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度秒如年的吴大官人甚至想吃一颗幸运果实来作弊，终究还是被不太值钱的志气把那个念头压抑了下去。
既然放弃了莫纤纤的帮助，也在杨若薇面前吹下了牛皮，那自然是要全凭实力，来向自己证明一次自己。
“他吗的你倒是点头啊！颈椎病是吗？老子给你治啊！”
从话说完到此时此刻，其实仅仅过去了不到一秒钟，吴大官人内心却是戏份很足，碎碎念叨了无数句乱七八糟的话语。
“行！”
经历过不怎么长久的思考之后，主管规划的老人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不是给司徒小崽子面子，是看在你的份上，~小伙子。”
他看着吴闲：“咱们现在的国民生活水平提上去了，年轻一辈的身高平均也比咱们这辈吃着苦难的人提升了很多，但还是有很多人存在这方面烦恼，我不指望你的保健品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但只要对一部分人真是产生效果，那也算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以吴闲的阅历，根本听不出真假，不过此时的吴大官人已然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压根儿也不关心对方打的官腔里有没有水分，信誓旦旦承诺道：“我保证，只做良心产品！”
艳羡与嫉妒再次绞杀了这名在老茶树只坐了半个月便凯旋而归的年轻人，可惜眼神始终是杀不了人的，吴闲也只留给他们一道得意且得瑟的背影。
“司徒老哥，这回我可沾了你的光啦！连带上次我去北京之前你给的包裹，我现在欠你两个人情了，今晚上吃顿好的？”
出了老茶树，吴闲觉得外面夹杂不少尾气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司徒穷虹却没那么兴奋，拿下耳朵上那根迷彩黄鹤楼，甩手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然后又掏出自己汗衫兜里的大重九，自己一根吴闲一根，点燃，满目不屑，说道：“这算沾什么光？你只要走到他们面前，说一声你是陈观海的孙女婿，他敢不给你划块地？”
吴闲由始至终都能察觉到司徒穷虹对四位老人没多少好感，甚至有种表面笑哈哈内心草泥马的意思，不明就里，道：“那不一样，而且人家也不是那么没原则没底线吧？”
“底线？”
司徒穷虹冷笑，眼里隐隐闪烁着怒意，咬牙道：“和那种人谈底线？”
“怎么了？”
吴闲不禁问道，他就算反射弧再长，也该明白气氛不对了。
司徒穷虹摇了摇头，缓步走进车子里，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颤抖，青筋毕露。
自打认识他以来，吴闲从没在这个男人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狰狞，残暴，牙关紧咬，目眦欲裂。
“今天如果换个杳无人烟的地方，我早就弄死他们了！”司徒穷虹恶狠狠道。
吴闲不是一般的受惊，犹豫片刻，说道：“老哥你不愿意讲，就别讲了，有些事想多了反而伤神。”
比起现在，他还是更愿意看到嬉皮笑脸死没正经的司徒老哥。
后者憋得脸都红了，一头砸在方向盘上，埋首道：“这种视仕途如命的人，在很多人眼里是好官，但是有时候比谁都该死，对我来说，杀他们一千次都不够解恨！”
这个男人还是忍着心中剜肉的痛苦，讲出了当年的一桩伤心事。
原来司徒穷虹以前有个女儿，十五岁就夭折了，而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最初是他的女儿和朋友出去玩，不幸遇上某个醉鬼开车，引发了交通事故，女儿的朋友当场死亡，醉鬼拒捕拿他重伤的女儿当人质，加上这个醉驾的肇事司机本身又是个黑帮大头目。
那一年，刚好便是老茶树里的四名老人在位负责公安、交通以及扫黑，也正是多年的同僚情谊，才有了他们如今这么深厚的私交。
事情复杂导致案件具有了特殊性，到底是交通事故还是人质绑架？抑或涉黑人员犯罪？
在吴闲看来，这种事大家稍微通通气，几个部门协同处理就能解决的，貌似并不是很麻烦？
然而这四位都不愿意犯错误，之后的结果很显然，贻误的时机，让司徒穷虹本就重伤的女儿不治身亡，几天后在西礁区的臭水沟里找到了遍体鳞伤的尸体。
看着身旁红了眼睛却淌不出一滴泪水的壮硕硬汉，吴闲不敢想象，当时他看到自己女儿躺在污淖里再也醒不过来的模样，该是怎样的悲恸欲绝？
也许人的眼泪真的可以彻底流干，此后的岁月便不会有哭这一表情？也许司徒穷虹的泪就是在那一天干涸掉的？
吴闲无从知晓，他只知道自己坐在司徒穷虹身畔，没有相似经历偏偏能感同身受。
........
将女儿下葬后的司徒穷虹直接打进了市政厅，忌惮于那时平步青云的陈观海，他没被击毙，但也没能完成他所谓的复仇，最后让四人在医院睡了半年便草草收场，甚至因为他的亲信身份还略微波及到了陈观海的声望，所幸无伤根基。
反观这四人，等到陈观海退居幕后，他们的仕途似乎没受到太大的影响，距离省级还远，在市级却坐得稳稳当当，今天看到他们安享晚年喝茶打牌，司徒穷虹能忍到现在着实不易。
吴闲想安慰，张嘴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只好沉默。
司徒穷虹认为那些人草菅人命，站在他的立场，其实没有错，因为事实就是那样。
然而那四位就当真该死吗？
也未必。
级别更高的大人物们眼睛也不是瞎的，顶着开国元勋家族的压力，还敢继续让他们往上爬，就很足以说明问题。
人都会犯错，有的错绝对不能原谅，有的错并不影响大局，关键取决于用什么样的角度去衡量，或者说，在某些事情某些时间，细节上的对错不是很重要。
吴闲替司徒穷虹哀伤，不过更多的还是唏嘘，十三亿人里，多少人沦为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