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这几日的变化,封嬷嬷倒是最清楚的人。
东、西二府早已不似宁荣二公时代规矩森严,府里几乎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贾蓉在贾宝玉出生那天语惊四座,直接驱动两府头面人物找了林如海来商议对策,更是因此得了太上皇赐玉,并赐“不矜不伐,积厚成器”一句。
现在看来,在这宁荣二府的主子爷里面,论前程远大,竟是一下子找不出一个比贾蓉更强的。
贾珠虽看似进学早,但乡试已观场两回(两次考举人不中),不得以才背井离乡去了姑苏龟山书院游学。
贾宝玉虽是生来衔玉的,但这原本的玉毕竟已经去到皇家了。要是比皇家恩赐之玉,哪怕贾宝玉所得的那块和田籽料比贾蓉的好些,但这玉上的字未免又比贾蓉的弱了许多。
这还没提到贾珠、贾宝玉的天生劣势——他们都是荣府二房所生,不能袭爵。
而且贾蓉这几日的异军突起,旁人看来也许以为不过是一时之得,还论不了长久。
但封嬷嬷几人日夜随在贾蓉身侧,哪里能不知道这位蓉大爷除了样貌不变,论里面说已是彻彻底底换了个人都不为过!
自贾宝玉出生之后,贾蓉一改往日惫怠,学文习武,两头并进。不谈这马步是否真得了拳经真髓,但看这一手字,已不是同龄常人能有!
小姐在天之灵总算也能得些安慰,蓉儿怕是真要有出息了!封嬷嬷心中再是一叹!
罢了,小姐娘家的事虽然近年来无人敢提,但毕竟那是两家头面人物之间的龃龉,又不干蓉哥的事,总瞒不过一辈子,干脆今天就跟蓉儿说说。封嬷嬷想定了。
“蓉哥儿,小姐娘家离这倒不远,就在那镇国公府里。她乃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之妹,乳名继芳。”封嬷嬷看着贾蓉,眼神却没有了焦点,一边回忆贾蓉之母音容,一边缓缓道来。
“并州近胡地,此去事风沙。铁马垂金络,貂裘犯雪花。曾持两郡印,多比五侯家。继世新恩厚,从军旧国赊。戍烟千里直,边雁一行斜。想到清油幕,长谋出左车。”
“这首前唐李正己李端的《送王副使还并州》还是小姐让我背下的。因为镇国公里主子们的辈分,从小姐这一辈起,正是预备按着‘继世新恩厚,从军旧国赊’这句排下来的。”
“镇国公府累世为并州将门,本朝自不必说,往前数不谈远的,在前明就有先祖任过山西大同镇镇守总兵。”
“小姐虽是府里庶女,但品行端庄,无人不服。”
“况且镇国公府里风俗,向来是以贤取人,不论嫡庶的。”
“先镇国、先宁国跟着太上皇平叛的时候结下了过命的交情,因此相约互为子女姻亲。因先宁国公无女,先镇国公又只一独子,便让这门亲事顺延到了孙子辈。”
“等到敬太爷得了珍老爷,先镇国公之子也得了小姐,两家便依约结了亲家。”
“小姐嫁入宁府里来,头一年就生了蓉儿你。”
“只是珍老爷一味好色,年轻时又好赌酗酒,家中媳妇丫头没有不明里暗里调笑的。小姐不过劝了几次,珍老爷便骂她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又向来嫌弃小姐是庶出的,有几回甚至动了手了,赶了小姐去下房。闹得小姐月子里都不得善加修养,大弱了身子骨。又几年小姐害了风寒,请了太医也不中用,加上自嫁过府来夜间便素来睡不安稳,不过没几天,眼见着竟一日比一日消瘦了……”
封嬷嬷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
宝瑞二珠听了,也是泪滚而下,
贾蓉听了也是气愤非常,只是毕竟是穿越客,难说对这具肉身的生母有多少感情,听了也未到想哭的份上。他原也想掩饰地哭一下,也真有把握控制肌肉腺体哭出来,但眼前3人对自己毕竟真心,实在不忍心以奥斯卡级别演技相对。
握拳一叹,久久不语,贾蓉心下对贾珍的荒唐更加深了一层认识。不过新婚燕尔,就天天在外面里面东搞西搞,老婆不过说几句还敢用家庭暴力,几乎直接导致了贾蓉生母的英年早逝。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问题,若真如封嬷嬷所言,贾蓉生母几乎就是被贾珍逼死的。
封嬷嬷只道贾蓉自小不记得他老娘,也并未质疑他冷血无泪,好容易缓了过来,又道:“现镇国府主事的牛继宗老爷自小心疼你母亲这个妹妹,她嫁过来不过几年就病殁,珍老爷一贯又是那样的名声。消息一送到镇国公府,传言他摔了好几个杯子,直骂珍老爷苛待你母亲,几乎就要提了抢打过府来。因此现在两家相互之间虽然面上的礼节不失,但再不走动。这怕就是老太太不肯再跟蓉儿你多提小姐的原因,她是老祖宗,自不好在蓉儿你这个曾孙辈面前说珍老爷的不是。”
贾蓉默然。
自己的亲舅舅跟自己亲妈之间的兄妹关系应该是真的好,所以他才在知道自己亲妈因病而去的时候大为失态,甚至为此几乎断了跟宁荣二府之间的来往。
要知道,开国的“四王八公”之间,向来是政治上的天然同盟,相互之间的关系在第一第二代勋贵在世的时候不管是大事还是私事,从来都是同进同退。
可见当时贾蓉生母去世时候在这个小圈子内造成的波澜如何之大。
“小姐爱你极甚,你尚在襁褓之间,就连你的贴身丫鬟的名字都预备好了。宝珠、瑞珠的名儿,都是按着小姐还在的时候的意思起的。”封嬷嬷看着贾蓉,又提起一件催泪的事情来。
可惜慈母不再!
贾蓉略红了眼圈,再度安慰了尚淌着眼泪的封嬷嬷,略带愧疚地请她先回房休息。看来之所以从前她都不提贾蓉的母亲,应该是怕提起伤心的缘故,倒不是故意想瞒着贾蓉。
瑞珠也让她先回了,还是让宝珠伺候自己更衣。
完毕宝珠又拖拖拉拉地不走,贾蓉几次再问,却又偏不说。
直到让贾蓉允诺不因为她说的话怪罪,宝珠才吞吞吐吐地道:“蓉大爷,我想晚上跟你这睡。我们今天扰了太太在上面的清净,我怕她来找。”
“胡编排个什么!要找也是来找我,你呆我这更要见到太太她!”贾蓉一阵好气!
“可我呆这她才知道我是你的人!”宝珠爬上了床。
PS:不好意思,假日更新都会迟,要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