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邵日宛瞬间向外望去。
乌贤领着众位师兄弟一路走来,站在门口道:“三师弟可在?这是去哪了?”话是这样说的,脚却已经迈进了门里,一下子就看见了里面的情景。
烨秋一听外面的动静,拉紧了衣服便冲了出去,正摔在了乌贤的脚下:“师兄!”
乌贤愣了一下,赶紧将她扶起来:“这是怎么了?”
烨秋眼泪忽的落了下来,哭的不能自抑,此情此景,当真不用再多言语,是个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邵日宛站在门边,漠然的看着。
乌贤扫视了一圈,问道:“大师兄,到底怎么回事?”
邵日宛平淡道:“你问她吧。”
乌贤便又看向了烨秋。
烨秋却只是哭,闹得人心烦。
这事当真不小,乌贤抓住她的胳膊摇道:“你快说啊,你怎么会在魏长泽的房里跑出来?”
烨秋满脸惊恐未消,哭道:“他……他!”
乌贤:“他怎么你了?”
“师妹,”邵日宛淡淡地说道,“我不是死的,你且想好再说。”
他这话一出却正成全了烨秋,她顺势闭了嘴,哭得我见犹怜。
邵日宛自知他不该多言,但却不得不打断,总不能眼见着魏长泽被泼了一盆脏水。
眼下的情况是进退维谷。
魏长泽丝毫不管周围乱成了什么样,甩了下剑道:“来罢。”
谭光达的视线向着乌贤烨秋之处犹疑了一下,没有动弹。
魏长泽道:“不必看了,你我今日必有一战。”
乌贤上前一步,道:“此时还应等师父来了再做决断,你们不要再添乱了。”
魏长泽勾唇,意味深长的冲他笑了一下。
乌贤喏喏,向后一步闭上了嘴。
魏长泽对谭光达道:“你尚未习剑,那是你自己没有本事,今日我不手软,你也别指望着谁来救你。”
谭光达攥了攥拳头,关节撑的泛白,表情渐渐地凶狠起来。
魏长泽左手执剑,随意向前挥了两下,右手出二指握拳与眉同高,双肩猛一调换,身形如箭猛的冲了出去——
他速度已是非常之快,谭光达瞳孔骤然收缩,才反应过来,慌张蹲身躲避,魏长泽骤然停身,剑柄在手指间转了半圈重新握住,横着劈向了谭光达的双腿。
一声破入血肉的闷响传入众人耳膜,魏长泽竟是直接将剑插/入了谭光达的左腿上!
谭光达瞪大了眼睛,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短短的一段是日,魏长泽竟然已经快到了这个程度!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腿。
魏长泽面无表情,将剑拔了出来,谭光达骤然跪下身去,血流一地。
乌贤大喝一声:“三师弟!”
魏长泽剑尖尚流着血滴,指着谭光达道:“服吗?”
谭光达懵着,看向他。
魏长泽用剑尖将他的下巴挑起,重复道:“你服不服?”
乌贤上前一把推开了他的剑,蹲下来扶着谭光达,冲着魏长泽怒道:“你疯了不成!”
魏长泽抖了抖剑上的血,没有抖干净,顺手将剑身在谭光达的衣服上蹭了蹭,转身走到邵日宛的身边,将剑插回了他腰间剑鞘之中。
邵日宛看向了他。
魏长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莫慌。”
邵日宛并不慌,他就是愁得慌。
这件事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捅给邵阳峰那是不可能的了。
一直到众人都跪在了下方,等着邵阳峰发落的时候,邵日宛还是愁,愁自己抱大腿之路走的曲折多舛。
烨秋的哭声一直就没断过,一直充当着这场闹剧的背景音乐,搞的邵日宛心烦不已,却还得苦苦维持着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作态,只能在心里默背清心决。
邵阳峰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屋里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之后,邵阳峰的声音毫无起伏,不带一丝情感的道:“谭光达先去止血。”
谭光达面色苍白,虚汗冒了一头,咬着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邵阳峰道:“戾气太重,都先给我去祠堂好好静一静心。”
烨秋愣了一下,随即道:“师父……我……”说着神色为难,脸色难看。
祠堂摆放的都是历代先人的神位,去了便是要跪一晚上,烨秋有孕在身,自然自己心疼自己了。
邵阳峰眼神凌厉,看了她一眼,顿时把她后面的话都吓了回去。
邵日宛道:“那谭光达该如何?”
“你以为你就没事了?”邵阳峰斥道,“也给我去祠堂好好去去戾气。”
无妄之灾,邵日宛只能受着。
众人挨完了训,还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已经被赶了出去,只怕邵阳峰是晾他们一晚,明日要憋个大招。
一个瘦高的弟子目光不善的来回往魏长泽身上瞟。
魏长泽只做不知,挺直脊梁骨目视前方,他比众人高出一头,一副天然的鹤立鸡群模样。
那弟子‘呸’的一下,冲着他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众人围凑在一起,偶尔侧目,表情多有不耻嘲弄。
邵日宛淡淡的开口道:“四师弟心眼好,见不得腌臜。”
那瘦高的男人被点了名,僵了一下。
邵日宛接着道:“我尚还记得你刚来时,家中老父犯了偷盗罪,衙门要五两黄金赎人,你拿不出便来求我,我给你了六两,剩下的叫你留给家中老母,省得惦念。”
他越说,男人脸色越差,这往事本是辛秘,邵日宛也曾允诺不会说出去,清明山向来注重出身,案犯之子决计不能上山。
邵日宛:“师弟好运气,得了师父器重竟还入了门,果然仅是不同往日,有了立场唾弃别人了。”
众人怀疑的看向了瘦高男人,那瞥向魏长泽目光又剐在了他的身上。
乌贤道:“这是当真?”
瘦高男人一阵抢白辩驳,脸红脖子粗。
魏长泽无甚兴趣的看了一眼,道:“我们走吧。”
邵日宛点了点头,两人直接去往祠堂。
烨秋一直默默地缀在身后。
一路无言。
祠堂空旷,平日里木门疏于修葺,打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尘土在阳光下跳动。
魏长泽拎起一块明黄蒲团,拍起一阵灰,他也不停下,一直到再弹不出灰尘时才放到了邵日宛脚下。
然后自己随便找了一块直接坐下了。
邵日宛也跟着坐下,本来要静思己过的祠堂让他俩生生当成了避暑圣地。
烨秋没有进来,大抵是因为祠堂里只有他两人,怕受了欺负,躲在外面逡巡。
魏长泽背靠着供台,胳膊肘向后搭在上面,像个大爷一般坐在地上。
邵日宛道:“你打算如何?”
魏长泽笑着道:“我说了算吗?”
“当我没说,”邵日宛当即改口,“咱俩分析分析。”
魏长泽:“分析什么?”
邵日宛:“他为什么让咱们来祠堂?”
魏长泽:“想着怎么给我把罪名坐实,结果了我。”
“有理,”邵日宛道,“唉你到底碰没碰烨秋。”
“天地良心,”魏长泽哭笑不得道,“我真是断袖。”
邵日宛道:“有的断袖也能跟女人……啊。”
“什么?”魏长泽故意逗他,问道:“哪个啊?”
邵日宛委婉道:“翻云覆雨,春宵一夜。”
魏长泽挑了挑眉:“能又怎样,我何必呢,明明这眼前不是有比她好上不知多少的人么。”
邵日宛自然不会上赶着问这人是谁,只是道:“他明日估计又回是一通颠倒黑白,你待要如何?”
魏长泽挺了挺腰,像是谈论天气一般道:“怕是不好过,他若简单的罚罚我我便认了,左右不过皮肉之苦,不过多半是不会这么简单,好不容易逮到了我,还不挑断了我手筋脚筋,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邵日宛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道:“当真?”
魏长泽看了他一眼:“你该是不知道,他曾经在我手底下吃过亏,所以才会如此看不上我。”
邵日宛是真的不知道,他本就没怎么细读《创世神》这本书,这具身体的原主更是个一问三不知,所以听到这话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魏长泽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犹疑着思考了片刻,道:“我七八岁时吧,邵阳峰曾下山游历,曾到魏将军府好一通胡说,扬言风水不好,摆位不对,我老师粗通周易,在我耳边说了两句,我便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了他,弄得他很是尴尬,匆匆的走了。”
“说起来他多半也没错,”魏长泽笑了笑,饶有兴致的道,“不然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我那老师才是个半吊子,自己学四书五经还不够,连周易也想插上两脚,自己不敢上前去说,便怂恿着我去得罪人,让邵阳峰白白的讨厌上了我。”
这往日的苦楚在他嘴里就仿佛一个笑话一般。
邵日宛并不欲安慰他,反而跟着他笑道:“那就怪了,邵阳峰既然未错,何苦夹着尾巴逃了?”
“你傻的吗,”魏长泽道,“我当时可是嫡长子,跟皇上沾亲带故的,世人又都说我是不世出的天才,他敢跟我顶撞吗?”
邵日宛啧啧道:“孽缘。”
“当真,”魏长泽也感叹,“种因结果啊。”却并没有什么悔恨的意思。
邵日宛道:“他总不至于为了这小事记恨你这么久,还是因你身份地位,他总惴惴不安,觉得你欲反扑,既怕又恨。”
魏长泽冲着他笑,道:“还是大师兄明事理。”
“少拍马屁了,”邵日宛道,“若是如此,你也不必久留,去找郑千秋得了。”
魏长泽不正经的道:“哎呀,我这不舍不得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