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李俊杰不听甄敏的劝阻,坚持把他的副业全部卖掉,换来的资金用于扩充他的超市连锁店。李俊杰有他的想法,随着人们的收入增加,购买力也在不断增强,如果选择对路,超市是一定能够做强做大的。何况在跟养鸡场捆绑联营的运作上,他已经尝到了甜头。但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择业如择妻,选错了行业,就会为他的错误决定付出沉重的代价。那时节,许多商家跟李俊杰一样,看准了大城市商业这一块,都认为有利可图,于是纷纷驻足大城市,办起了超市。甚至连国际上一些著名的超级商业集团,都看好中国市场,到中国的一些大城市开分店、连锁店。短短的几年时间,超市就像雨后春笋一样,遍布全国各地。李俊杰说的一点没错,办超市需要资金,需要实力,资金越多,规模越大,实力也就越强。有些小规模的超市,价格上没有优势,为了避免和大超市竞争,只得发展一些特色产品,或躲进了不引人注目的偏僻港湾维持生计,在夹缝中求生存,要图发展非常困难。
李俊杰的资金再多,也比不上大型超市。刚开始的时候,超市的经营不错,人们在购买肉鸡的同时,也带动了其他商品的销售。但经营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发现人们购买肉鸡的热情逐渐减弱了,货柜里的肉鸡出现了积压。李俊杰想,这是因为宣传力度不够,是人们对这种肉鸡的认识不足。他让广告公司重新帮他设计一些小广告,张贴在超市门口。
口味再好的东西吃得太多也有吃腻的时候,逐渐的肉鸡开始供大于销,变成了滞销商品。李俊杰利用肉鸡来带动其他商品的企图成了泡影。真是祸不单行,恰恰在这个时候,有的地区爆发了禽流感,人们开始对鸡鸭之类的家禽产生了恐惧感,远离鸡鸭禽类。
李俊杰这回真的急了,他领着他的销售团队来到超市门口,拿着电喇叭,鼓动人们买他的肉鸡。
“大家都听好了,我们这个鸡是经过检验合格的肉鸡,今天我们超市搞促销,每斤再降两块,买到十块钱一斤了。请大家相信我,绝对没有禽流感,大家买回去放心吃好了,没问题的。你们看,这是我们拿到的卫生检验检疫部门检验的合格证书复印件,有检验局的图章,绝对不会是假的。”
他在台上喊破嗓子也没有用,台底下有人喊:“你敢保证你们的鸡不会得禽流感吗?”
“对,现在的禽流感这么厉害,吃了会死人的!”
李俊杰拿着电喇叭,喊道:“我向大家保证,我们超市的养鸡基地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面,鸡吃的都是绿色食物,不会感染禽流感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家买回去吃吧,没问题的。”
“不要听他瞎说,他代表超市的利益,哪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我们不买!”
“对,我们走吧,不要听他瞎胡扯。”
任凭李俊杰他们怎么劝,人们纷纷走散,只有少数几个人好奇地走进超市,光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买,空着手走了出来。
李俊杰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这一天一清早,电话铃声就把他吵醒。
陈来根在电话里向他哭诉说:“李总,不好了,养鸡场的鸡得了禽流感,已经死了一大片……”他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李俊杰的脑袋如五雷轰顶,快要支撑不住了,这些日子他坐立不安,一直担心这件事,现在他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他问陈来根:“来根,你别急,慢慢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来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跟他说:“前些日子,小岛上落下过一批候鸟,开始我还没在意,可没几天,有几只鸡蔫了,也不进食,我担心鸡得了病,就把这几只病鸡隔离起来。没多久,又有一批鸡得了同样的毛病,不吃不喝,一个个都开始发蔫。我请来了镇上兽医,请他给检查一下,结果一检查不得了,兽医说这是鸡瘟!她马上把这里的情况向镇里作了汇报,结果、结果……”
李俊杰焦急的问:“结果怎么啦?”
“结果他们把所有的鸡都作了深埋处理!”
李俊杰问道:“怎么会这样呢?”
陈来根说:“镇上的领导说,这种禽流感发展的非常快,而且开始向人体传播,国外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现在国家有通知下来,说要对养禽业严格控制,发现禽类得了禽流感,要进行彻底消毒、处理。李总,我的鸡全都没了,怎么办哪?”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李俊杰有气无力地挂上电话,沉闷了好久。他从商以来一直走的很顺,未遇过大的挫折,这一次对他的打击真的太大了,他有点承受不住。一连好几天他都闷闷不乐的,如果不找人倾吐一下心中的烦恼,他就会疯掉。他想起了丁士军,想找他聊聊,倾述一下自己的烦恼。
“你记得你们广告公司楼下的那个小酒吧吗,咱俩在那里见面。”
“我劝过你别把咖啡馆卖掉的,现在怎么样,后悔了吧?只能跑酒吧了。”
“嗨,你就别再提那伤心事了,一切等咱俩见面以后再说吧。”
两人在酒吧里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丁士军问:“想喝什么酒?”
李俊杰说:“白酒,来一瓶白酒,两个人一人一半。”
丁士军说:“一人一半?开玩笑,那就是半斤啊!我喝不下。”
李俊杰说:“你喝不下我一个人喝。”
丁士军说:“又逞能了是不是,你是块喝酒的料吗?上次那点红酒就把你灌成那样,还想喝白酒?”
李俊杰说:“我就想把自己灌醉,一醉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丁士军也不理他,喊道:“服务员,给我们来两瓶啤酒,再来点下酒的菜。”
服务员把酒拿来,开了瓶盖,又拿了一些花生米和油爆龙头烤等下酒小菜,端到他俩面前。
丁士军说:“好了,你可以走了,有事我们会叫你的。”
服务员退了下去。丁士军把一瓶啤酒放在自己跟前,说:“今天咱们说好了,一人只有一瓶,多了没有。”
李俊杰说:“我到你这里来,你就这么小气?”
丁士军说:“不是我小气,咱就这点酒量,要量力而行,要想喝,下次再说。”
李俊杰无奈地说:“好吧,一瓶就一瓶了,谁叫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丁士军说:“咱又不是没经历过失败,一点点挫折就把你弄成这模样?”
李俊杰“咕咚咕咚”一口气把啤酒杯中的酒喝了下去,拿起啤酒瓶就往杯中倒。
丁士军拉住他的手,说:“你喝得太猛了,不能这样喝。”
李俊杰挣脱他的手,硬是把酒倒满。“你不要管我,今天我就是要喝个够。”
丁士军劝他说:“俊杰,咱慢慢喝好不好?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这样喝酒很容易醉的。”
“醉?醉有什么不好?人生能有几回醉?李白的一首诗写得好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丁士军说:“你还在得意?你应该反省,是什么让你一败涂地的?”
李俊杰的眼睛里含着泪花,说:“是啊,我太自信了,我被我的过于自信给毁了!士军,十年了,整整十年咱俩苦心经营的成果一朝付之东流,我不甘心哪。”说着,他痛心地哭了起来。
丁士军像哄小孩一般地安慰他说:“俊杰,咱别哭了,啊?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重振旗鼓,一切重头开始嘛。”
李俊杰哽咽着,说:“你说的容易,重振旗鼓、重头开始?这么大的家业,就这么没了,这不是事实,这绝对不是事实!”
丁士军说:“俊杰,咱今天不说这个,说一点其他的事情好不好?”
李俊杰端起酒杯又要喝,丁士军把酒杯从他手里夺了下来。李俊杰说:“你让我喝嘛,我想喝酒。”
丁士军说:“不行,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我还能喝,士军,你让我喝嘛。”
丁士军大声喝道:“李俊杰,今天我总算看透你了,你就这点能耐,像个娘们一样,失败了就哭爹叫妈,这难道就是你的风格?你能不能冷静点听我说?”
李俊杰从来没见丁士军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他被他的气势给怔住了,安静下来。
丁士军说:“养鸡场没了,超市不能营业了,这只是暂时的困难,没什么了不起。咱还有其他产业,还能维持生计,还可以东山再起,千万不能泄气。李白的诗不是还有下一句嘛,就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请你牢记,任何时候你的老朋友我都会陪伴着你的。”
李俊杰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他一把拉住丁士军的手,牢牢的握住它,点了点头。
丁士军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李俊杰说:“我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思绪非常混乱,接下来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考虑。”
丁士军说:“就刚才像喝酒一样,你明明不能喝酒,却偏要喝白酒,你知道什么后果吗?咱做任何事情都要量力而行,当初没有听甄敏的一句话,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也有责任。”
李俊杰说:“现在说这样的话为时已晚,咱们还是想想今后的打算吧。”
丁士军说:“对呀,现在振作起来还来得及,咱好好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