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万顿时老脸一红,“老夫怎么不记得?为此事,我和老张被孙县尉狠狠骂了一顿,每人呢,还随了赵五郎两贯钱的份子。不过杨志不是被刺配到大名府了吗?你无缘无故提他作甚?”
程东毕竟现在是捕快房的总捕头,办过不少大案子,当下恍然大悟道:“金莲姑娘,难道你托杨志去打探玉麒麟卢俊义的消息?”
李万在一旁笑出声来,“别逗了,杨志虽然曾经是个英雄,但如今只是个配军而已,就凭他的身份,如何能接近得了卢大员外?”
“此一时,彼一时也!”我朗声道:“杨志离开阳谷县时的确是个配军,如今却是大名府的管军提辖使,甚得留守司梁中书倚重。明人不做暗事,杨志当初没被砍头全是小女子的关系,当得起‘恩公’这两个字,如今我托人带给他两个贼人的画像,请他调查一下玉麒麟卢俊义,他岂能不竭尽全力?”
程东摇头道:“杨志的能力虽然非比寻常,但是刺探机密并非其所长,况且只有三五天的时间,只怕他也是有心无力。”
李万却在一旁道:“小程,办案拿贼是你所长,甚至比起老张来,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但是当权者的心思你却没有老夫揣摩的透彻。试想一下,眼皮底下有卢俊义这样奢遮的存在,甚得蔡太师衣钵的梁中书会不在卢府安插几个耳目?所以说,杨志要查卢俊义的底细,根本用不着兴师动众,而是举手之劳也。”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李万这一席经验之谈,说的程东如梦方醒,就连一旁的我也不住的点头,心里有所感触。
机密房内,粗若儿臂的蜡烛已经燃烧大半,但是我对案情的分析还远远没有结束。
“诚如李捕头所言,杨志利用梁中书安插在卢府中的耳目,仅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做出了回复,确定玉麒麟卢俊义与《千金贴》被盗案毫无牵连。”
李万嘿嘿一笑道:“你已排除柴大官人与卢大员外的嫌疑,只是不知哪个李大庄主如何?”
“回李捕头,小女子正要说起李庄主呢?”我抱拳道:“其实,小女子并没有遣人到李家庄去。”
“潘四娘,这是为何?”不知不觉的,李万对我的称呼越来越近了。听小荷说,我当初在潘家排行老四,所以李万才称呼我一声潘四娘。
不过这一次,连他都有些疑惑了:“莫不是你觉得以扑天雕李应的为人,不会做这等龌龊之事?”
我点了点头道:“仅凭感觉,不单单是李大庄主,柴大官人与卢大员外其实都做不来这等事的!但是身为一个捕快,讲究的是冰冷的证据,最忌感情与感觉办案。所以说,纵然是小女子觉得李大庄主不会做这桩案子,也不会轻易就把他排除在外的。”
沉思了良久的程东突然问道:“金莲姑娘,莫不是你那里人手不够?也不早些言语一声,这捕快房的人随你挑选便是。”
“若不是突发大案,我担心你程总捕亲自点卯,这三位兄弟早被俺差出去了。”
我扭头看了看商三、杜四、钱五一眼,施礼道:“多谢程总捕关照,人手方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迎着程东、李万不解的目光,继续说道:“不是俺看不起李大庄主,而是人家在案发当日已经不请自来了!”
“扑天雕李应已经来阳谷县十天了?”程东的脸瞬间红了,李应来阳谷县这么大的事,他这个总捕头竟然毫不知情。
“来的不是扑天雕李应,而是他庄里的总管杜兴。”我接着说道:“此人本事倒也平常,就是生得阔脸方腮,眼鲜耳大,貌丑形粗,因此人皆唤作鬼脸儿杜兴。”
李万奇道:“四娘识得这位杜管家?”
此时此刻,我能如实说这些都是从《水浒传》看来的吗?急忙圆了一个谎道:“小女子与他素昧平生,只是有一个兄弟,乃是中山府人氏,和杜兴一块厮混过,故此小女子才知晓杜管家的底细。”
程东摇头道:“扑天雕李应并不是笨人,如果他是盗窃《千金贴》的主谋,怎么会将杜兴留在阳谷,岂不是授人以柄?”
李万却是摆了摆手道:“小程,老夫对此却有不同意见,李应指使人盗了《千金贴》之后,留一个得力人手在阳谷县打探消息,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他们还有同伙被抓,能不能扛住严刑拷打还是未知之数。”
程东与李万发生了分歧,于是都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不约而同地问道:“如果你是李应,你会如何去做?”
“如果我是李应,我会如何?”我喃喃而语了数遍,忽地呵呵笑出声来:“抱歉,程总捕,李捕头,因为我不是李应,所以我猜不透他的想法。”
程东忽然眼前一亮:“金莲姑娘,何不让你那位兄弟前去拜访一下杜兴,探一探他的口风呢?”
“小女子今晚就去!”我忽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瓜:“我这颗榆木脑袋,怎么就想不到这个法子呢?”
我怎么会犯下这种常识性错误呢?
就在来捕快房之前,我已经到了杜兴入住的悦来客栈门口,要不是回来参加这个劳什子的会议,只怕我已经摸清了杜兴的底牌。
我之所以这样说,只不过是给程东留一个面子罢了。毕竟,人家还是我的顶头上司,不能让其太过难堪。
就在这时,忽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坐在门口的捕快看了一眼程东。
“莫不是又出什么大事了?”程东心里一惊,连忙道:“开门!”
机密房沉重的大门缓慢地打开了,午后的一缕阳光打了进来,分外耀眼。
一个捕快疾步而入,冲着程东施了一礼:“启禀程总捕,紫石街悦来客栈发生斗殴事件,伤人者已被擒获。”
“紫石街悦来客栈?杜兴不是住在悦来客栈吗?”我吃了一惊,急声问道:“伤人者可是杜兴?”
那个捕快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了望我,似乎在说:“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未卜先知了?”
程东早就不耐烦起来,瞪了那个捕快一眼,喝道:“没听见潘捕头问你话吗?还不如实答来?”
“潘捕头?”程东此言一出,不但是那个捕快,机密房内满座皆惊,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写着:潘金莲不就是一个小捕快吗?什么时候成了捕头了?
要知道,捕快房内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捕头,想从小捕快晋升捕头,并不容易。除了有极强的破案能力之外,上面还得有人提拔。
我做捕快不过小半年,大案小案没破过一起,今天只不过耍了一番嘴皮子,便荣升为捕头,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程东正色道:“从即日起,只要我做一天的总捕头,捕快房内就不再有论资排辈的陋习,我的用人宗旨就是,有能力者上,混饭吃者下!”
“多谢程总捕栽培,属下一定竭尽全力,追回《千金贴》!”
我没有想到,此次《千金贴》被盗,却让一向谨慎的程东彻底放开了手脚,不再顾忌什么人情,不拘一格用人才,权且做背水一战。
“恭喜潘捕头荣升!”那个捕快见机得快,急忙陪笑道:“潘捕头,伤人者正是杜兴,只是在紫石楼上与人抢座头,便连伤三人。”
“哦?”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如果是几年前的杜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事他完全做得出来。但是自从在蓟州打死了人,被病关索杨雄救了性命之后,杜兴便成熟多了。非如此,做事一向稳重的扑天雕李应为何要这般器重他?
我并没有将这些疑惑当中说出,而是趁机洗脱了李应的嫌疑:“程总捕,李捕头,本来属下还在怀疑李应和杜兴,但杜兴闹出这种事来,着实令我大失所望,看来,《千金贴》被盗案的主谋并不是扑天雕李应,而是另有其人!”
程东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先前听我的言论,让他似乎看到了追回《千金贴》的曙光,谁知短短半个时辰之后,这线曙光便被漫天乌云遮住。
他摸了摸脸上的刺字,对我说道:“我这般命苦,偏偏遇到这桩案子,难道真要被刺配远恶军州?”
一旁的李万也是挠起了头皮:“四娘,柴大官人、玉麒麟卢俊义以及扑天雕李应一下子洗脱了嫌疑,线索完全断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我微微一笑道:“依属下看来,《千金贴》被盗,除了柴进、卢俊义以及李应这些喜欢字画收藏的巨富之外,还有朝中那些喜欢附弄风雅的官员都非常值得怀疑。”
此言一出,满座皆然色变。
李万定了定心神,干咳了两声,强笑道:“潘四娘,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呀!说话要有依据,否则传了出去,非但是你,就是我与小程也都吃罪不起呀!”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