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岳忠明被毒杀的消息一直在秦思月的严令下秘而不宣。
所幸正值冬季,尸体还能在府中多放几日。
可夫人秦思月似乎根本没有要发丧的意思。为此,下人们背地里都是议论纷纷。
不过内宅历来都是由夫人秦思月一手掌控。家法严苛,倒是没有人敢去外面乱嚼舌头。
只是眼看着夫人和两位将军过从甚密,难免心中有些异样的想法。
议事厅里,秦思月看着手中这份关于薛府的情报,颇为不满。
上面林林总总倒是列了不少。可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没有几条有价值的消息。
“就这点东西?”
她偏头看着旁边的参将文天。
后者苦笑着看着她,“夫人,宜城的情报网历来都是大人独自掌握。我俩并不知情。”
秦思月有些后悔。
这个情况她自然是知道的。
自从十年前她愤然离开秦府,和夫君一起到了当初还是一片荒芜的宜城。她便退居幕后,一心辅佐夫君。
十年来,她亲眼看着一片荒芜之地变成了如今这个已有数十万人的边城。
城主府建立之后,她更是专心打理府中内务。宜城的防务和一应军务她都绝少过问。
可谁能想到有一天夫君竟会离奇暴毙。
夫君手中掌握的情报网一时之间也断了联系。
梁布叹息一声,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睛。
他就是一个粗人,冲锋陷阵还行。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字,简直是头疼。
只是如今宜城暗潮涌动,城主大人去世的消息万万不能在此时泄露出去。所以,一应事务都必须暂时由信得过的人来干。
“要说这情报,还是刑部鹰司的那帮家伙最在行。我听说总管玉台关内地方巡查的那位巡察使如今就在咱们宜城。要是能弄到他手上的情报,一定就知道薛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满脸苦瓜样的准备拿起情报继续看下去。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
梁布眼睛顿时一亮,就像看见了绝世美女。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等秦思月开口,他就逃似的丢下手中的情报,转身往外走。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不管外面是发生了什么,都好过在这里看这堆让他无比头疼的东西。
然而,就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瞳孔猛的一缩。
有杀气!
接着,他就听到一缕低沉的破空声。
梁布面色大变,元力轰然而起,一掌就向前拍出。
“小心!有刺客!”
他话语刚落,议事厅的门就在他霸道无匹的元力之下四分五裂。
一支黑色的利箭紧紧握在他手中。
他凝神一看,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两个守卫的尸体。而正在战斗的却是那个强闯西城门的少年。
少年背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枪法竟颇为精妙。
可与他战斗的两名黑衣人经验也不差。长刀之上元力层层叠叠,应该已经是巅峰悍兵的修为。
梁布赞许的点了点头。
他记得这少年说过自己身负蛮族皇室血脉。如今看来的确非同一般。
少年手中的枪是名副其实的重枪,但使起来虎虎生威,几乎没有迟滞。
这不仅需要很强的力量,而且也说明少年对枪法的理解达到了一定阶段。
虽然险象环生,梁布却不准备救援。
他手中的那支利箭突然甩手扔了出去。
利箭急如流星,瞬间就刺入了黑暗。
一声短暂的惨叫仿佛像是约定好的暗号。原本和牧天狠斗的两人突然返身就逃。
梁布却看都没看这两个逃兵,身形一直紧跟着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那人。
这家伙才是修为最高的。
敢到城主府来行凶,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脸色一沉,右掌突然化拳,一拳遥遥击出。
不远处正全力奔逃的那人猛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砸在了自己的后背上。身不由己的向前扑倒。
落地之时,终是忍不住着巨大力量在体内的震荡,吐了一口血。
梁布哈哈一笑,蒲扇大的手就要掐住那人的脖子。后者冷笑一声,脸颊上的肌肉突然绷紧,竟是咬破了齿缝间早已准备好的毒药。
看着头歪在一旁,死的不能再死的黑衣人,梁布微微一怔。
死士!
等到他回过神来,另一侧的战斗早已结束。
两个逃兵也变成了两具尸体。
其中一人是被文天击杀,另一个却是死在牧天的郁金枪下。
他颇有些意外的看了牧天一眼。
在他的预料中,这两人本来应该都是被文天解决的才对。
“怎么回事?”
秦思月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有些凝重。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刺客敢闯入城主府行刺。
“都是生面孔。”
文天蹲下来扯开两人的蒙面头巾,摇了摇头。
牧天看了梁布和文天一眼,有些犹豫着该不该这个时候把事情说出来。
那人让他来找城主夫人,可没说要告诉其他人。
秦思月看在眼里,心中一动,扫了一眼牧天背在身后的东西,转身就往议事厅走。
“进来说话!”
到了议事厅里,牧天把背上童渊的尸体放下,抬起头看着秦思月,却没有说话。
后者面色平静的看着他,“这两位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你现在就可以说。”
牧天沉吟片刻,从怀里取出那面令牌。
秦思月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虽然不理军务多年,可这令牌却绝不会认错。
她一把抢过令牌,翻来覆去看了看,脸色更是凝重。
“这东西你哪来的?!”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好几个阶段。
牧天缓缓打开床单,指着童渊已经渐渐有些发黑的尸体。
“令牌是他给我的。就在刚刚,他突然出现在我的住处,让我等他死后,务必带着尸体来见您。”
牧天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中了剧毒。”
议事厅上,三人脸色都是一变。
秦思月正要走上前查看,却被梁布挡在身后。
“夫人小心,让我先看看!”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童渊的尸体前,细细辨认了一番,忍不住低声惊呼。
“夫人,这……这好像就是那位鹰司的巡察使。属下曾经见过他。”
“他叫童渊。”,牧天开口。
秦思月尽管已经从令牌上猜到了几分,真的看到童渊的尸体,依然是心神震动。
这位童大人虽然和他们交集不多,但也算是认识。
帝国刑部鹰司派驻到地方上的二等巡察使,他的身份算起来比夫君这位边城的城主也不遑多让。
没想到竟会死在这里!
先是夫君,后又是童渊。前者掌管着宜城的军权,后者拥有强大的情报网。
如今,两人双双死于剧毒。
要说这其中没什么关联,她自己都不信。
更让她感到深深恐惧的是,他们二人虽算不上帝国重臣,但对宜城这座边城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两个人物。
隐藏在这背后的人或者势力,一定所图非小!
想到这里,她心中突然一动。
这位童大人临死之前非要见自己,难道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说?
“看看他身上是否夹带着什么东西?”
秦思月说了一句,又急忙补充道:“别触碰他的衣服和皮肤,小心毒!”
梁布找了一番,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由转头看向牧天,询问道:“这位童大人还交代你别的没有?”
牧天摇了摇头。
他也感到有些奇怪。所以忍不住低头打量着童渊的尸体。
为什么这人一定要让自己把他的尸体带给城主夫人呢?
这说明他要带给城主夫人的消息就在他的身上!
可是都找了好几遍,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突然,牧天的眼神微微一顿。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尸体手臂上的肌肤似乎有些微微凸起。
这一点微小的变化并不明显。若不是角度问题,他几乎不会发现。
牧天心中一动,不顾几人异样的目光,走到跟前细细探查。
一个大胆的想法顿时在他脑海中浮现。
“夫人,两位将军,这位童大人手臂上的肌肤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凸起。里面可能有东西。”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牧天所说的地方。
果然!
童渊右手臂弯处的肌肤的确是微微有些不同。
小心翼翼的割开童渊的手臂,一张只有寸许大的油纸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油纸被慢慢摊开放在议事厅中央的会议桌上。
上面占满了血迹,但看的出并没有任何的字迹。
“我听说刑部鹰司有些特殊手段。一些墨汁在干了以后是看不见的。”,梁布突然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了关键所在。
文天却白了他一眼。
“这油纸在他的体内早就被体液湿透,要是有字早就显现出来了。”
秦思月看着这油纸怔怔出神,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用见过这种油纸了。
这种油纸叫秦纸,非常少见。
因为是帝国名将宣武侯秦风发明,而因此得名。
秦纸由三层纸压制而成。上下两层是油纸,中间加着一层薄薄的竹胎。
这层竹胎非常脆弱,外力稍大,就会破碎。
秦纸原本是发明用来传递军中密报军情的。后来被帝国很多关键部门采纳,成为传递机密情报的一种方式。
看到这东西,她就知道这位童大人要给她的消息一定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