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没有什么消息是可以比军情传递的更快的了。
于凤致没有出军营,但是也已经知道了刚刚才发生在那座边城的事情,如果那里还有城的话。
“告令三军!出营!”
与此同时,遥远的清山之上,三同样邋遢的道袍老人,手里的烧鸡骤然落地,砸进火堆里,溅起火星。
他霍然站起,看着东边的方向,眼里是藏都藏不住的惊讶。他的身后匆匆的赶来了三四位衣冠楚楚的白眉老道士,他们扫了一眼火堆里烧焦的烤鸡,齐齐的梗了一下,但是,现在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宗主破戒这等事情了。
“宗主,刚刚那是………………”
“嗯。陆老头的气息消失了,有登临境的高手到了西北。”
“什么!?那………………”
老道士,也就是沈云朝挂名的师兄,三清剑宗的宗主,徐不闻。他知道他身后的这些长老想要说什么,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是敌非友。”
“这………………”
“传令下去,战时戒备,你们去准备吧,我,去会会老朋友。”
一时间,西北各处的隐藏的,明面的势力,都在朝着那处废墟汇聚,像是四面八方被血腥驱使的猛兽一般。
陆择定定的看着周扶风,然后他的胸口缓缓地渗出鲜血,往后倒下。在倒下的瞬间,他的胸口的血猛地喷涌而出,鲜血瞬间就染红了陆择所有的视线。在倒地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在血里浸泡的人。。
他不想死。
所以他就还有着一口气在吊着。他还有话想说,不是对周扶风,不是对楚寒歌,甚至不是对在西北的任何一个人,所以他要活着,他要等着,等那个人回来。
陆择反手覆盖上自己的唇鼻。
在他的手和他的唇鼻接触的瞬间,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他的口鼻都已经被不断涌出的鲜血给填满,他艰难的在血里挣扎,呼吸。
口鼻之中不断喷涌出鲜血,但都被他用自己的手捂住。血从手指间的缝隙流出,流过他的脸颊,最终湮没进他的发丝。
慢慢的,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就像是小刀在刮自己的胸腔,他的骨肉里似乎长满了细碎的钢针,深深地随着他的呼吸,一寸一寸的研磨着他的每一寸的身体里。
可是他很开心。
他笑着吐血。
“这么多年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
他异常满足的看着站立着的周扶风,这个人啊。他现在不会明白,但他终有一天会明白,今日自己的死,究竟能够伤他到什么地步,这世间能杀人的是刀剑,但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却是感情。
周扶风看着陆择脸上带血的笑容,心里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似乎自己做出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他甩了甩手上割开的伤口,冷冷的说到
“你输了,告诉我,翡儿究竟在哪里?”
“你以为你赢了么?你输了…………”
“……………………”
……………………………………………………
马车在朝着建康的郊外驶去。
沈听风微闭着眼睛,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假寐。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直击他的心脏,他瞬间醒来,没有任何预兆的,他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听到动静的肖笑,急忙将车停下,撩开帘子,肖笑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沈云朝,一瞬间连心跳都停了。
“庄主!?”
还没等肖笑做出什么反应,他整个人就猛地一僵,难以置信的骤然转身看着西北的方向,他是陆择一手教出来的几个人之一,对于陆择的气息他当然再熟悉不过,可是就在刚刚,肖笑发现,气息消失了,就好像在那一瞬间陆择忽然就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样。
要么,陆择被人废了武功,要么
陆择…………死了!?
这可能吗?
肖笑不敢深想,他只能压下心里的惊疑,、先处理要紧的事情。
再早一些,楚寒歌倒在树下,陷入了昏迷,但她的感知却依旧敏锐。
蓦然间,她睁开了双眸,抬头,她一向清冷到令人心颤的面容上,瞬间充满了愤怒的表情。
天空里出现了一道流焰。
像是一道划过天际的流星,从无尽的虚空里坠落。
熟悉的气息随之消亡…………
楚寒歌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先前究竟漏掉了什么,
陆择!
楚寒歌脸面上愤怒未消,然而却更多的变成了恐惧,她彻底醒悟了。
如果陆择死了,如果陆择死了…………
那么,一切就完了!
小安会疯的,会疯的!
只在醒悟的下一个瞬间,她的身影就从原地消失了,只留下了一段暗色的血迹,一路向西延伸。
“不说?那就死吧!”
就在周扶风眼睛眯起。失去耐心准备给半死的陆择最后一击的时候。
一名穿着道袍的老人已经出现在了废墟的十里之外。
他仰首望天。开始真正展露自己的气息,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东西开始震动,然后粉碎。
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黄色的剑气,朝着这片废墟直直的斩了过来。
周扶风头也不回的单手抓住了这道剑气,然后捏碎。
轰的一声,天空里又多一道惊雷。
之前无论是陆择的落雷还是龙卷,对于整个西北而言都太过遥远和细小,但是当这一声惊雷在空中响起,所有西北人却都看到了这处旷野的高空中爆开的一道巨大的佛莲。
一道苍白,往上方散开的一朵圣洁的白莲。
一道浑黄,翻滚不已,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只是遥远的看着这两道虚影,所有的西北人,包括西楚人的脸色就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他们知道只有两处地方的修行者能够用得出这样的罡气。
三清山!
镇狱寺!
旷野里,老道士头上的白发凌乱的飞舞,被上方天空的光芒映得似乎他的发丝都是一片金色。
在他不远处,一个穿着正红色僧袍的年轻和尚单手撑天。他身外的地面都尽是灰烬,然而他的眼睛里却是说不出的淡然,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年人,他更像是一个老人。一个住在年轻的躯壳里的老人,单手撑着,头顶是巨大的莲花虚影,好似撑起了这一片的天空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