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劲眨眨眼,定睛再看,没错,人还在,不是眼花。
“娘!”
封知平大喜过望,一头扑了过去,冲到跟前刹住脚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随后挤到旁边嬉皮笑脸的将人搀住。
“娘,您怎么来了,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我让人去接您。对了,老头子知道吗?肯定不知道,要不早找个理由跑回来了,老皇帝可留不住他!”
盛樰挂着慈祥的微笑听着,听到这儿,脸一虎拍了他一下:“嘴有把门的没有,什么话都敢乱说,皮痒了是不是?”
“哎呀,瞧我!”封知平假假的拍了拍嘴,“是陛下,我未来的岳丈!”
“你!”盛樰指着他,笑骂道,“好的不学学你爹的厚脸皮,八字还没一撇呢,谁知道是不是你!”
封知平傲然挺胸:“不是我是谁?那丫头跟你儿子两情相悦,陛下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而且我已经放话了,玥凰我志在必得,谁敢挡道就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我看谁敢跟我争!”
盛樰轻哼:“两情相悦?未见的吧。”
封知平一怔:“娘,您什么意思?”
“进屋说话。”
盛樰不急说,领着封知平进屋,待下人们上完茶点全部挥退,包括小桃和乔秀在内,关上门,屋内只剩母子二人。
“好了,现在没旁人了,你跟娘说实话,外面的传言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
封知平窘,强作镇定佯装不解:“娘您说什么呢,什么传言?”
盛樰一言不发,明眸凝视,难辨喜怒。
封知平熬不过,微微垂下视线,扯了下嘴角:“那个,确实不能说全是杜撰的,有一部分还是...”
“哪一部分?”盛樰打断,冷声逼问。
封知平头垂得更低,眼神飘忽,乜向门口。
“就一小部分,就是我和她确实有点交情。”
“交情?有点??”
“呃,不止一点,比一点要多,要熟,要...”
封知平说不下去了,端起茶碗掩饰尴尬。
盛樰接口,直截了当:“要什么?深入?”
噗~~~
一口茶一点没剩,嘴巴子挂着残水都忘了擦,封知平一脸痴呆相,好半天才嗷嚎一声。
“娘,您说什么呢!您也太,太那个啥了!”
盛樰不为所动,冷眼逼问:“别扯别的,你就说是不是!”
封知平心一横,咬着牙用力一点头:“是!”
盛樰深吸一口气,缓缓靠到椅背上,端起茶碗捏着碗盖拨弄浮叶。
“有多深入?情根深种,还是已经...?”
封知平叹了口气,表情沉重:“事出有因,但...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碗盖停住,盛樰抬起头,凝视道:“之前为什么不说?”
封知平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事太大,我怕您责骂,詹千舞也一样,加上双儿那边...总之当时事情还在掌控当中,我们想自己解决,我也相信自己能解决,所以谁都没提。”
盛樰讥笑:“能解决?能解决现在还满城风雨?我远在泉州都知道了,这就是你解决的手段,污了人家清名强迫人家跟你?”
“我没有!”封知平霍然起身,勃然大怒,“哪个王八羔子胡吣呢,哪儿跟哪儿啊,我是那种人吗?我是想先把双儿这边解决好,把人安抚下来慢慢商量,谁知道千舞那边没捂住她爹让詹王爷给知道了,然后陛下和父亲也知道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我从没想过这样,我没那么下作!”
“可是现在天下人已经知道了,哪怕当作谣言,人家詹四姑娘的名声也已经让你给毁了。”盛樰冷笑,“你说你从没想过,这就是问题,是错!你早该想到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早该准备好应对之法,可是你没有!你想当然的以为天下都该围着你转,你想怎么绕就怎么绕,结果呢?儿啊,娘以前一直觉着你是个挺聪明的孩子,现在才发现,你真蠢,愚不可及!老娘都快让你给蠢哭了!”
封知平颓然,缓缓坐回椅子上,耷拉着脑袋连连叹气。
娘亲说的没错,自己确实蠢,自以为能掌控一切,事实上能掌控的也就是自己周围的一亩三分地,可笑的自以为是最终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现在,詹千舞心灰意冷,避而不见,小双儿人在宫中想见见不到,自己递了三回帖子都被打了回来,想是气愤难平,面都见不到更别提安抚商量了。
盛樰看着垂头丧气的儿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头疼之余又有些好笑。
回想当初,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可爱又可怜的小人儿会出落成现在这副样子,出落得这么..,出息。
当年十月怀胎时,她畅想过即将到来的儿子或闺女的各种未来,自信悉心教养后无论男女都定能长成天元大地上一颗耀眼的明星,谁知孩子一生下来梦想就实现了,只是出了极大的偏差——天残让她的宝贝儿子瞬间成了最受瞩目的对象,并持续至今,同时也注定了封知平的未来难堪大用,能做个富贵闲散的侯爷平安度过一生就算不错了。
她痛苦过,伤心过,特别是在得知自己再难生养后,她一度绝望,这才起了自请下堂的念头,让出位子让夫君再娶,自己带着病娃回娘家度过一生。
这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夫子口中那狗屁倒灶的贤惠,这是她深感绝望后几经思量的结果。
封莫修不是一般人,剑侯府的门板上还留着新茬,偌大的家业全靠封莫修一人撑着,如今他正值壮年如日中天,可将来呢?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他又是个武者,很厉害很有天分的武者,世人只看他修为高进步快,为之欢呼赞叹,却忘了武道艰难,越近巅峰坎坷越多,每一小步都可能是一场死劫。
所以,她不得不妨,不得不打算。
天残的孩子担不了武侯家的大任,这不是某人的意志问题,而是个人能力问题,于其强留步履薄冰,倒不如早回娘家,好好读书谋个经济仕途来得实在,那个不需要内力,脑子正常手脚健全即可。
但封莫修不许,从来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夫君第一次跟她吵翻了天,当夜下令封府封城,搞得外人还以为府里进了刺客,最后连圣上都惊动了。
事情在封莫修的坚决下耽了下来,一拖就是五年。
五年里,封知平渐渐长大,从肉乎乎的一团长成了漂亮的小男孩,外人见了都夸这孩子长得好,净随父母的长处,但盛樰知道,那些人说完这些话心里都会补一句,最该随他爹的一点没随到,真叫人可怜。
这些话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但怜悯的眼神挡不住,府里的下人们偶尔也有风言风语,这些她都知道,但很少阻止,甚至有点纵容。
没人知道,她其实一点都不介意这些会打击到孩子。
既然夫君认死理,坚定不移的将娃儿强按到那个位子上,娃儿又是那个情况,为了将来考虑,她很乐于将这些闲言碎语当作磨刀石,打击得多了,磨出茧,日后再大的刺激,心也不会疼了。
她成功了,五岁的封知平表面上乖巧伶俐,外表下藏着的却是一颗远超年纪的早熟之心,所以在封知平六岁时性情突变,开始打鸡骂狗讨人嫌时,她一点都不意外。
她知道那些事有一半是小混球故意为之,那副德行是装出来的。
原因很简单,不难猜。
既然天下人都说自己是个废物二世祖,自己做好了也被人戳脊梁骨,做不好也会被人戳脊梁骨,同样是戳,何不随了那些人的出意,让戳过来的力道轻一点呢?
盛樰不知该心酸还是欣慰,但总归还是骄傲的。
世人都道封知平不学无术顽劣不堪,他们知道什么?
他们知道个屁!
自家后山,多少个日日夜夜,小小的人儿独自一人蹿上蹿下玩了命的折腾自己,她悄悄去过很多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多少次想把孩子拉回来告诉他他还小不用这么苦有爹娘护着不用为将来发愁,可最终都忍住了,两家生根了似的扎在原地,只无声垂泪,这些有谁知道?
一转眼,孩子更大了,会逛青楼了,自个儿房里的人却一个没动,干净得白纸一样,盛樰是又欣慰又气恼,只能安慰自己夫君管教有方家里门风严谨,寻花问柳的雅士多了,家里没闹出人命的贵少罕有,孩子心正根直是好事,多看看多学学也好,省得将来让他爹拐弯抹角的再教了。
再说了,有句老话叫“老实孩子作大孽”,很多事堵不如疏,宝贝儿子皮点挺好,总比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强装乖顺,有朝一日压力爆发闯下大祸强,贵圈里被压成变态的屡见不鲜,都是前车之鉴呐!
再后来,订亲,失踪,孩子回来说有心上人了,闹着要退婚。
盛樰当时就在想,自己的教育是不是有点太成功了,臭小子出去自个儿找了个媳妇儿不说,还敢为了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退詹王府的婚,他心得多大?
原以为这就够刺激的了,谁承想更刺激的还在后面等着,小混球婚还没退,意中人还没娶,就又把婚约对象的亲妹子先给睡了,还胆大包天的瞒着所有人想自个儿解决。
盛樰深深无语,心里充满了荒谬,遥想当年没口子夸儿子的那些人,觉着那些人真是一点没夸错,这孩子真随了他老子十足,不但长得像,连作风也一样,让人恨不得掐死他。
“娘,您别这么看我,你的眼神好吓人,我害怕。”封知平怯怯道,打断了盛樰的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