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多听听华子建自己说的,在他的谈话中,自己可以推测变化,捕捉某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细节,而往往这个细节有可能就是攻破对方心理防线的一个小缺口,现在虽然事情已经很明确了,但自己还是要从心理上击溃他,让他说出很多自己还没有掌握的事情来,最好说出一些更大的事情和人物来。
华子建说:“既然,你愿意听,我也就不客气了。这几天,我都在想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当个好领导,当一个人民喜欢的财团母公司领导?”
黄副总监很感兴趣地说:“有什么新见解呢?”
华子建笑了笑,说:“有时间的话,我想写一篇论文,大纲我已经想好了。一个人,要当好领导,他得要让上级领导满意,让同僚满意,让广大人民群众满意。如果能做到这三个满意,他肯定是一个好领导。一直以来,我就是努力这么做的。效果怎么样呢?似乎并不好!要各个方面都照顾到,往往是不可能的,当领导满意时,同僚的利益受了损害怎么处理?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受了损害怎么处理?这时候,总要舍弃某一方,甚至是某两方,到底舍弃那一方?”
黄副总监不得不佩服华子建,这个人啊,真是有胆略,现在还能给自己说这些。
“你要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黄副总监耐心的诱导华子建。
“我要说明的是,我们的职员们,在工作中,更多的是凭借我们的觉悟去办事,凭借我们的个人修养去办事。如果,遇到好领导,我们就能干大事,如果遇到并不好的领导,就少说话,少办事。”
点下头,黄副总监说:“这是制度的缺欠。”
“制度是人定的,是人执行的。执行者有时候比制度还制度。”
“所以,讨好领导往往是最重要的。能谈谈这方面的认识吗?”黄副总监在不断引向深入。
华子建突然就笑了起来,说:“我还以为,你对我的论文真就这么感兴趣呢?原来,你是在套我。”
黄副总监见他没有上当,只得明说了:“你难道没意识到吗?从把你带到这来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意识到了。没有把握,或者说,没有较充分的理由,能把你带到这来吗?”
华子建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他喝了一口茶,凝视黄副总监好一会,想从他的眼神看出什么。黄副总监不回避他的目光,那双鹰一般的眼发射出锐利的光,他反客为主,要透过华子建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沉默,好一阵的沉默。黄副总监也在揣测华子建,想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候,华子建嘴角挂起一抹笑,他说:“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你怎么就有这么充足的理由呢?即使是有人投诉,但理由也不会那么充足啊!”
“如果只是投诉,还不至于会这样。你就没想到投诉后,又得到了证实吗?”
华子建很费解的说:“这就更让我奇怪了,竟然就能够得到证实。”
“你真的就感觉到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你对自己总是那么自信!”
华子建说:“是的,我是很自信的。”
黄副总监又一次凝视着他说:“我对自己也很自信!”
“你能不能说一说你自信的理由,或者说,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黄副总监笑了,本来他绝不想跟华子建说得太具体,这是一种策略,不能让他知道他到底犯什么事了,只有让他在云里雾里,才有可能让他去想得更多,想他都做了那些对不起财团,对不起人民群众的事情,越想得多,就会越感到心虚,心理防线就会越脆弱,如果太早地让他知道了你所掌握的情况,他就会避重就轻,只向你坦白你已经知道的情况,而刻意去隐瞒你不知道的东西。自己要给他施加压力,要让他感觉到他们已掌握了许多情况,且是一个个铁证如山的事实。但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就在昨天晚上,就在所有集团理事会领导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在集团理事会会议上,依然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有人要保华子建,有人要干掉华子建,两股势力都很大,大的让新来的集团理事会王理事长都有点动摇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黄副总监知道,自己只能结案了,不管华子建过去犯过什么样天大的事情,但现在只能以这次的事情结案,否则,后面的事情会让自己更麻烦,更为难的。
他决定不再等了,他要给华子建摊牌,他说:“机会早就给你了,不是要你向我解释,而是要你主动地向我一一说清楚。从带你到这小楼屋来,你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你还要,主动交代和负隅顽抗的后果是不一样的。”
华子建说:“我感觉到,你在跟我捉迷藏。你说我犯了事,又不告诉我犯了什么事,你要我争取立功,又不告诉我怎么立功,总让我犯猜测,你就不能爽快一点吗?这就是你一贯的工作作风吗?你让我感觉到,你是一个阴谋诡计的人。说真的,我想,被你带到这小楼屋来的人,可能不敢得罪你,不敢对你说一句气重的话,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怕。我觉得,你这是在浪费自己。故弄玄虚地浪费时间。”
华子建说的大义凛然,说的铿锵有力,说的连做记录的小刘听的都目瞪口呆的。
华子建说:“你以为,我心里还存有某种侥幸,不想主动坦白,但是,我可能告诉你,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我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坦白的。如果,每一个职员,每一个财团的领导职员都能像我一样,那么,你们这个部门,你们这些人都要转行,都要去干别的事。我不想再跟你在这耗时间了。”
华子建看也不看黄副总监,就往外走。黄副总监一拍茶几,大喝一声:“你站住!”
华子建站住了,回过头来看着黄副总监,嘴角上挂着一抹讥讽的笑,说:“你没资格命令我。你这种人没资格命令我。你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浪费我的时间,浪费小刘的时间,浪费楼下所有人的时间,说得更大一点,你是浪费财团的事业的时间,浪费广大人民群众的时间。”
这一刻,黄副总监在心里狠狠地想,你华子建狂吧,你就狂吧,我会让你痛哭流涕,跪在我面前要我给你机会,要我饶恕你!
他站起来,打开窗,就有一缕清风吹进来,山里的夜风很清凉,有一种雾湿的新鲜。冷静下来后,黄副总监又想,今天的华子建暴躁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可是一直都在忍耐的,一直都把带他到这小楼屋当成休假的,现在,他竟一反常态了,他开始克制不住自己了,开始烦燥了,开始动摇了,原来,他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自信,他的自信果然是装出来。
他想,刚才的谈话已经刺激到他了。
“华子建,我很为你的镇定感到惊讶,你是我这些年见到的最厉害的一个人,也可以换句话说,是最顽固的一个人了。”
华子建没有走出去了,他也预感到,这个黄老头今天恐怕是要和自己摊牌了,所以华子建不仅没有离开,又反身走了过来,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问:“拿出你的证据吧?到底是什么事情,只要你有证据,我就给你说清楚。”
“真的吗?你会都交代吗?”
“我会都说,不是交代,黄总监,你的用词总让我不舒服。”
“哈哈,好好,那你听着,就在你刚来这个小楼的那天,我带人查了你的办公室。”黄副总监说道这里,就观察着华子建的表情。
但华子建很淡定,一点都没有惊慌的问:“查到了什么?”
黄副总监实在对华子建这样的淡定折服了,他冷冷的一笑,说:“你还能问的出来,查到了什么?你说呢?查到了你里间床下的那个口袋,查到了口袋中装的三十万元现金。”
华子建一下睁大了眼睛,看着黄副总监,过了好久才问:“你们收到的是谁的举报?”
黄副总监感到华子建已经开始崩溃了,这是能预感到的事情,没有谁能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笑的出来,所以他就加强了自己的攻势,说:“谁举报的当然不能说了,但是你应该知道,在你们的养殖款到账之后,你不让上交那三十万元钱,本身就是一个漏洞了,想要查不出来,很难的。”
“我不让上交那30万元?”华子建有点惊讶的问。
“你现在还要否认吗?畜牧部李主管是可以作证的。”
华子建沉默了,果然是如此,果然是无耻的栽赃,华子建的脸上就显出了一种让人感到悲哀的忧伤。
黄副总监就这样看着华子建,不过在他的心中,也泛起了一丝同情和怜悯,自己见过这样的人很多,但像华子建这样让所有人都感到敬仰的人却不多,本来他应该是一个难得的职场新星,他还这样年轻,这样前途光明,现在都毁掉了,一切都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