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对梁洹来说,女人并没有什么稀罕的。

在他十五岁的时候,邓太后便安排了两个宫女来教他通晓男女之事。十七岁大婚,不仅立了皇后,还纳了嫔妃,这宫里的女人,更是任他取用。对他来说,与女子交.欢,就如同腹中饥饿,要进食一般。

但这个叫许蔓的女子带给他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他觉得,她很特别。到底怎么特别,他也说不清楚,他只觉得她跟他以往见过的女子相比,很不一样。

虽然她的身份不高,但他不想像对其他女子一般,随意取之便是。他发现自己很在乎她的感受,想要她开心。甚至为了陪她来看这月蚀之相,这么晚了,还踏月出门。怕她冷着了,还专门带了一只暖炉来给她暖手。

先前月亮被遮住之时,兰草院中一片黑暗,他眼睛望着的方向却不是天际,而是不由自主地望着她。看着她的脸,随着月亮的跳出而慢慢清晰。那一刹,他犹如置身于梦境。

他知道,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原本打算就这么跟她玩玩,还挺有趣的。

可先前她离开的时候,看着她那匆匆的脚步,他突然感觉有些不舍。于是,他不想再继续玩这个游戏了。他要纳她为自己的嫔妃,自己想见她的时候,她可以随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叫申则跟汤直说,让他去查她的身世。如果她已是自由之身,他马上就册封她。如果她与她丈夫的关系还未断,汤直也会把此事办妥。反正她都说了,他丈夫有了别人不要她了,想必她也不会再留在那个男人身边的。

一想到很快便可以与她朝夕相处,他觉得自己心中“呯!呯!呯!”地,绽开了无数的鲜花。

就在他满怀期待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把一切都打乱了。

次日未时三刻,申则突然来向他禀报,说三皇子梁岷的乳母,被发现溺毙在皇宫的琼湖之中。

梁洹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晴空里响了一个霹雳,炸得他整个人都懵了。

昨晚她才与他一起观月蚀,怎么今天人就没了?

他呆坐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这感觉,像当年母妃离开他的时候那般,痛到了极点,却又无法发泄。

“她,她怎么死的?”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申则看着他灰白的脸色,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许蔓姑姑,应该是不慎落湖而亡。”

不慎落湖?

梁洹的脸青得吓人。他昨晚才决定要纳她入后宫,叫汤直去查她的身世,今日她就落湖而死,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想到这里,梁洹将牙咬得紧紧的,手捏成拳头,青筋爆绽。半晌,他抬起头,对着申则问道:“申则,我叫汤直去探查她的事,你跟哪些人提过?”

申则愣了愣,随即明白梁洹话里的意思,脸色一白,“扑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回陛下,小人只跟汤大人说传了话,便再未跟其他人提过。”

“你起来吧,我没怀疑你。”梁洹对着申则说道。

申则六岁进宫,便一直跟在梁洹身边,已经差不多十二年了,两人可算是一起长大的。他对自己忠心耿耿,梁洹是知道的,自然不会怀疑他。不过,就怕在这传话的过程中走了风声,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暗中对许蔓下了毒手。

梁洹从小在宫里长大,对宫庭之中的波诡云谲之事,最清楚不过了。

她,应该是第二个因他而死的女人了。

昨晚,他一直想着她,极为兴奋,甚至难以入眠。他想着,当她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时,那张小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想到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可不过一夜,一切都化成了云烟。

她真的就像一个梦一般,他醒了,她也不见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更觉得难受、郁懑和愤怒。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申则说道:“你去找王霄,叫他把昨晚抬龙舆的四个舆夫和汤直派出查探她身世的人都调查一遍,务必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王霄是他一手建立的蓝田卫之首领。

梁洹从小便知道自己在皇宫的处境并不妙,虽然在邓太后名下,但邓太后毕竟不是他亲母,总是隔了一层。邓太后扶他上位,不过也是想他感激于她,从而让邓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稳固。所以,他很早便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建立了蓝田卫。

王霄虽然不过二十四五岁,但此人有勇有谋,极得梁洹看重。不过,梁洹一般不动用蓝田卫,小事都找探查司的汤直,只有棘手之事才让蓝田卫插手。

如今,他必须要让蓝田卫出手了。

他喜欢的女人死了。

他已经让一个女人因为自己不明不白的死了,不能再让许蔓也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他要查清事实,还她一个公道。

桃娘的死,在华阳宫同样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因为沈初夏自己有奶,因而,白日大多时候都是她亲自哺乳,只有晚上才由桃娘喂梁岷。

这天清早起来,沈初夏叫桃娘把梁岷抱了过来,她给他哺了乳,便抱着他玩。桃娘见自己没什么事,就跟沈初夏说有个同乡有事找自己,想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沈初夏也没多问,便放了她出去。没想到,桃娘这一去,一直到晌午都没回来。

沈初夏叫张固他们去找她,可不知道她那同乡到底是谁,找了一圈也就无功而返。没想到未时初刻,内廷局那边突然来了人,叫沈初夏派人去认尸,说是在琼湖里发现一具女尸,有点像是三皇子的乳娘。

沈初夏一开始根本不相信那落湖的女子是桃娘,不过既然内廷局派了人过来,她便叫张固与刘定两人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张固与刘定便红着眼睛回来了,说那沉在湖中的女子真的是桃娘。

沈初夏与明兰几个大为震惊,也不免伤心落泪。

也不知是不是前世宫斗戏看多了,对于桃娘的死,沈初夏总觉得有些古怪。可她想不到有谁又会对一个不受重视皇子的乳母下毒手。

在这宫里死个人,就跟死个蝼蚁一般,除了平日与桃娘同在华阳宫做事的宫人心里为她伤心外,在这宫里几乎没有牵起一丝波澜。

内廷局动作倒是快,晚上就给梁岷派了个叫秀菊的新乳母过来。秀菊看起来也还老实,只是相貌比起桃娘差了一些。

梁岷不过三个月大,还不太认生,换了乳母他也没多大反应。

沈初夏想到与桃娘相处虽然只有短短三月,但也是有些情意的。她这三个月,存了有六十多两银子,便取了三十两,叫明兰托人带给桃娘在宫外的家人,也算尽一尽自己的心意了。

秀菊刚来华阳宫,还不太了解梁岷的习惯,沈初夏便带着她一起照顾儿子,帮助她尽快上手,便把与阿螭相约二十日这天见面的事情给忘了。

而以为沈初夏已经死去的梁洹,还是在未初时分到了兰草院。虽然知道她不可能在出现,可他还是要赴这个约会。

他与她只见过短短四面,可他却觉得她比那些与他相处多年的女子都熟悉。他不敢去见她最后一面,只是下令把她的尸身交还给她的家人,并给了一大笔钱,让她的家人厚葬她。

他不知道,是不是只要是他喜欢的女人,注定都要死于非命?

像往常一般,他亲自动手,将院子打扫干净,却再提不起兴致赏花,坐在她上回坐过的地方,呆了半晌,才回了乾阳宫。

待沈初夏想起与阿螭的约定时,已经是二十二了。虽然她觉得自己与阿螭之间,有种特殊的情愫,但一想到那院中的天价兰草,她还是决定继续与他交好,只是提醒自己要注意把握分寸,不要再对他生出异样的感觉了。

想到自己二十那天爽了约,也不知他生气没有。于是,到了二十五这日,她把梁岷安顿好,取了一根香肠便去了兰草院。

兰草院的门果然开着。

沈初夏走进门,看见阿螭独自一人,呆呆地坐在院中。

想到那天失约,沈初夏赶紧摆出一个讨好地笑容出来,扬声叫道:“阿螭!”

听到她的声音,他身子震了震,随即猛然转过头来,看见是她,他的眼睛蓦然瞪大,一脸惊异。

他们是不是说她死了吗?怎么她还会来这里?难道是她的魂魄回来找自己了?

看到他的模样,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下脚,小心地问道:“阿螭,怎么了?我那天没来,你生气了吗?”

“你真的是许蔓?”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啊。”她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不过才十日,你就不认得我了?”

听到她的话,他身子一颤,随即快步跑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搂到怀里:“阿蔓,真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我只想见到你!是不是阎王爷听到我的话?放你回来见我的?”

他搂得太紧,沈初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推着她,叫道:“阿螭,你,你怎么了?什么鬼不鬼的?谁是鬼啊?”

听到她的话,他微微一怔,将她放开,垂下眼,紧紧盯着她,说道:“他们不是说你落湖而亡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看得出来,他有些激动。

“死的那个不是我。”听到他这么说,她一下明白过来了,忙说道,“是岷儿的乳母。”

“你不就是三皇子的乳母吗?”他望着她。

她微微一怔。好像自己是跟他说,自己是三皇子的乳母。

她只好支吾道:“那个,死的是他的另一个乳母。”

他呆了呆,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好端端的?你真的没事?”

“我真的没事。”她笑了起来,然后仰起脸,指着自己的下巴,“你看,我有下巴,我不是鬼!”说着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着自己这几日朝思暮想的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梁洹觉得这是自己此生最大之幸事。

此时,她的脸离自己如此的近,那如同花瓣一般嫣红的双唇,就在他的眼前,上面一层淡淡的珠光,就像抹了蜜一般。

“阿蔓,我好想你!”

说罢,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噙住了那两片娇艳欲滴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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