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死了主事的人,这件事情自然是震动朝纲,大周理所应当的要派人前往西北吊唁,派出去的人自然也是要身份的,最起码也得是个王爷的分位,本来赵王是想让周定乐来顶这件事情,谁知道一向不问朝堂之事的睿王周鼎勋会突然站出来为周定乐挡灾。
“多谢七哥。”
周定乐虽然甚少和自己这个七哥相处,但是寥寥的几次的见面,周定乐对这个脾气和煦的七哥,印象十分不错,原以为在西楚受了多年苦楚的他脾气会十分难伺候,但是意料之外的和煦倒是让睿王成为了周定乐心目中仅次于身故的太子周定容,最好的兄长。现在这个兄长还帮自己挡了这样的一灾。此去西北,路途漫漫,假若自己去了,只怕是难以活着回来了。所以周定乐的道谢是十足的真心。
只见周鼎勋笑了笑,拍了拍周定乐的肩膀。
“你不必谢我,我还要向你借一个人呢。”
“借人?”周定乐略微一想就明白周鼎勋的意思了,“七哥是要借谢易。”
“聪明。老九啊,你知道西北和大周一直是貌合心不合,七哥此去,一是因为你的年纪尚小,七哥不忍心你受边关风沙之苦。其次,说句大不敬的话,父皇只怕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七哥身上毫无功勋,不奢求那个位子,却也想立点功劳傍身。说来惭愧,七哥可以说是身无一技之长,唯独对边关之事还算有一点了解。你手下的谢易谢大人和此次故去的齐武王妃有点关系,你就权当七哥从你这里借了一个护身符吧。”
“七哥说笑了,我的情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七哥为我得罪赵王,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睿王周鼎勋上了马车,透过车窗看着周定乐骑马离开的身影,心道:“小九啊,七哥骗了你,七哥确实需要积累功勋,但是这功勋却不是应在父皇的身上,而是应在你的身上啊。”
“怕是你个糊涂的小子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贵人吧…………………………………………”
叹息一声,睿王朗声道:“回府。”
闭上眼睛,浮现在睿王眼前的却是多年前的那一幕。
阴暗的柴房中,那个人像是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冷冷的问自己。
“想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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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城棒杀案,是前朝南唐洪兴三十六年乾城知府于宅府之中遭人棒杀。作案六人,皆是乾城百姓。此案惊动南唐,还能作为名留史册的大案,不是因为死了一个知府,而是作案六人案后关押,囚车过道时万人送行,被民间百姓赞称义士。当年主审此案的并非初出茅庐之人,而是当朝有名的清官廉吏,御史台的左飞,左大人。案子被他审查之下,牵出乾城知府罔顾人伦强抢兄嫂,苛刻府税侵占民田,逼良为娼,勾结世家等等大罪,这个知府在乾城可谓是无恶不作,无人不恨。但左飞抄知府贪税、归还民田,还民典籍在先,斩杀作案六人在后,惹起民愤。左飞一生直硬,清廉无比,唯独此案叫人愤说摘指,不过三年,上奏告老,自此之后御史台才再无审查案件的权利。而左飞本人呢,至死都没能进了青史。这案子不难判,难在众心皆服。左飞为官力行纲法,严律执案,这是没错。可乾城百姓遭祸已久,知府只手遮天,上讼层层艰难,若不是逼到绝境,怎么会择一条必死路?”
沈云朝将这案子挑出来,是有些意味的。他看了看对面的严浩,问道“你说,这民愤由何而来?”严浩想了想道:“民愤实不为左大人,而是官制监察。御史台掌案审理,要的就是一个法字。正谓纲法不正,国本不稳。故此六人,须斩。”他眉间一正,又道:“但地方行官,督察院难以监察审制。地方品级压人,权势遮掩,本就是养虎之行,却独独丢了锁链牵制,这是朝廷中枢疏漏。知府作恶,督察院年年下巡监察地方官员,却仅仅只停留数日即返。想这地头蛇窝里纵横,翻个花就能过了这数日监察。此案之后朝廷虽增加下巡之时,却无实用。若不想查,就是留十年也查不出东西。”沈云朝一直听着,待他说完还递了茶。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严浩一愣,紧接道:“整顿督察院,重筛督察要员,派属地方督察院,一年一换,绝不延时。上设直属监察官,不定游走抽查,以绝地方祸乱之风气。”沈云朝笑多了三分,“一年一换人从何处抽调?若仅靠督察院的人,谁能确定下个轮回不是老朋友?上设直属监察官,直属皇帝有偏重之嫌,直属旁人有行贿之忧。以绝地方风气,大周三十九城三大府州,三大藩地,这法子止住了地方,那州府和亲王又怎么办?朝中派系交错,人手调抽不出,一手抓下去根茎纠缠如何是好?”
沈云朝说的复杂,严浩哑然,沈云朝话锋一转,“但若试想皇帝公正严明,朝中风盛清廉,派系之争无处可攀。纲法通畅,律政力行,也非不能一试。但是,你知道这些种种的问题根源究竟在何处吗?”
严浩摇头,沈云朝笑了笑,然而眸色却是陡然变深,“世家。”
“世家?”严浩迷惑的重复了一遍。
“若是没有是世家在地方的遮掩,地方官员又怎敢做得如此明目张胆?朝廷换的了官,却换不了世家,再清廉的官,到了地方,要么是同流合污,要么就是换个地方。除非这个世上再无世家,否则,朝廷难清,百姓难宁。”
严浩沉默半响,垂眸道:“然非如此。”
沈云朝伸手揉了他的发,“不会一直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