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倾雪醒后,凤天涯便成了落雪苑的常客,有事没事总是过来陪着她。狐王和王后乐得看两人感情越来越好,也未对凤天涯随意出入王宫内院加以管制,宫里的侍从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事早已不言而喻。
天还未大亮,凤天涯已早早来了。
落雪苑中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香阑悄声从屋内退出来,又轻轻将门关上,回头便见他站在院中。
上前两步屈膝福了福:“凤公子,公主还未醒,奴婢带您去客房歇息吧。”
又是如沐春风的笑着,险些晃花了香阑的眼睛。“不必了,我在这儿等一会就好,她也快醒了。”
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倾雪睡眼惺忪,抓起身旁的衣裳:“香阑,请表哥进来。”
“是。”又对着屋内屈膝福了福,才引了凤天涯进屋。
凤天涯进屋时,倾雪早已梳洗好,穿戴整齐坐在铜镜前。一身很简单的淡蓝衣衫,领子高高的,袖口紧紧的,腰间系了一条丝绸带子。头发没有绾髻,而是被随意地在脑后编成了一条长长的大辫子。
很清爽的装束,也很有些话本子中女侠的风范。
“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去宫外转转可好?”
“求之不得。”回眸,对凤天涯甜甜一笑。
直到走出房门,倾雪才发现今天天气委实不错。
大片大片厚密的云彩几乎挡住了整个天空,即便是正午,依旧没有一丝阳光射下来。偶尔有风吹过,顿觉神台清明。
倾雪勾起嘴角,果然是个好天,很适合御剑飞行。
“小默子,取我的飞剑来。”
突然默了默,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香阑有些紧张地看向凤天涯,双手无意识地揉搓着衣裳。
话已出口,倾雪才后知后觉落雪苑乃至整个王宫都没有小默子这个人,自己也不曾有过什么剑。
感受到身边这些人的一样,脸倏地红了,抱歉地对凤天涯笑了笑:“对不起,我又乱说话了。”
揉了揉倾雪的头,凤天涯手中出现一把红色灵剑,“用我的吧。”
灵剑浮在空中逐渐变大成小半尺宽。剑刃也变的很厚。若不是剑柄还在,倒真像是一块漂浮着的木板。倾雪腿一抬,骑在了剑上,长长的辫子侧在一边,凤天涯也跳上灵剑,站在倾雪后面,手一抬,灵剑便飞向了空中。
一切景物飞速倒退下移,很快便出了王城的地界。
飞剑飞的并不高,偶尔刮落几片树叶。倾雪还能在飞剑擦过果树的空隙眼疾手快地拽几颗野果。偷偷吃了一口,又苦又涩,还异常的酸。
默默把咬了一口的野果扔掉,用衣袖擦了擦另一颗野果,回头,送到凤天涯嘴边。
红色的野果卖相很好,凤天涯脸上一喜张口把野果吞了下去。好看的脸果然不出意外地在下一瞬间皱了起来。
“你怎么吃这种东西!”皱着眉,嘴里的野果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最后还是强咽了下去。
倾雪咯咯直笑:“表哥,我把我的野果给你吃了,你一会儿可得把野鸡抓来给我。”
“好。”凤天涯拽着倾雪的长辫子,似是对她恶作剧的惩罚:“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河,一会儿我再给你抓两条河鱼吃。”
点点头,有一瞬间的愣神。这话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灵剑徐徐下落,两人落到地上,凤天涯生起火,将方才顺手抓的野鸡架在上面。烤野鸡的香味很快散发出来,倾雪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露出两颗尖尖的狐狸牙。
终于烤好,拿着野鸡,对着脖子咬了下去。很香,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呢?倾雪歪着头,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在了凤天涯的身上。
将河鱼架在火上,鱼上的水滴低落在火里,发出细小的“刺啦”的响声。
不断翻转着河鱼,并没有发现她看过来的视线。
倾雪觉得,就连他烤鱼的画面都那么赏心悦目。淡雅的气质,淡雅的举止,也只有他才能将红衣也穿出素净淡雅的味道,书中的偏偏佳公子怕是也不及他这一抹风华。
可这画面为什么又是如此惊人的熟悉。
天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且有愈下愈大的趋势,浇灭了火,浇湿了还没烤好的河鱼。呆愣地坐在雨中,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遥不可及。
浑浑噩噩中被拉着找了个洞口避雨,手中的野鸡早不知丢到了何处。倾雪坐在洞口,看着瓢泼大雨,看着天色渐暗。暗自叹了口气,今夜怕是回不去了。四处打量了一下洞穴,土黄色,只有九尺长,九尺宽,勉强够两人歇息。
走到洞穴边上,伸出手摸了摸,又摸了摸,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为什么?只有沙漠中才回形成的泥土洞穴竟然会出现在森林里?
燃起火,凤天涯走到倾雪身旁:“雪儿,让我守护你一生一世可好。”
倾雪一愣,这句话,这场景,她是不是在哪里听过看过。
头又开始疼了。
把倾雪的身体转向自己,凤天涯继续道:“不是臣子对君主的守护,不是强者对弱者的守护,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守护,我希望能够像狐王守护王后那样,以丈夫的身份守护你。”
“雪儿,你答应吗?”
这些话说的很突然,他没有一点暗示,她也没有一点准备。然而她却觉得这些话很顺理成章,似乎在这样的场景下,就该说这样的话。
凤天涯目光灼灼,倾雪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这个唯一能把红衣也穿的如此素雅的人,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潜意识里也觉得,只有答应他才是对的。
“我答应。”三个字脱口而出,好像说话的人都不是自己。
低着头,凤天涯低低地笑了起来:“答应了,我便不允许你反悔了。”
明明是喜事一妆,不知为何,倾雪反而觉得心突然空了。
摇摇头,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嫁给他,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殷切期盼的吗?
被凤天涯缓缓抱住:“雪儿,我此刻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
心突然有些痛,他,从今以后便是要陪自己度过一生的人......
已是深夜,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洞穴里的火半明半灭地燃着,凤天涯靠在一边沉沉地睡着,倾雪抱膝坐在洞穴边,却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方才,凤天涯对她说明日回了狐族便让舅舅去宫里提亲,她本应该是高兴的,却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突然怕了,悔了。为什么呢?倾雪问自己,这是她最近最爱说的话了吧,总是有许多的问题埋在心里,让她总是在心里不停地问为什么。
总是有好多事情想不明白,想多了便会头痛,让她无力去想。
为什么会后悔呢?不想嫁给他吧。那方才为什么又要答应他呢?是想和他在一起吧。想和他在一起又不想嫁给他是为什么呢?
不够爱他吧。
突然冒出的想法让倾雪心头一跳。爱这个字,于她来说太过遥不可及,想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太过奢侈,她从未想,也从未敢想过。她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亲人平安喜乐,自己安稳度日,何时要求竟多了起来,想找一个爱的人厮守到老?
真是荒唐了。
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把那奢侈的想法从脑中摇出去。
转头看着熟睡的凤天涯,即便是睡着,嘴角却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嘴角轻微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小孩儿般的梦呓。
倾雪嘴角微微翘起,这样干净的一个人,她是喜欢的,他又这样全心全意待自己,和他成亲,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似乎是想通了些,靠在洞穴边上,也渐渐睡着了。
公主和凤家公子离开狐族一夜未归,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成为了宫内外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御花园中,王后拉着倾雪的手:“雪儿,今天母后叫你来是想说一下你的婚事。本来我和你父王就是要把你许配给凤小子的,可是他一走就是五年杳无音讯,我和你父王也就断了这个心思。如今他回来了,又对你情深意重,他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现在只要你同意,你父王就下旨给你们赐婚。”
倾雪一张脸羞的通红:“全凭母后安排。”
“好。”王后欢快地笑着,“天涯是个好孩子,我和你父王也都很中意他。况且他又是你亲表哥,你嫁过去之后我们也放心。”
凤天涯准驸马的身份昭然若揭,日子逐渐趋于平淡,终于迎来了赐婚这一天。
“奉天承运,狐王召曰:凤司仪之子凤天涯德厚流光,守正不阿,乃我族少有之人杰。恰值琉霜公主待字闺中,娴熟大方,温良敦厚,与凤天涯堪称天设地造,现特将琉霜公主许配凤天涯为妻。一切利益,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日完婚。钦此。”
“王上千岁。臣接旨。”
“父王千岁。儿臣接旨。”
两人齐齐叩拜,王旨也一同交到了两人手中。狐王等人皆是眉开眼笑,喜上眉梢。
拿着王旨,倾雪突然觉得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