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巧儿关系不错,本来我不知道她来干什么,后来一提到西门庆,我就让她打住了,再提的话姐妹都没得做。
李巧儿知道我的脾气,但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妹子,你姐姐我和大官人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在谁身上下过这等功夫,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
我摇了摇头,“巧儿姐,你还是不要说了,妹子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李巧儿和我较上了劲儿,继续说道,“你说的是武松吧,他如今在沧州,生死未卜,估计还得四五年才能回来,你纵是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我一咬嘴唇,“用不了那么久,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救?”李巧儿也摇起了头,“你拿什么救?你一个姑娘家,难道去劫牢吗?”
我一字一句地说,“我有我的办法。”
也许是我的诚心感动了老天,那一年,也就是政和元年的秋天,阳谷县一连下了七天雨。
刚好周邦彦路过阳谷,因为大雨就住在了驿馆。
知县相公闲来无事,就找老师借了怀素的小草千字文墨迹。
怀素是唐时人,字藏真,僧名怀素,俗姓钱,汉族,永州零陵(湖南零陵)人,幼年好佛,出家为僧。他是书法史上领一代风骚的草书家,他的草书称为“狂草”,用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与唐代另一草书家张旭齐名,人称“张颠素狂”或“颠张醉素”。
而知县相公所借为小字贞元本,又称《千金帖》绢本,八十四行,一零四五字。为怀素晚年所书,怀素晚年草书又从骤雨旋风转到古雅平淡,字与字不相连属,笔道更加苍劲浑朴。当为绚烂之极而复归平淡之作,故历来为书林所重,乃是稀世之珍宝。
谁曾想,当夜就引得贼人上门,在知县相公书房内盗走了《千金贴》。
贼人刚出县衙,却被巡夜的马兵都头孙涛碰了个正着。
一场恶斗之后,一名贼人携带《千金贴》逃走,另一名贼人被众军汉用绳索一交绊翻,用二十斤的铁叶盘头枷钉了,投进了大牢。
周邦彦闻报,勃然大怒,知会了东平府尹陈文昭,请下一道令来,限期一月,责令阳谷县捉拿在逃贼人,追回《千金贴》真迹。
这还是周邦彦与知县相公一向交好,若是换做别个,能有十日限期便谢天谢地了。
知县相公不敢怠慢,与三都缉捕使臣王岗商议无果,颇感案子棘手,最终把案子交给了捕快房了事。
总捕头程东自从领了这件公事,哪里还敢怠慢?一边差下眼明手快的捕快,在阳谷附近往来盘查,一边亲自到牢中审讯被擒的贼人,但是任凭他把办法使尽,也是一无所获。
眨眼间,已经过了十天,知县相公把众捕快都招到了堂前问话,程东硬着头皮答道:“回禀相公,非是属下怠慢,着实是毫无头绪。”
知县相公喝道:“你这厮休得狡辩!那个逃走的贼人你找不着倒还罢了,怎么拿住的这个,你连人家姓谁名谁都问不出来,也不知道你这个总捕头是干什么吃的?”
程东被唬得冷汗直流,匍匐在地道:“相公明鉴,小人已经对那厮用尽酷刑,可是那厮倒是个硬骨头,始终不发一言,小人也不敢紧打,万一打死了,不但是小人,就连相公也难以向老师交待。”
“还有二十日期限,眨眼就到,你要真的是为本县着想,就赶紧把《千金贴》追回来!”知县相公大怒道:“俗话说,‘上不紧则下慢’,我自进士出身,只做到这阳谷知县,使了多少钱财,赔了多少小心,吃了多少苦,大好的前程,岂能断送在这件案子上?”
程东慌不迭连声道,“相公说的是,小人一定竭心尽力!”
知县相公一拍惊堂木,“程东,破不了这个案子,本府就把你这厮迭配到远恶军州,大雁都飞不到的地方去,遇大赦也不得返乡!”
说着,知县相公唤了一个文笔匠,在程东脸上刺下了“迭配…;…;州”字样,空着甚处州名,这就好比后世土豪所开的空白支票,事到临头时,想怎么填就怎么填,爱怎么刺就怎么刺。
临末,知县相公还不放心,又恐吓了程东一番:“本县再给你半月时间,县衙内所有人手皆听你调配,倘若再寻不回《千金贴》时,绝不轻饶!”
事情闹大了,看得我在一旁直乍舌,看来知县相公盛怒之下,要动真格的了。
却说程东出了大堂,先寻了一贴膏药贴在脸上,遮住了脸上的刺字,这才来到捕快房内,召集所有人手,都到机密房内商议公事。
这一次,程东也顾不得与我们几个的恩怨了,特意差了一个公人招呼我们别走,一起到捕快房议事。
我知道他的意思,要知道商三他们都是泼皮出身,三教九流都有接触,特别是在狮子桥一带,更是耳目众多,说不定会有贼人的消息。
做捕快小半年了,我这还是第一次进机密房。
机密房历来是捕快房的重地,闲杂人等非经允许不得入内。
我们几个进的房来,先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与小荷、商三等人坐下了。
但见捕快房的人几乎全到齐了,就连很久不理事的李万也出现了,与程东一左一右占了两个首位。
机密房内并没有窗户,只有几个小的不能再小出气口直通房顶,大门更是严丝合缝,如同铁浇铜铸一般,想要偷听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程东锐利而又疲惫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起身抱拳道:“《千金贴》真迹失窃案已经过去十天了,还没有一丝线索,如今知县相公限期半月破案,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众捕快面面相觑,上至李万,下至那些排不上号的小捕快,一个个都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一百杀威棒都打不出一个响屁来。
“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身着官家制服,时常还能捞些闲钱使用,俺顾及同僚之谊,权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程东大怒,猛地揭下脸上的膏药,高声道:“可如今俺遇到了难处,你们怎地都不管不顾起来了?别的好说,仅看在俺脸上刺的字样,也得给俺好歹出个主意吧!”
众人还是不做声,都把可怜巴巴的目光投向了只顾着吃茶的李万身上。
李万挨不过,只得干咳了两声,才哑着嗓子道:“小程,人非草木,岂能不记得你对大家的好处?只是逃走的贼人杳无音信,牢内的贼人又如同粪窖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等无奈何,几乎把阳谷县都给翻遍了,也是一无所获,着实是有心无力呀!”
其实,我心里明白,李万说的这些道理,程东都清楚。他之所以把众人召集在这里,就是希望会有奇迹发生。毕竟,“三个臭皮匠,还赛过一个诸葛亮”呢,何况上百个头脑活络的捕快?
听李万这么一说,程东彻底死心了,顿时面如土色,一下子跌坐在座椅上。
一旁的李万眼睛一转,不知怎么瞅见了我,“金莲姑娘,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何不听听说来听听呢?”
我却是懒得搭理李万,装作没听一般。
程东能做到总捕头,自然并非泛泛之辈,一下子就明白了李万的意思。事情到了这份儿上,他也顾不得甚的面子、里子了,出声相问道:“金莲姑娘,你们几个称得上是地理鬼,可有什么与别人不一样的见解?”
这下实在是挨不过去了,我站起身来,故意东张西望了半天,才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态,讶声道:“程总捕可是呼唤小女子?俺来捕快房已经四五个月了,这一次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了。
“金莲姑娘说笑了!”众目睽睽之下,程东被我生生抢白了一下,一张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但是在知县相公限期破案的压力下,还是努力地挤出了一丝苦笑:“本总捕宣布,结束对你们几个的考验,从现在起,可以优先接手任何案子。”
商三拍了一下杜四的肩膀,故意大声说道:“兄弟,别人的考验期是半个月,而我们四个的考验期是小半年,程总捕可真是照顾咱们呀!”
杜四接口道:“哥哥这么想就对了,程总捕这是体贴下属,恐怕你我兄弟累着呀!”
这两人这么一唱一和的,让一干捕快想笑又不敢笑,李万更是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小女子虽然不受程总捕待见,但是身为捕快,还牢牢记得自己的职责。所以,案发后的这十天,我们并没有闲着,发动所有能帮得上忙的朋友,走访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古玩店,非但没有发现《千金贴》真迹,而且连一件赝品都没见到。”
我担心商三、杜四再闹下去的话,程东的脸上挂不住,就只好出头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