尿,这才志得意满的走进池塘涮了涮身子。
上岸甩掉水珠,它轻盈的走到封知平面前隔着一段距离立定,对视片刻后微微垂首,轻轻打了个鼻息。
对方在示好,封知平微笑着颔首回礼,眼睛却盯着对方身上的伤。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野马身上的伤好转了不少,特别是早先留下的那两排爪痕,这才多会儿的功夫,竟然就结痂了!
血统,还是池水?
封知平无法判断,决定亲自试试。
冲马儿连说带比划的表示自己要去它身后的池塘洗个澡,不管对方能不能懂,封知平慢慢走过马儿身边来到池塘边上,看着浑浊的池水犹豫起来。
狮子滚过,野马滚过,它们的汗水血水,还有之前不知多少动物的口水尿水洗澡水,这水得多脏啊!
要不澡就别洗了,先拿身上的小伤口试试,有用再说。
与苟安杰那一战,他身上着实受了不少伤,至今都没恢复完全。
从左臂上找了条快痊愈的伤疤撕掉血痂,心一横插进水里。
伤口微微刺痛,没有预想的痛苦也没有舒适感,跟清水冲洗伤口时的感觉没什么两样,看来不是水的问题。
不是水,那就是血统了。
封知平站起身打量野马,眼睛闪闪发亮。
力量速度灵巧三者兼具,还有极强的恢复力,耐力尚未可知但想也知道差不到哪去,这可是极品的战马种|马啊!
乖乖,这回好像捡到宝了!
他看着野马,野马也在看着它,对视片刻马|眼里突然露出焦急与惊恐,与此同时,一串熟悉的沉重脚步声伴着一股腥风自背后袭来。
那头狮子回来了!
它没跑,它在耍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