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回去了,只是刚一回到门内,马上就闭关了,在山中的纯阳洞中闭了死关,现在的他,功力高绝,辟谷之术往往能让他五六月不食,谁也不见,谁也不知。
苍云来到纯阳洞外,看着寂寞空山,白光梭影,低声叹了一叹,情关终究要过,只是只能自己去过,一个人如果一旦陷入了死角,那想要在钻出来就难上加难了,正如某人所言:每个人都有一个犄角旮旯,别人进不去,自己也出不来。
广厦三千,非一日之功,屋子一天是建不出来的,在后山的头一个晚上,缁许架起篝火,在边上铺了被褥,让白散睡觉,自己守夜,他虽然法力低微,但是较起常人,精气旺盛,几个日夜不睡还是可以的。
看见白散睡着,听着篝火乒乓的炸柴声,将萧放在嘴边,缓缓的吹起了一个许久年都不在吹得曲子,曲谱都差点忘却,可是还是记得,还是忘不了,声音在大山之中慢慢回旋,他一首一首的吹,曲子平缓舒畅,偶尔激亢有力,如同神剑出鞘,一剑破天,却更多的是风轻云淡,如同小溪潺潺,山声悠悠。
早晨,阳光洒下,白散睁开眼睛,却见缁许正襟端坐,白散起身,缁许眼睛也没有睁开就道:“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授业师兄,你凡一切事物,都要听我的,行行已足,如今我教你我清玄门的内丹心法,你要听好,这是我清玄门立派之基,玄门之要。”
白散急忙做好,道:“是,师兄。”
“寂静枯极,如同万物,心定如针,可定东海……”
白散做好,按着他所说的入定修行,清玄门最重定心,只有心定下来,方才气运全身,所以清玄门的根基最稳,不容易走火入魔,定坐了一个时辰,缁许道:“好了,开始修屋子吧,不然我们真的要露宿荒野十年了。”
“真的要砍竹修屋子啊。”
“真的不能再真。”
“我们住窑洞怎么样,那里真的冬暖夏凉,舒服极了。”
“砍竹子,修屋子。”
“住窑洞嘛……”
缁许的满脸无奈,咬着牙道:“砍竹子,修屋子。”
白散把头抵在缁许的头上,“住窑洞嘛……”
“好了,你赢了,不远处有个山洞,我们住山洞。”
“好诶。”白散一阵欢呼。
“那个山洞未经修葺,我们赶紧过去收拾收拾,再拾些柴火烤一烤,不然山洞潮的很。”缁许三两下扒起铺盖,带着白散向着山洞走去,白散笑嘻嘻的道:“师兄,你真好。”
两个人把山洞收拾了一下,然后,缁许用仙剑剁了两块巨大的石头,做了石床,用大火烧了烧,潮气也少了,两人这便算是在后山安顿了下来,光线还好,不是太暗。
两人开始在山中过起了苦修的日子,缁许教白散识字吹箫,修真法门,白散除了作必要的课业之外,每天就开始种竹子,一棵、两棵,三棵……一千棵、两千棵。
白散识字之后,便一直吵吵这要看书,可是荒郊野岭,又不能回宗门拿书,于是缁许每天给白散讲故事,从《南华经》中各个寓言故事,《史记》中的刺客列传,到唐代传奇,几乎能讲的都讲了,可是白散还是一副“我要听”的模样,最后无法,缁许偷偷返回宗门,到书斋那里借来好多的书,读的白散如痴如醉,但大多都是书斋之中的杂书,前两类道书枯涩难懂,白散也不喜欢。
时光匆匆如同白驹过隙,岁月流年如同大河激流。六年时光转瞬即逝。
白散也已经从六岁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了。
缁许皱着眉头,左手搭在白散的脉搏上面,皱着眉头,三根手指头不断的抬起落下,白散的胳膊换了左面换右面。
“怎么了?”白散问道。
“没什么?每日修炼如何?”
“没什么反应,还是没有你说的气感,任督阴阳交汇更不可能了。”
“怎么回事呢?”缁许皱着眉头,道:“今日,你在山里看书,不许乱跑。”
缁许转身离去,御剑向宗门而去,刚到后门,却见师父苍云站在门口,缁许上前行礼,苍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来此为何?六年以来,白散感觉不到任何的气脉,无法修炼内丹之术。”
“师父明察。”缁许这个时候也严肃了起来。
“他的任督堵塞,阴阳不和,故而无法生成先天真气,无法修炼,此事我也无法,就是整个清玄门乃至于天下,估计都没有办法。”
“师父,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缁许急道。
“缁许,我知道你与散儿相交甚厚,只是此事强求不来,我也没有办法,你回去吧,四年之后,带他回到山门。”
“是,师父。”
缁许神色没落,慢慢转身而去,苍云也长叹一声,转身而去。
长风闭了六年的关,可是还是没有出来。
缁许回到山中,看向在那里看《拍案惊奇》的白散,摇了摇头,看向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缁许不见了,只留下白散一个人呆在山洞里,竹子现在已经种了一万多株了,早已经达到要求了,可是还是不能回到山门,因为还有十年之期。
忽然,“吼”的一声,一头巨蟒忽然钻入洞中,白散大惧,向洞后缩去,那巨蟒步步紧逼,来到白散面前,“嘶嘶”的吐着信子,白散勉强站起身来,沉腰立马,手护在胸前,巨蟒一个扑来,白散使一个顺水推舟,身子一斜,双掌贴在巨蟒身上,借着巨蟒扑来的力道,将巨蟒推向边上,自己向后一跃,巨蟒的尾巴袭来,白散泥鳅翻身,借着巨蟒尾巴的力道,翻过去,这个时候巨蟒的头又扑过来,白散力道用老,新力未生,眼见巨蟒的嘴巴要咬上白散的头了,似乎都能闻见那浓重的腥味,就这千钧一发之际,白散忽然听见一声惨叫,抬起头来,巨蟒已经消失了,只见缁许站在外面,跑出去,缁许的手中握着巨蟒的尾巴,而巨蟒的身子软绵绵的,身上的骨头已经全部脱节,缁许放下巨蟒的尾巴,笑嘻嘻的道:“今晚有蛇肉吃了。”
“又杀生了,师兄也不怕这蛇有毒,小心有口福没幸福了。”
“这是蟒蛇,哪来的毒?杀生,它都要杀你了,还不杀它。”
“可是他毕竟也是一条生灵啊。”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缁许道。
缁许将蛇剥了皮,把蛇肉拿到远处的小溪里洗了洗,架在火上烤,这才是中午,而且还是艳阳六月,缁许虽然不避寒暑了,可是白散却满头大汗,六月的天,即使静静呆着,也是汗流浃背,更何况还烤火。
“那,肉好了。”缁许给白散接过去一串的蛇肉,白散用鼻子嗅了嗅,“真香。”立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缁许笑了起来:“哈哈,师兄的手艺高吧。”
“高,实在是高。”白散含糊不清的说着,缁许忽然脸色一正,对白散道:“齐物论固然是好,但是你也要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弱肉强食,这是天地间生存的法则,也是道则,如果一味的善良,那么对你只有害处,没有好处,你活着,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善。
白散抬起头,似懂非懂的看着缁许,缁许严肃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的不正经,白散点了点头,缁许忽然笑着道:“赶紧吃,今晚,带你去看好东西。”
白散也咧起嘴,哈哈的笑着,嘴里的肉沫子喷了缁许的一身。
夜晚,缁许夹着白散,进入森林之内,两个人坐在一棵大树之上,缁许道:“你看。”
白散道:“看什么?”
“看动物。”白散看过去,一只豺狗扑出去,咬死了一只兔子,刚刚吃饱,一头猛虎忽然扑出来,又将豺狗咬死,吃了,猛虎慢慢走了,却见一只黑熊扑过去,把老虎从后面一把抓起来,拦腰折断,白散看的脸色煞白,缁许道:“看他们厉害吗?”
“难道弱的就要被杀死吗?”
“有这样的一句话,叫做鹿一早上刚刚眼睛睁开,就要拼命奔跑,不然的话就会被老虎吃掉,老虎早晨刚刚眼睛睁开,也要拼命奔跑,不然的话,就会捕不到猎物而被饿死。”
“齐物论难道是错的吗?”
“齐物论谁说是错的,你可以将他们看做是平等的生物,就像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谁高谁低,只是恶人做了坏事,那我们就要惩戒,杀了他,这不是将他看做比我们低,你明白吗?”
白散低下头,沉默不语,缁许继续道:“我们不去招惹,但是有些祸患就偏偏要找上我们,就像刚才的兔子他有什么错,可是豺狗要吃了它,豺狗错了吗?它只是要填饱肚子而已。”
“不是齐物论错,也不是杀人错,而是我错了。”白散低下头,语气有些悲凉的道。
“都没有错,只是这是人间,不是天界,如果是传说中的长乐世界,那么你没有错,可是我们毕竟不是神仙。”
“师兄,我是不是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才不会被黑熊吃掉。”白散道。
缁许一怔,这白散的脑子转的这么快,在瞬间便转换过来,寻找方法了。
缁许哈哈大笑,道:“是啊,你要变得很厉害,比你弱的人才怕你,你说的话也有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