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仙塔,地散仙秘境。
封知平紧收着腹挤在一条不足一人宽的缝隙里,调整呼吸尽量不发出声响的平复气血,努力让自己与岩壁融为一体。
山壁上方,一个庞然大物缓慢移动,沉重的步伐每次落下都令地面微微一震,破风鼓般的呼吸声绵长而粗重,还有刺鼻到催泪的浓烈体臭,无不令人闻风丧胆,死也不敢面对面的一窥真容。
大约半刻钟的功夫,庞然大物找不到猎物终于放弃,撩开腿狂奔而去。
地面如地震般好一阵晃动,碎石滚落,其中一些砸落在崖底的缝隙边,然而封知平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震动消失,风吹散了令人作呕的恶臭,他这才慢慢挪出缝隙,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聆听片刻,确认那个恐怖的家伙已经走远,长舒一口气贴着崖壁滑坐在地上。
乱了,全乱了!
封知平猛拍脑壳,一脑子浆糊,一肚子牢骚。
游万里临时改了规则,行,忍了,人家是皇帝,想怎么玩怎么玩,你不想滚就得受着,可你乾坤阁算怎么回事?
三仙塔什么来历里面什么情况说得头头是道,在场的无比信以为真,可等到进来才发现,全是扯淡!
没什么危险性,只是一个试炼场?
放屁,全是狗屁!
后天境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灵识期这千多号人被硬生生“撞”了进来,一落地就撞见了刚才那个大家伙,而且还不止一只,而是一群!
形如犬,角如牛,皮有豹斑,鳞尾如勾,鹰爪鹰翅行如疾风,小的六尺高大的近丈,这不正是云海深处才能见到的凶物“翻山狡”嘛!
此物封知平没见过实物,只在典籍上见过图片,据资料记载,翻山狡群居于云海深处,生性狡诈极为凶残,智慧相当接近于人,很少单独活动,幼体相当于人族灵识至神藏期左右的实力,成年的翻山角高愈十丈,一身实力堪比具形,集结成群就连云海霸主龙族见了也得退避三舍,鬼能想到自己竟在此时此地撞见了它们!
要不是反应快跑的及时,场中的翻山狡数量又不算多,他现在早已成了它们的口中餐了。
回想当时的场景,封知平至今仍止不住瑟瑟发抖。
一千多位灵识突然出现在狡群中间,把双方都吓了一跳,像他这样有见识的拔腿就跑,那些不认得此妖的就惨了,好些人连兵刃都没来得及拔就被干翻了。
百忙中,他只来得及确认牛春寒不在场,应该是被拒在了塔外,只有为他保管的兵刃被送了进来,掉了一地,而他根本无暇去捡,确定人没事后就脚底抹油抱头鼠窜。
被一只小翻山狡追了五里地,途中发现这条缝隙后特地绕了个圈回来演了一出“跳崖”的戏码,万幸小狡“天真烂漫”没那么多心眼,这才给了他脱险的机会。
“该死,这都什么事儿啊!”
封知平火冒三丈,重重捶了下崖壁,低下头看着腿上的剑,脸色阴晴不定,写满纠结。
这是他仅剩的武器了,地级下品,对别人来说足够,对他来说杯水车薪。
“不行,得回去一趟。”
封知平咬牙,攥紧拳头。
一把地级下品的宝剑省着点用,躲起来尽可能避免交手,撑过三天或许没问题,可问题是不能躲,他的目标是入围决赛而非简简单单的活下来,三仙塔“看”着呢,消极怠工肯定讨不了好,他必须得回去把家当找回来。
检查了下行装——其实没什么好检查的——确信没有问题后封知平撸起袖子,左手小臂内侧,一枚鲜血涂抹般鲜红的符印烙刻其上。
这是保命符,是进来时自动出现在他们手臂上的,他估计好多人都没发现它的存在。
保命符是命,是唯一的退路,也是封知平对无名等人仅有的好感。
相比传统意义上的“令符”,这种直接刻在身上的符印实在好太多了,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容易丢。
“如果把这条胳膊砍了,还能用吗?”封知平好奇,舔了舔嘴唇露出坏笑,“找机会试试,就晁贺明吧,那家伙应该没被咬死吧?”
如此想着,封知平起身爬上山崖,凭着记忆朝来路返去。
走在路上,他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这个神奇的地方。
原先他以为三仙塔就像真正的塔一样是一层一层的,最多就是以仙法秘术扩张了空间比实际看起来的更大,如今置身此间,他才发现这里不是大,而是根本没边。
远处鸟飞,近处虫鸣,广阔无际的天空挂着两轮太阳,一红一紫,将天空染成了淡淡的金黄。
周遭的山川河流不断改变着,好像活的一样,才走了一半路周遭的景物便已变了三次,而且封知平有种感觉,这些改变都是实打实的,并非出云阁那样的幻影。
撇开山河变迁的异象,这里一派祥和,目之所及,鸟兽虫鱼都是普通的凡胎,似乎除了恐怖的翻山狡外,这里就再没有其他妖兽了。
看着这些,封知平不禁好奇,三仙塔三仙塔,难道这里呈现的就是仙界的景象吗?
无名说三仙塔乃真正的仙物,很久很久以前流落凡间,倘若无名所言非虚,那他的猜想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叫人失望了。
世人对于仙界的猜想从未停止过,他也想象过,他想象的仙界纵然不是神仙满天飞神兽遍地走,至少也该像京城山那样有大大小小的仙岛高低悬浮,可这里呢?
这里太平凡了,除了吓死人的翻山狡,这里一点没有仙境乐土的样子,就跟天元大陆数不清的荒郊野岭一样,平平无奇。
失望之余,封知平又犯起愁来。蛋疼
无名说三仙塔会根据表现给每个人排位,前八者可入决赛。
按照以往,千人会经历淘汰赛、循环赛决出十六强,无名一下子就给砍了一半,又没明确解释怎么样算“表现好”,如果想稳稳的打入八强赛,办法只有一个——闯过两层塔到地灵仙那一层,直接入围。
问题来了,这里墙都没有一面,哪儿找楼梯去?
无名说能闯就肯定有通往高层的办法,不是楼梯那就是传送阵,可这里这么大,没有任何线索闭着眼瞎找,他找到死也找不着啊!
愁人!
封知平苦恼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落地的地方。
小小的盆地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不少兵刃,还有斑斑血迹,不见尸体,很可能是被吃光了,也不见翻山狡,应该是吃完后追杀新的“猎物”去了。
封知平潜伏在一丛高草里,慢慢扒开草丛,仔细观察下面的形势,虽然没见着,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下面有古怪,翻山狡可能没走。
盆地内乱石不少,藏个人没问题,能藏住翻山角那等庞然大物的可不多,它们能藏在哪儿呢?
还是说,我被吓着了,直觉是错的?
封知平纠结,在下与不下间反复权衡,纠结了半天决定还是安全第一,再等等看,等到与他一般想法的贪心鬼以身试法,届时再说。
两轮太阳左飘又飘就是不肯下山,封知平没法推算时间,只能凭借感觉估算自己潜伏了多久。
约摸一个多时辰后,盆地终于有了动静。
盆地边缘,一片高草丛中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反手握剑剑贴着厚背,身体前倾近乎贴地,鬼魅般冲下山坡。
人为财死,果不其然!
封知平暗忖,集中精神,观察着以身作石的“问路人”。
只见那人冲到半途突然转向躲到一块大石后面,片刻后慢慢探出脑袋观察动静,等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危险,这才慢慢离开石头,小心翼翼的继续向谷底摸去。
待对方捡起一柄长刀喜笑颜开的搂进怀里,封知平放下心来,再也按捺不住,可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只见一个又一个人离开掩体奔向谷底,粗略一数已然过百。
“干!”
封知平急了,他料到有人,鬼知道会这么多,这上百号人一拥而上,别说肉了,汤他都喝不到一口!
“好胆!你们给我...”
封知平豁然起身,大叫着便要冲锋,突然间,变故又生。
一声熟悉的吼叫惊没了后面的话,随即大地震动,封知平下意识趴回地上惊恐的看着下方,只见谷底的地面像烧开的水滚涌起伏,一颗又一颗长着牛角的大脑袋冒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人群。
这妖怪能钻地?!
封知平终于明白翻山狡为什么叫“翻山狡”了,很是腹诽古人的起名水平。
这叫翻山?
这叫穿山好吧!
话说这东西真够狡猾的,还知道以逸待劳,放近了再打。
唉,狡猾,狡猾,此词不假。
“狡”是传说里的传说,异兽里的异兽,能跟它沾边的妖兽果然没一个善茬。
“退!”有人惊恐尖叫。
“来不及了,杀!”有人决心背水。
“此妖太强,必须联手!”
某个明眼人提了个很有建设性的提议,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东西怎么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
“那你们请,我先撤了!”
“混蛋!要滚快滚!以后别让老子撞见,让老子见着定亲手活撕了你!”
“呵,好大的口气,你有命活下来再说吧!”
危急关头,众生百态,封知平很是唏嘘。
看看与翻山狡纠缠在一起的人,再看看那些个临阵逃脱的家伙,他忽然心中一动,悄悄离开原地朝最近的一个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