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初,宴会结束。
一顿酒下来,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脚步虚浮,陈国公府的小公爷陈展博直接是让人抬出去的,“罪魁祸首”是赵炜,连抬的人都是他叫的。
看着小公爷四仰八叉的让人抬着边行边吐吃吃,赵炜坏笑,扭头见封知平怪异的看着自己,一挑眉,拍拍胸脯,一副功勋卓著的臭屁模样。
其他人也差不多,这顿酒总的来说基本达成了目的,两派人马以封知平为契机达成和解,宾主尽欢,当然,是在排除死的那个人的前提下。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除了苏悟,宴席后半其他人不约而同的遗忘了先前的不快,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孟玉清更是为封知平表演了一把“长袖善舞”的极致典范,只苏悟冷脸到最后。
而他也只敢冷脸了,封知平的狠辣狠狠震了他一把,后面几乎不敢有半点视线交错,宴席结束后也只向王山一人告辞,看都不看旁人一眼,拉着孟玉清匆匆离开。
封知平疑惑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碰碰盛泰阳:“那边好像不是出去的方向?”
盛泰阳正在跟府尹家的小公子道别,闻言看了一眼,笑道:“当然不是,来了满庭芳怎可能只吃酒,他是找他的小粉头去...”
“去安抚安抚他受伤的心。”赵炜截住话头,笑容轻蔑,“还有他受惊的蛋。”
封知平吃笑,赶忙咳嗽掩盖。
盛泰阳忍着笑意,佯装不满的皱起眉头:“你这人,恁的粗鲁,起开起开,别教坏了我小外甥!”
“他还用我教?”赵炜怪叫,“论床上那点事儿,他是我祖宗,我求他教还差不多!”
封知平听不下去了,皱眉轻轻捶了他一拳:“喂喂喂,你说什么呢,我是正经人好吧,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来,别装了!”赵炜挑着眉大拇哥朝后一甩,“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六殿下说的!你要觉着不对,就找六殿下说去!”
封知平吐血,后槽牙咯咯作响。
好你个游景涟,不帮我正名就罢了,还火上浇油到处败坏我名声,我记着你了!
等和亲的事儿过了,咱算总账!
王山这时送完客人走了过来,笑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你哪只眼看出我高兴了?!
封知平强忍着没翻白眼,没等张嘴,赵炜的手已经熟络的搭上了他的肩。
“说咱封三少的房中术呢!”
卧槽!
封知平想骂娘,却见王山眼神变了,竟露出几分神往:“剑侯爷的独门秘术,与剑法齐名,坊间至今还流传着剑侯爷当年的光辉战绩,据说天香楼的鸨娘刘氏就是服侍完剑侯爷后立下誓言,此生只伺候侯爷一人,不再接其他客人,还有如梦坊的花三娘、韶芳台的扈妈妈、听雨小楼的赛春花、惜雨阁的朱娘子,真乃我花间客之楷模!”
赵炜也长叹一声,感慨道:“是啊,据说当年京城里的楼子就没有剑侯爷见不到的人!什么莹莹,什么碧浟,什么肖蕴、夏荷、胭翠、连二姐,一个个拽得跟天仙似的,跟花三娘、朱娘子她们比算个屁,当年这些行首的排场可比她们大多了!结果呢?不一样被剑侯爷一一拿下,哭着喊着求侯爷上门?不能比,真不能比啊!”
封知平浑身无力,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老爹当年的“战绩”实在太彪悍了,彪悍到时至今日还能被一群小辈铭记膜拜,作为人子,他实在不知道该“与有荣焉”,还是该“无地自容”。
听赵炜言之凿凿,封知平忍不住道:“说的跟真的似的,你看见了?那会儿还没你吧!”
赵炜毫不尴尬,一摆头信誓旦旦的道:“我当然没看见,是我家老爷子说的,他看见了!”
封知平无语,他看出来了,这就是个不知脸红为何物的贱人,跟自己的情况差不多,两人的爹都是“极品”。
王山看了看封知平,凑近前小声道:“贤弟,你是剑侯爷唯一的嫡子,小小年纪就进了花丛,想必尽得真传吧?”
封知平毛骨悚然,后退半步:“你想干嘛?”
王山憨笑,眨眨眼道:“你懂的!我不求多,随便拓印两招借我等观瞻观瞻,让我等仰慕一下令尊的英姿,你看如何?”
“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学过!没事了吧?我走了!”
封知平扭头就走,心里大骂这也是个贱人。
这种事别说没有,就算有能跟你谈?
咱有这么熟吗?
跟坑人的游小六谈还差不多!
王山当然不会当真,拉近关系的手段罢了,见状赶忙抢前几步将人拉住,笑道:“瞧你,还真急了,我开玩笑的!走走走,时间快到了,咱们别在这儿耽搁了,晚了可就进不去了。”
封知平纳闷儿:“进不去?”
“对,进不去,无双阁的规矩很严,到点封门,迟到了天放老子来也没用。”赵炜走在另一边解释道,说完看看封知平的表情,有些不甘心,拿手肘碰了碰,“我说,真没秘笈?”
封知平无语,狠狠白了一眼:“没有!本少爷自学成才,天赋异禀!”
赵炜视线下移,挑衅的笑了笑:“哦?那找天咱比比?”乐书吧
“我...!!!”
封知平重重一叹,抱拳躬身:“大哥,我服了,小弟甘拜下风,咱别提这茬了行吗?”
赵炜讶然:“还不好意思了,你跟传闻中的很不一样啊!这事儿自个儿有自个儿的好,人多有人多的妙,怎么,泉州没这调调?”
封知平快哭了,面无表情的道:“有,但小弟金盆洗手,这种风流韵事以后别找我!”
赵炜错愕:“你说真的?”
“真的。”
“不是吧?就因为大婚?别闹了,我成婚那会儿家里管得也严,但也没像你这样!詹千琼我了解,将来绝对是贤妻良母,不会约束你这些的。”
说到这儿,赵炜想起一则传闻,惊异的上下打量封知平:“还是说,传言是真的,你真要参选驸马?不是吧老弟,你真要拒了詹家的婚事?那可是詹千琼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啊!我当初要不是...咳,那个,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封知平眼神一闪:“当初?”
“没什么。”赵炜打着哈哈别开脸。
“当初?”
封知平又问了一遍,赵炜目不斜视加快脚步,假装没听着。
封知平看向盛泰阳,盛泰阳是有教养的,于情于理都不会乱嚼这个舌头。
王山可没这份操守,何况心中本就另有计议,靠近前用刚好能让赵炜听见的声音笑道:“他啊,当年在一次聚会上看到了詹千琼,惊为天人,转头就缠着他老爷子上门问亲,可惜詹王看不上他,当时就给拒了,他不甘心,说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天两头的找由头去詹王府拜会,最后惹恼了‘四哥’,提着枪将他打了出来,整整撵了十九个坊,快跑断气时恰好碰到偷偷回京的六殿下,这小子二话不说就把六殿下给卖了,害得六殿下凳子还没坐热就匆匆离京,广撒书信回来叫我们知道此人无信无义,是个杀千刀都不解恨的王八蛋!”
封知平惊圆了嘴,瞪大眼睛不住扫视赵炜,末了一抱拳,真心实意的道:“英雄,请受小弟一拜!”
赵炜羞恼:“好你个小子,竟敢笑话我!是,我是打不过詹千舞,怎么了?王山你别说我,你问问你自个儿,见了四哥怂不怂?”
“怂!”王山毫不犹豫。
“这不就得了!”
赵炜白了一眼,悻悻的看向封知平:“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老事儿,你别往心里去,是我那会年少孟浪,自作多情,其实我压根儿就没见着詹千琼,你可千万别多想。”
封知平含笑点头,对赵炜的观感好了不少。
虽说这人在某些方面很烂,但能如此顾惜一个姑娘家的名节,说明此人本性不坏,是有原则和底线的。
赵炜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忍不住劝道:“老弟,你我今日虽是初见,但很对脾气,我很喜欢你,所以多句嘴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别怪我交浅言深。最近有传言说你要拒了詹家的亲事去选驸马,咱先不说是不是真的,只说这门亲事,我很认真的告诉你,詹千琼是个好姑娘,嫁给谁都是那小子的福分!不管你怎么想的,我都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不要因小失大。”
见封知平不吭声,赵炜语重心长的道:“驸马有什么好的,何况娶的还是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公主,我都怀疑是不是陛下现从皇族里随便找了一个出来凑数的,换成七公主琉璃或者小公主玥凰还差不多。不过琉璃公主胸不是很宽广,娶回家做奶奶的可能要比做媳妇的大,娶她非福;玥凰小公主呢人没问题,就是身子不好,是个药罐子,从小到大正式场合都很少露面,娶她回家怕是...咳咳。总之呢,这驸马真没什么好当的,要不是因为太始人,这次根本没几个人愿意参加,老弟你贵为剑侯世子,一不缺钱二不缺权,将来整个剑侯府都是你的,真没必要为了贪图什么而趟这趟混水,何况詹千琼真不比公主差,有詹王府撑腰,将来你还怕有谁不服吗?”
赵炜言辞恳切,王山几次打眼色,最后甚至抱以重咳都没能打断。
封知平看在眼里,心中感动,更感无奈。
詹千琼千般好万般好,奈何自己心有所属,错又已铸成,两桩纠葛加一块,此女再好,自己也娶不得。
“我没想当驸马。”
封知平实话实说,心里暗暗补了一句,我也不想娶詹千舞。
“真的?”赵炜眼睛一亮,大笑着猛拍封知平的后背,“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肯定不会犯蠢!这就好,这就好!走走走,咱们兵发无双阁!待会儿跟着我压,压多少随便,挣了当我提前赠你的贺礼,赔了全算我的!”
“还有你!”赵炜回头朝盛泰阳笑了笑,“无双阁的藏酒出了名的齐全,比他带来的那些稀罕多了,待会儿想喝什么酒随便点,全算我的!”
无精打采的盛泰阳顿时两眼放光:“你说的?”
“我说的!”
“一言为定!”
“放心,一口唾沫一个钉,我不是耍赖的人!”
封知平看在眼里,抿着微笑,心中暗叹。
赵炜至今都对詹千琼念念念不忘,看来是真爱啊,只可惜造化弄人,他没那个福分,詹千舞也太彪悍。
想到詹千舞,封知平不由望向夜空。
自己和双儿会顺利吗?
双儿会原谅自己,容下詹千舞吗?
唉!
情之一字,写作心青,读作“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