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自认为“丧心病狂”,但会令魔无上满意的话,天崩地裂,心如死灰,仿佛已死过一万遍!
苍郁的心里在泣血——夫君,我可以下地狱,你也可以恼我、恨我,但请你务必要挺住!
越云泽脸上虽不至太过悲伤,却费力地捧着心大口大口喘息,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死去。
如此欺负、**一个将死之人,亲眼看他这副样子受折磨,苍郁万箭穿心,简直不想活了!
六旬亦痛心疾首,好希望自己能代替师父受苦。以前听说过肉体交换术,可惜没能学些来。
他刚刚扶住师父,越云泽又是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砖,也把六旬和苍郁的心浸得鲜血淋漓!
越云泽袍子上、盖被上,如同朵朵红梅盛开。
他痛苦地紧闭双眼,喘得像要接不上来下一口气,他的五脏六腑也均是伤痕累累......
苍郁呆立一旁,抖得如同一片风中的树叶,恨不能立时冲上去,将此生最爱之人拥在怀中!
但眼下却不能上前,不能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被自己伤害,并一剑双刃,也把自己的心捅了个支离破碎、千疮百孔!
“师父,师父!你千万别动气!”
六旬心疼不已,冲苍郁吼道:“你这个......你这个......你滚出去——”
修仙之人从不口出妄言,是以,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她,六旬只好任由一掌凝聚着愤怒的强大仙力,向苍郁袭去!
苍郁不作丝毫抵挡,任由那力量将自己冲出门外,重重跌落在地上,黯然神伤。
门外的弟子们,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大师兄如此盛怒,全傻了,他们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里面的对话,震惊不已,因此对师娘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与此同时,苍郁发髻中那扮演着“窃听器”角色的石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苍郁将它拾起,发狠地向很远处扔去。
最后,失魂落魄爬起来,狠狠地抹了两把眼泪,再赴无上宫!
“魔无上,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了......”
“哼哼,看越夫人这丢了魂儿似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做到了,可把你那亲爱的夫君气得不轻啊!这下总可以毒蚀五脏了吧?啊哈哈哈哈——”
苍郁对这个人的恨,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她也不想浪费哪怕一个字在他身上:“解药在哪里?”
“什么?解......解药?”魔无上张着大嘴、翻着白眼儿,装作想了半天,“哦对了,我险些忘记这回事。”
苍郁的心提了起来。
魔无上邪恶地一笑,作掐指一算状:“再过大约......三百......一十六年,解药就差不多可以炼制出来了。”
“你说什么?!”
苍郁生平第一次,想亲手把一个人千刀万剐剁成泥!
自己怎么就信了他呢?
“女人根本就是愚蠢的动物,更何况是坠入爱河的女人!简直毫无智商,哄你就像哄个两岁毛孩子一样!”魔无上笑得差点儿站不住,“离人毒是我多年的心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解?!”
苍郁秀眉倒竖,恼羞成怒,飞起一招“天荒海尽”向他劈去,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魔无上侧身闪过,也是一掌“狂卷失天色”向苍郁而来。
苍郁这一世的功力,完全传承自上一世,而上一世,由于拥有令她对各种法术过目不忘的驿马印,到最后,仙力空前强大。
但是此刻,也许因为过分悲痛的缘故,她感到有些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居然一时站不起来。
“糟糕!”
她心里暗叫不好,又努力了一次,还是没能站起来,小腹隐隐作痛。
正在这时,六旬及十几位弟子竟突然现身,替她潦草地抵挡了几掌,匆忙将苍郁救出了无上宫!
魔无上望着他们的背影,冷冷一笑:“哼哼,要不是我故意让着你们,她能走得了?我不过是想继续欣赏,她和越云泽凄凄惨惨戚戚的好戏罢了。让小两口在小火上慢慢煎熬,比立时取这对苦命鸳鸯的性命,有趣得多了!哈哈哈哈——”
过了不多时,屠天从外面走进来。
当年“天下之心”一仗,父子针锋相对,后来魔无上还失手伤了角端性命,导致父子冷战了相当长的时间。
这会儿关系已经缓和了,时间果然是一剂良药。
“父王,方才吵吵嚷嚷的,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我在训几个下人。”
“哦,父王,谁又惹你生气了?”
“嗯,几个没用的东西。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有出息,何愁我魔界威风不振呐!”
“父王,别老想那些生气的事儿了!孩儿这次给你带了三坛陈年好酒回来,咱们爷俩好好喝几盅。”
“好端端地给我带酒?”魔无上目光凌厉,似要穿透屠天的心脏,“不对吧?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或是惹了什么祸,要我替你摆平?”
“没有,自己闯了祸要父王来摆平,那是你儿子的风格么?孩儿就是想陪父王喝几盅。”
“真的?”
“真的,不是很久没陪父王喝酒了么......”
“好,走!”
“要是孩儿某日找到一个心仪之所,住上它几百年不回来,父王找不到孩儿也不必挂念。”
“心仪之所?又不回来?无非有女人和酒。不过,为父还真想象不出,有哪个女人哪种酒,能有能耐留你百年。”
“孩儿是说假如......”
出了无上宫,苍郁手捂小腹气喘吁吁问:“六旬,你为何还来救我?”
六旬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不是师父让我们来这里找你,保护你,我才不来呢!师父一世的英名,就败在他那副好心肠上!”
“你师父?”
苍郁呆住了——他不但不怪我,还教徒弟来保护我?而且,他怎么会知道我来了无上宫?难道,他都猜到了?
“他还说了些什么?”
六旬看也不看她,极不情愿地回答:“师父还说,‘你一定有不得以的苦衷,况且,你要怎么做,本来就是你的自由。’”
六旬越说越气:“可再大的苦衷,你也不能对一个垂死之人,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呀,何况那个人还是你的丈夫!更何况,那个人是为了你,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被六旬指责,苍郁一点也不生气,心中反而被越云泽的宅心仁厚、和他对自己的理解充满了。
“我终究还是骗不了他,他太懂我,知道我不会变心,更不会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变心!只怪我太天真,轻信了魔无上的谎言。”
六旬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这是魔无上的计谋?”
“是,他要我以当面羞辱云泽去换解药,然而,我并没有拿到......”
“要你当面羞辱自己心爱之人,还是一个将死之人,来换得他的满足!这得要多么阴暗的心理,才能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啊!”
将死之人——这四个字戳死了苍郁的心。
罢了,反正他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快些回去,看看你师父怎么样了。”
服下六旬带来的南海湍璃化毒丹和墨玉明目散,越云泽略有好转,可喜的是,眼睛也有了些光感,但还是看不清晰,只有个大概轮廓。
要不是仗着九天云仙万年的功力深厚,恐怕这场毒,早已将身子化得挫骨扬灰了。
但是此刻,将死未死,五脏、筋骨寸寸断裂,这真的就比挫骨扬灰好受些么?
“师父,弟子把她带回来了。”
如今师父如此脆弱,六旬对他说话的口气轻声细语,像对个孩子说话一般温柔,他要尽自己的全力去呵护师父。
屋子不大,人多显得有些拥挤。
两个在身边服侍的弟子见他们进来,便退下了。
越云泽背靠垫子坐在床上,弟子们已细心地拭净他唇边血迹,服侍他漱了口,还为他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和盖被。
越云泽面色恬静,不见一丝不悦,朝向苍郁模糊的轮廓:“回来就好。”
“云泽,我其实......”
说自己是为了解药让他受辱?
说自己如何愚蠢,听信了魔无上可笑的谎言?
话到嘴边,苍郁却不知如何启齿。
“不必解释,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这四个字原来有如此的魔力,让一颗惶惶不安的心,感到被温柔双手所呵护,立时平复下来。
越云泽接着说:“只是,不要再去求他了。”
“你果然都知道了?好......我发誓,再也不去了!魔无上他不是心黑,他是根本就没有心!”
想起魔无上所描绘的肝肠寸断之苦,苍郁颤抖着明知故问:“云泽,你身上......疼么?”
越云泽对着面前模糊不清却又十分熟悉的轮廓,缓缓地摇摇头,淡淡地说:“不疼,一点都不疼。”
怎能不疼呢!苍郁的泪水,顿时闸门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