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听了薛蟠的话,如遭雷击,再也待不下去了,扔下一众朋友往家赶去。贾宝玉回到贾府,就跑到小史氏处,问小史氏:“老祖宗,孙儿听说探春妹妹要和亲去了,是吗?”小史氏笑呵呵的摸着宝玉的脑袋,笑道:“我的儿,这可是我们府里的大喜事儿,你怎么才知道?”
贾宝玉流着泪问小史氏:“老祖宗,这哪里是什么喜事啊?和亲的女孩有几个好下场的?尤其又是替南安郡王家的去,那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啊?”小史氏不高兴的拍了一下宝玉的后背:“胡说什么?这可是荣耀,探春可是要被封郡主的。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让你老子削你!再说,哪有外嫁女没事儿回娘家的说啊?”
底下一脸木那的王夫人也说:“我的儿,可别听外面的人瞎咧咧,这次可是你妹子的造化!探春也是愿意的那。你快回你院子歇着去吧,一会儿你爹就过来了,小心他听了不高兴。这一半天儿的,南安王府就要大摆认亲宴了。”
贾宝玉天生怕他老子怕的跟避猫鼠似的,一听贾政要来,急忙跑了。小史氏感叹道:“政儿就是太严肃了,这回回把宝玉吓得再不敢和他亲近了,本是亲亲的父子俩,生生的变成这般样子,也是造化弄人啊!”
王夫人听后也感慨道:“可怜宝玉,从小就被老爷讯怕了,每次一见老爷,连话都说不好。一听他老子来了,就赶紧跑,真就跟避猫鼠似的。”贾政撩开帘子道:“休要再提那个畜生,免得脏了我的耳朵。他要是有珠儿一半的能力,我再也不会骂他的。”王夫人一听贾政提到贾珠,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贾宝玉回到怡红院,心里有些难受,姐姐妹妹们都开始嫁了人,成了人家的人,想见一面都是难得很,探春妹妹却要嫁到茜香国,今生是再难见上一面了。想着,贾宝玉就去找贾探春,看看她有什么缺的吗,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妹子不是?
贾宝玉向秋爽斋走去,只是没等到地方,就看到贾探春、李纨、李玟和李琦四人在空地处放风筝,确是因为贾探春马上就要远嫁,三人觉得平时和探春关系还是很好的,希望她在最后留在贾府的几天里能开开心心的,于是就拉着贾探春出来放风筝,把不开心和惶恐暂时放到一边。
贾宝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该过去打招呼,正在这时,贾探春的风筝和李纨的搅到了一起,李玟急忙要去帮忙,不想三只风筝都缠到了一起,相互拉扯的时候,三只风筝竟然一起断了线,不知道飞向了什么地方。
贾探春愣愣的看着飞远的风筝,自己将来是不是就像这风筝一样,自己的未来根本就不能被自己掌控,只能随风逐流?看着看着就流下了眼泪,李琦一看,急忙命人拿了剪刀,将自己的风筝也放了出去,然后说道:“我们都玩了这一半天了,还是赶紧回屋吧。”
贾宝玉跑了过来,拉住贾探春的手说:“妹妹若是不愿意去,就不要去了。我们这就去回了老祖宗,以后我们就在这园子里生活,我活着一日,咱们大家就乐呵一日,等我没了,你们散了我也管不着了。”贾探春听了贾宝玉的胡话,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还是很高兴的。
贾探春道:“又胡说!不理你了~”说完就一手拉着李玟,一手拉着李琦跑走了。贾宝玉看到贾探春破涕为笑,觉得她可能真的像老祖宗说的那样,是愿意的吧?李纨看着有些迷茫的贾宝玉,无奈的摇摇头,骂了一声:“呆子!”也向贾探春她们那跑去。贾宝玉迷迷糊糊的回了自己的怡红院。
贾宝玉一阵清醒一阵糊涂的却是发起了烧,迷迷糊糊的就开始回忆二十来年的经历,一会是姐姐妹妹们和他一起在大伯府里的东院堆沙子,一会儿是老爷拿着板子面目狰狞的揍他,过会儿又变成了姐妹们一个个出嫁,兄弟们成家,有时还能看到大伯慈爱的给他们讲故事。
只是听着听着,竟然就变成年幼时,刘姥姥来家里,给他们讲的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不由得又想到世上真的有这些神神鬼鬼的吗?有吧,刘姥姥一开始可是说过是她年轻时候的经历那,只是后来自己追问,老祖宗不愿意自己问这些事儿,呵斥了刘姥姥,刘姥姥才改口说是骗大家的,只是为了让大家相信才这么说的。
贾宝玉生病,吓得小史氏和王夫人不行,最后还是去请的贾赦,贾赦看了一下贾宝玉,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帮他将神魂稳了,让他退了烧,清醒过来,然后对还不太清醒的贾宝玉说:“万事有因才有果,什么事情都顺其自然就好,莫要强求!”
说完,贾赦就走了,原来,贾宝玉是有慧根的,只是酒色财气的腐蚀迷了他的眼,让他流连花丛,不愿睁开慧眼。只是姐妹们陆续离开他,让他心生悲凉,竟有了些感悟,不想因为灵魂曾经被破石头控制,所以感悟时出了岔子,险些入了魔道。贾赦给他喂了清心丹,让他保持神清志明,只是时机到了,他总归还是要出家的。
只是贾赦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南安老王妃正式认了贾探春做孙女,并且还记在了南安王妃的名下,成为南安郡王嫡长女,身份贵重,在大观园里大摆宴席,请了很多勋贵人家,连北静王水溶都和北静王妃亲自过来了。
因为贾探春成为郡王嫡长女,郡王府又没为凝薰请封过,自然一请封就被批准了。对于此事儿,除了南安王妃和霍凝薰不乐意以外,别人都是无意见的。贾探春对于自己终于摆脱庶女的称呼,很是高兴,当郡主的名头落下来的时候,贾探春已经不在意自己要嫁给什么人了。反正自己将会有丰厚的嫁妆,以后自己守着自己的嫁妆过活也是可以的。
贾家人就更高兴了,自己家终于又可以跻身上层圈子里了。南安郡王府可承诺了,两家以后就是实在亲戚了,将探春送出去实在是太划算了!一个庶女而已,没了就没了呗。再说,就是留在京城也不见得有什么用,能不能嫁出去都两说,弄不好就是个赔钱货!
只是大家都没注意到,贾宝玉的异样,不知道是谁在这大喜的日子,点了一出《点绛唇》,正好唱到《寄生草》:
漫漫英雄泪,相离处士家
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里讨
烟蓑雨笠卷单行?
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贾宝玉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有什么要破体而出了,只是却抓不住头绪,但这件事却应该很重要,贾宝玉急得不行,只是却没办法弄清楚。就在他马上就要想到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好的日子,听这晦气的东西作甚,赶紧换了,就听《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吧!其他人都附和着,贾宝玉也就被打断了思路,只好就先放下了。
曲终人散,酒宴之后,贾探春就带着东西扶着南安老王妃去了南安王府。五日后带着丰厚的嫁妆向茜香国行去。南安王府到底没能请下来和亲的正式文书,只给了通婚书,只能算是皇家同意南安王府和茜香国通婚。贾家都去送行了,贾宝玉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和渐行渐远的车队,心里堵堵的。
贾宝玉回了怡红院,也不理要上来伺候的袭人,自己躺在床上,用手挡住眼睛,袭人以为贾宝玉又犯了痴病,也不太在意。只是贾宝玉却想着贾探春离去的情景可不就是《寄生草》里面的说的情景吗。又想到《南华经》里的话,喃喃自语道:这一去,一辈子也别来,也别说话。
想着想着,又绕回那一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过了一会儿,贾宝玉觉得心里突然有些通透了,站了起来,来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一首禅诗: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写完之后,贾宝玉觉得自己终于悟了,到了万境归空的时候,人就会获得立足之境。所以自己应该放下一切,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想完,贾宝玉直接走了出去,对于后面袭人的呼唤听而不闻,直直的出了大门。
袭人觉得事情不对,急忙拿着贾宝玉写的禅诗找到王夫人,对王夫人说:“太太,宝玉今天回来以后就不说话,刚刚还哭了一会,之后就写了这个,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奴婢怎么叫都不吱声。”
王夫人一听袭人的话,就笑了道:“你这孩子,忒大惊小怪了。今个他妹子远嫁,他又是个心软的,自然心里不痛快。这会儿肯定是去找他那些伙伴喝酒撒气儿去了,很不必着急。”袭人听后,虽然隐约觉得好像不对,但是也没敢再说什么。
王夫人看着贾宝玉写下的禅诗,笑着说:“这小子就会写些云里雾里,让人不懂的东西。不过他确实有歪才,这方面别说他老子,就是他哥哥也多有不如。”袭人陪着笑,刚要进来给王夫人请安的李纨,听了之后,不由得心头一酸,神情就有些恍惚。王夫人对这个木那,总是一脸晦气的儿媳妇很是看不上眼,李纨行了礼,就被王夫人直接打发了。
王夫人看着纸上的字,吧嗒一下嘴道:“这小子的字是真能唬人,就是写的这些狗屁不通的玩意,要是被他老子看了,非得锤他不可!”王夫人虽然每日念经,可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再说,王家女那是就认识几个常用字,还是为了看账本,上哪能知道这禅诗的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袭人就两眼通红的找来了,对王夫人说:“太太,宝玉整晚未归。”王夫人这会儿才觉得事情大条了,急忙带着昨天宝玉写的禅诗找到了小史氏,小史氏虽初通文墨,但是本身并不信佛,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段话,也是看不懂的。
但还是赶紧命人去各处找一下,正好李纨正常点到王夫人处请安,可是得知王夫人先走了,就赶紧过来了。小史氏赶紧叫过来李纨,这个孙媳妇可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平时也爱和探春她们舞文弄墨的。
这些年,贾珠去世,李纨年纪轻轻就开始守寡,所以越发的信命,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什么错事,所以李纨经常研读佛经,一眼就看出这是一首禅诗,出自于《南华经》的经文,于是道:“这是谁写的禅诗啊,好高的悟境!当得一代高僧了!”
接着又将诗意讲了一下,然后道:“这是谁要出家吗?都这悟境了,到护国寺想来也是使得的!”王夫人一听,那是睚呲欲裂,大声道:“闭嘴!放你娘的屁,不会解释就瞎瞎说!”小史氏虽然害怕,但是想到宝玉出生就口含宝玉,虽然知道他日后会有大造化,但一直以来,宝玉厌恶仕途,讨厌礼教,自己也只当他年龄还小。此时想来,莫不是他的造化并非自己等人期盼的方向?
小史氏叫来贾政,此时的贾政早已脚步虚浮,眼眶深陷。小史氏看着贾政这个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只是还是将事情和贾政说了一下,将诗稿递给了贾政,贾政看了一眼道:“别信那小子胡咧咧,不过一酒色之徒耳,他是吃不了那苦头的,用不了两天就自己滚回来了。”说完,贾政拍拍屁股走了,找他的爱妾白姨娘去了。边走边说:“个小娘皮的,昨个的姿势真他娘的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