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用钱买不来的物质本就不多,大抵是钱不够多才买不来,仅剩几样有价无市的东西,便理所当然成了身份的象征,象征着老子不但有钱,还有能力有魄力有脉络有手腕。
张琪格开着那辆格外惹眼的法拉利恩佐出门,其中用意双方都心知肚明,而终究,她的杀手锏也的确成效颇丰。
“张大小姐在酒吧行业的名气如雷贯耳,我不担心自己的心血会在二位手上被埋没,但我还是想说一句,请善待。”段才子离开酒吧前,转身留下这么一句话,言语里有多少怅然若失,只有他自己能体味。
于他而言,这间酒吧更像是苦苦追求多年的心上姑娘,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却在热恋期天降横祸,美满恋情闹得个无疾而终。
吴闲守在玻璃门门口,目送着段才子一步三回头的跟两位朋友渐行渐远,直至进到拐角处没了踪迹。
梦想?大概就是有这么重要吧?
一不小心成了整座城市闻名遐迩的青年俊彦,如今养尊处优的吴大官人早忘了梦想是个什么形状,也只有偶尔从别人身上,才能找回几分当年自己踌躇满志的面孔。
现在想想,抛开医生、警察、科学家那些天真幼稚的想法,他曾经最有烟火气的理想是当一名钱多事少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的金领来着,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貌似已经实现了,换掉普通的主播合约,签了份年薪千万的有期限卖身契,加上莫大年的股份,正儿八经的啥事儿不管只拿钱。
可生活就是这么狗血,一年时间流转,他又轻易抛弃了做梦都想的幸福,蝇营狗苟的幸福,毫不犹豫走上这条追名逐利的不归路。
真要感叹的话,人这辈子其实还蛮精彩的。
满脑子想着些天南地北的念头,吴闲潇洒惬意地走回吧台,坐在椅子上,望着酒柜里头各式名酒,摇头晃脑道:“这地方彻底属于咱俩了,我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总觉得是在横刀夺爱`¨。”
生意谈妥,张琪格又恢复了媚死人不偿命的本来面目,柔骨翩跹,天然一段风流。
“段才子家里是开贸易公司的,很有钱,但也只有钱,钱能办到的事情他们张张嘴就能办到,钱办不到的事情,他们比谁都无力。”她习惯性的气若游丝,明明在正正经经地说话,却莫名带上几分恰似低吟的音节,撩得吴闲那颗骚心脏痒酥酥的,“他自己守不住,我们替他守住,他反而应该感谢我们才对,哪里来的横刀夺爱呢?”
吴闲绕到吧台内部,踱着步子在琳琅满目的酒柜底下转悠,背着双手,腰身微躬,像极了电影里的老干部,最后挑了一样瓶子看上去挺精致的洋酒,取出来倒进先前喝深水炸弹的杯子里,拿起来尝了一口,却不怎么出彩。
嘬着满嘴酒味,他忽然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倒没有太多的感触,只是更明白了原本就很确信的一个道理。”
张琪格意趣盎然,妩媚托腮:“我想听听你悟出个什么道理,顺便给我也倒一点酒。”
吴闲拎起瓶子给她的小杯掺满,面无表情道:“这世上没有天公地道可言,弱小,是原罪。”
张琪格昂首,神情了然,眯着秋水眸子掩饰没得到惊喜的光芒,这点道理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懂,不值得特别拿出来一提。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古人的经验话糙理不糙,欺负弱者是人的天性,捏柿子不挑软的捏难道专拣硬的?
“这酒不怎么好喝,还不如整瓶青岛纯生喝着舒服。”吴闲把话题转移到酒上面,感怀有个几秒钟就够了,前几天在越南边境线上找不着贪狼,他已经把一整年的内心戏都演完了。
“我觉得还可以。”
张琪格朱唇含住杯口,颇具女侠风范仰头喝进,接着又把杯子推到吴闲面前,示意他再给自己满上,幽幽道:“你就算再怎么不愿意随波逐流,上流社会这点风气该学还是要多少学一点,谈着几亿的大单子还愿意跟你喝青岛纯生吃卤鸡爪子的人,毕竟少。”
这是一句善意的提醒,今时不同往日,武汉这块地盘上,吴闲俨然已经跟张家、刘家捆成了一块,家里两位当家做主的老人,都对这个年轻人青眼有加,不再是她可以随口开着荤玩笑便敷衍了事的贱男人,自然希望吴闲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吴闲日后万一有幸爬出武汉市甚至湖北省,作为他最早的同盟,张家和刘家多少也能沾点鸡犬升天的光辉,与公与私,张琪格似乎都该对吴闲上心一点。
“.ˇ唉,山猪吃不来细糠,我这人就是副贱骨头,让我吃好吃的我还能接受,酒这玩意儿,五十年的茅台跟一五年的牛栏山,我确实喝不出来好赖档次。”
吴闲惫懒到死,耸耸肩,道:“顶多有必要的时候,我附庸风雅装也要装像,要没什么事儿,我还是宁愿喝着青岛纯生吃卤鸡爪子,实在又过瘾,别的不说,就咱俩现在喝这破酒,得好几千一瓶吧?”
要不是为了庆祝一下初次合作,酒柜里又着实瞅(赵李的)瞎眼睛都找不着一瓶青岛或者雪花,他才不稀得喝这玩意儿,跟料酒似的。
“你挺有眼光。”
张琪格喝完杯子里黄澄澄的液体,又推到吴闲面前满上,随后又是一饮而尽,缓声道:“柜子里摆的酒都不是特别稀奇罕见的,最贵的有三瓶,价值在十万以上,你挑的就是其中一瓶。”
吴闲脸色瞬间惨淡,面白如纸,声音微颤,问道:“你说这玩意儿值十万?”
“以我对酒的了解,是的。”张琪格神态暧昧,微笑里藏着十八分戏谑。
她从张思霭嘴里听了很多次这货的抠门程度,未曾有幸亲眼证实,今天恰好天时地利,一门心思都是看戏的玩味。
“我呸!”
吴闲惨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