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知平有些恼火,这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咄咄逼人的你吓唬谁?
少爷吓大的?
本来还有点兴致,当下懒得搭话,抿着礼貌的微笑看向王山。
宴是你设的,你看着办。
王山见状,微微一笑接过话头:“平贤弟久居泉州,远离京城,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来,喝酒,今日只谈风...”
“不知道?我看是不想答吧。”定远侯世子打断,微微昂起下巴,“赤剑侯世子与詹王府有亲,我说的事他怎会不知?也是,詹千舞是你妻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件事确实不好表态,我能理解。”
王山阴下了脸,盛泰阳也放下了酒杯。
封知平反而不生气了,看着王山的反应暗自玩味。
方才猜测在场这些人并非一伙,如今看王山的反应似乎猜中了,只不知是否在演戏,不急下结论,继续看看再说。
“你什么意思?”盛泰阳声音微冷,“圣上早已裁断,你莫非是在质疑陛下的决断?”
定远侯世子淡笑:“不敢,陛下英明,我等信服,岂敢非议?盛兄莫要转移话题,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陛下,而是陛下身边的人。”
王山淡声道:“詹王府世代忠心,詹王爷刚正不阿,治下兵强马壮百姓富足,实乃我天元拱天柱石,你是在说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肱骨之臣是奸佞小人吗?”
“当然不是。”定远侯世子笑而摆手,末了笑容一敛,“我说的是户部侍郎张宪张大人!他因为一点私怨便抓住这桩事不放,硬是将一桩明明白白的伤人案诡辩成无罪,若非圣上英明,慧眼如炬,伤人者真的会逍遥法外,独留苦主扼腕。”
“哦?不知苦主是哪位,如何扼腕?”盛泰阳慢慢斜瞄向席末。
孟玉清全无尴尬,苦笑一声拱手道:“盛兄明知故问,可不正是区区在下。苏兄,不说了,势不如人,我认,小弟多谢苏兄仗义执言,还请不要再说了,不说了。”
哎呀卧槽!
封知平心中大叫,见过不要脸的,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简直人间“极品”呐!
这姓孟的脸皮跟弑神箭一个材料吗?
盛泰阳也给恶心得够呛,彻底拉下了脸,其他人反应不一,有同情的,有鄙夷的,形形色色让封知平瞧了个分明,大致判断出这些人的立场。
别说,王山真有本事,邀的还挺齐,撇去自己和太阳舅,剩下的这些人基本对半劈,谁也没强过谁,而且很有意思的是,自己这边基本都是太子的人,对面,则是睿王。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划下道道,泾渭分明,两派人来场轰轰烈烈的辩论吗?
骂战还差不多,弄不好还能唱出全武行。
正想着呢,有人已经忍不住了。
与封知平隔着两个席位的威远侯世子抓起杯子重重一顿,冷哼道:“势不如人?你也有脸说?我瞧四哥打得轻了!”
封知平有点懵,想了半天没联系上“四哥”是谁。
盛泰阳看出来,探过身为他解了惑。
“‘四哥’就是詹千舞,她太生猛,所以我们这些人私下里都叫她‘四哥’。”
封知平紧咬着后槽牙才没笑出声,匆匆点了点头。
真不愧是詹千舞,“雅号”都如此别致,也不知她自个儿知不知道。
盛泰阳又轻轻的朝威远侯世子努了努嘴,声音细若蚊蝇:“张家小姐出事之前,张家正在跟威远侯府议亲,结果刚起了个头那事就发了。虽说刚开始接触,还没商量出个三五卯来,但事儿实在太恶心人,而且他亲弟赵四郎据说对张家小姐倾慕已久,张家小姐死后大病一场险些没了。赵二是个牛脾气,心疼弟弟,对张家孟家都极有敌意,当时就要找张家算账,赵老侯爷都劝不住,还是太子出面,张家诚信致歉做足了姿态,这才稳了下来。而那孟家么,呵呵,告诉你,赵二郎今晚能忍到现在我真有点吃惊了,看来有些日子不见,赵二郎定力见长啊!”
赵二郎便是威远侯世子赵炜,他亲弟赵四郎,封知平依稀记得似乎是叫赵波,其余没怎么关注,更不知道还有赵老四跟张家小姐还有这段往故。
说话间,那边厢已经吵了起来。
孟玉清似乎被赵炜收拾过,有些畏惧,寒着脸很少吭声,代他吭声的是定远侯世子苏悟,也不知这家伙吃错了什么药,得了孟家多少好处,拍桌子甩脸子梗着脖子跟赵炜吵得热火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家小姐是他误的,一点都对不起他自个儿的名字。
苏悟汹汹,赵炜更是火力十足,撩开大嗓门吼得余者两耳嗡嗡,那边拍桌他用捶的,那边拍一下他捶两下,要不是旁边人的偷偷拉劝,手里的三足樽早就飞过去了,即便如此盘碗也碎了半数,极品红檀打造的矮几颤颤巍巍吱嘎作响,随时都有可能垮掉。
舞姬侍女早已先一步躲了出去,这种敏感事她们可不敢多听,倒也不用担心这里的丑态泄露出去,只是这样一来就没人服侍了,可怜的赵炜衣衫下摆被滴落的汤汁洇湿了大片,而火冒三丈的他浑然不觉。第八书吧
封知平收回视线,不动声色的瞄了王山一眼。
宴是他设的,作为主人,闹成这样他自然不会高兴,阴着个脸默不作声,然封知平发现,他看似愠怒的眼神其实很稳定,底下藏着的是平静,并且似乎还有一抹戏谑。
察觉到封知平在看自己,王山一眼扫来,而封知平已先一步移开视线,仿佛王山的感觉只是错觉。
王山自然的挪开目光,好似这一眼很是寻常,暗地里却仍以余光关注封知平,心里暗暗嘀咕。
把两方人叫到一起不是他的主意,按他原先的想法,右首这边泰半人压根儿就不应该来,宴请封知平应该全叫自己人才是。
然太子发了话,他只能遵从,起初他还有些不解,以为碍着太始人那桩事太子欲与睿王暂且休战,以此宴为契机主动示好,先平外患,事了后再言内争。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他隐隐有些明白太子的意思了。
今日到场的都是与他王家有旧的,因为如今的储争才分了亲疏,但等储争结束,只要家族还在,将来还是有很大可能重新修好抱成一团的。
这种家族很多,这样的事历史上屡见不鲜,而今晚到场的这些却有些特别。
苏家蠢,孟家奸,其他几家都跟苏孟两家情况差不多,而且都跟睿王走得太近,属于压了全注将来基本无法回头的那类,再加上眼前一幕,他终于品出了太子的心思。
太子是借这场宴会标注敌我,让他们看清楚哪些是不能为他所接受的人。
同时,太子还在利用这些精挑细选出的人的迂蠢奸谄反衬睿王让封知平看个清楚,纵不能拉拢到自己这边,也能狠狠恶心一把留个坏印象,减少封知平倒向那边的可能。
而且这样做还能无形中彰显自己的气量,端的是一举多得。
所以这场宴会并非他以为的那样是用来试探封知平的,而是反过来向封知平展示自身,前提是太子得了解封知平的真实秉性,不是传闻里那种善恶不分只会由着性子瞎胡闹的糊涂二世祖。
事实证明太子是了解封知平的,今日一见,封知平的外和内都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方才苏悟挑事的时候,他就以为封知平会忍不住顶牛,熟料根本没有,这小子毫不犹豫的将锅轻飘飘的甩到了自己这边。
这小子明白的很,那种情况无论还嘴还是不还嘴,最丢脸的都不是他,而是自己这个主人。
还有刚刚那一眼,他坚信自己没看错,这小子就是在偷偷的观察自己。
码的小狐狸,哪有传闻里的半分愚鲁!
这小子跟他爹一模一样,都是外表鲁直内心全是眼儿的人精,谁要信了传闻,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比起赤剑侯的暴烈,这小子实在太沉稳了,小小年纪竟颇有些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辣,这种人更可怕,剑侯爷那种性子怎能生养出这种儿子!
王山偷瞧了眼盛泰阳,心里暗暗点头。
是了,肯定是盛家的种儿好,剑侯爷果真高瞻远瞩,软硬兼施拼着跟挚友决裂硬娶了盛家小姐,终于不负所望,教养出了这么个小怪物。
此子心性非凡,实力呢?
王山想起那则传闻,桌下的手手指轻轻捻动,微微有些不爽。
最近不知哪儿传出一则消息,说封知平遭人绑架后得高人相救,活了性命不说,还被高人治好了先天隐疾,天残痊愈,如今修为一日千里,进步的速度远超乃父,古今未闻。
今日这场宴的另一个目的便是试一试封知平的实力,看看是否真像传闻中的那样。
定远侯世子苏悟就是那块试金石,奈何封知平压根儿不接茬,反倒威远侯家的小子动了真火,眼看着就要动手了,这算什么事,你动手有个毛用啊?
王山想打断无意义的争吵,却又不舍得打断,现在的气氛相当合适,只要想办法把小狐狸扯进来,这出全武行就可以开锣了。
问题是,怎么扯呢?
难道要用那招杀手锏?
那招管不管用先不说,关键很得罪人呐!
万一把人得罪狠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唉,头疼呐!
封知平啊封知平,你怎么就不能像你父亲多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