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千里之外的建康,一场苦战,楚寒歌带着谢安杀出了重围,带着仅剩的几十残兵往西边方向逃窜,谢安奄奄一息的趴在楚寒歌的背上,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只是如今这份安静却格外的叫楚寒歌心慌。
楚寒歌当机立断,马立刻调头,她要去找宁远!
如果现在有人可以救谢安的话,那么无疑就只有宁远。
楚寒歌想要将谢安手上的消息传出去,却在写字条的时候愣住了,她该给谁传递消息?
听风阁吗?
可是听风已经被谢安废了武功,如今在西北养伤。
严浩吗?
可是严浩和严晚照从来就没有将谢安当成自己的表亲,怀疑大过于亲情。
黄泉阁吗?
肖笑已死,肖北和肖澈都已经和谢安决裂。
陆桓…………陆桓此刻就在谢安的背上…………
忽然间,楚寒歌惊觉,谢安除了自己,竟然已经众叛亲离…………
楚寒歌想要快一点赶到宁远在的村子,可是谢安手的伤太重,根本受不了马匹的颠簸,再加上山林路难行,和重重的追兵,马被堵在路上,根本行不远。于是楚寒歌只能选择,将陆桓就地葬了,然后背负着谢安跑,天气忽然就冷了,当夜便下起了大雪,楚寒歌背着谢安狂奔,隐藏远比骑马有效。
前提是如果不被冻死的话。
可是,好不容易,楚寒歌赶到了那个村子,却被人告知,宁远早就离开了。根本不见踪影,鬼面军剩下的人本就不多,这一路躲避追杀,帮助楚寒歌,谢安隐藏身形,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负伤,为了不拖楚寒歌和谢安的后腿,几乎是拼命迷惑追兵。楚寒歌没有办法,只能带着谢安一路跑,跑到哪里算哪里。
等到回过神来时,只剩她和谢安了。
已经跑的很远了,楚寒歌和谢安现在已经靠近渭水边界,只要再过一晚,他们就能到达渭水城。只要离开建康的界内,各方府州绝不敢轻易得罪听风阁,更不提是要饮烟山庄庄主的命这样不共戴天的仇。
只要再过一晚。
楚寒歌带着谢安找到了一处农舍,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但是好歹算是一处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楚寒歌半步都不敢离开谢安,生怕自己一个眼神没有看着谢安,谢安就会消失。但是,连日的奔波让楚寒歌的身子也吃不消了,寒风刺骨,楚寒歌发起了高烧,但是即便楚寒歌烧的昏沉,也能察觉谢安身体在不住的颤抖。冬夜寒冷,他们需要一堆火。
楚寒歌不得不选择去外面收集柴火。
农舍里只剩下了重伤的谢安一个人,就在楚寒歌离开后不久,风雪的呼啸声中,谢安听到了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谢安努力的蹭着墙,努力的坐直了身体,似乎是在等一场早就该来的结局,谢安的神色很是平静。
“……………………”
在外面收集柴火的楚寒歌并没有走远,但是她却丝毫没有感知到有人靠近农舍。
“寒歌…………寒歌…………”
耳畔似乎传来了一阵虚弱的呼唤声,声音很耳熟,楚寒歌警惕的想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靠了过去。
被告知早就离开的宁远,脸色惨白的躺在雪里,身下的雪被鲜血染成了大片的红色。
“寒歌……小心…………”
楚寒歌浑身一震,猛然回头,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片黑色的衣角,随即便晕了过去。
当楚寒歌再醒过来的时候,宁远就躺在她的不远处,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楚寒歌一个机灵的从雪里站了起来,却发现这完全是自己不认识的一个地方。
调虎离山!
楚寒歌的脑海中第一时间的出现了这个词,她心下大震,她快步走向宁远。
“宁远,我们现在…………”
所有的话在看到宁远那双腿骨尽断,甚至可以看见清晰的断骨的模样给真毁了嗓子。
“谁干的?”
楚寒歌浑身发抖,蹲下身子,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没事。”宁远故作轻松的答道,“我就是藏了一样他们急需的东西不愿意拿出来,所以才被他们弄成这样的,不过,这不打紧,现在我们必须赶紧去找谢安,我担心,回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鹅毛般的雪堆满了头发和眉毛,楚寒歌背着宁远,一步一步,在被雪覆盖的灰白无尽中徒行。
“寒歌。”宁远在楚寒歌的背上,他道:“我怀里还有瓶驱寒丹,你拿出来。”
楚寒歌浑身的内力都被封住了,现在就是个身体比较强健的普通人,膝盖冻得不能弯曲,他将宁远往上托了托,唇冻得几乎张不开。
“我懂你的意思。”她低头缓缓喘了几口气,吸进去的仿佛都是冰渣子,她摇头道:“我不会做的。”
等她从宁远怀里拿出驱寒丹,宁远也许就会以极其匪夷所思却又无可奈何的方法让自己抛下他。
楚寒歌移动着麻木的脚,艰难的在及膝的雪里移动,
宁远垂下的发在风中被白雪覆盖,远远看去就像是白发人,他道:“我的双腿断了,经脉更是受了眼中的冻伤,就是活着,也是会残疾一生,我只是个已经废了的人。”风呼啸着吹过宁远的颈间。
“你不想救你小安吗。”
“过了今夜。”宁远脸颊被风刮的生疼,他甚至没法睁开眼直视前方。
“小安必死无疑。”
“………………”
这偌大又空荡的风雪里,他们像是挤在一起妄想逃生的蝼蚁,不自量力,又不受眷顾。
楚寒歌到底撑不住了,雪中失了脚,翻滚这倒在了雪里,本来就是发着高烧的身体,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躺在撞碎的冰渣上喘息不定。
糟糕。
宁远后背似乎插进了冰碎块,让他的胸口都跟着疼起来。他动不了,他手指在地上扒着冰,喊着楚寒歌的名字。
“楚寒歌,不能睡!不能睡!”
好像哪里流血了,宁远不知道,太冷了,他已经感觉不到哪里断了。他没有小安身边那些肖北,小七般的身手,他是个大夫,也只是个大夫。
“嗯。”楚寒歌摔在不远处,不如他糟糕,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宁远口中的那瓶驱寒丹就滚在两个人的不远处,探手再近一点就能触及到的地方,可是两个人都不行。
“以后。”宁远喘息,“以后的路,你要走下去。”
“和小安一起!”
“啊!!”
宁远闭上眼,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手一点一点勉力去扒那瓶药,这是他这一生唯一至交的朋友的那一线生机,他说:“寒歌,你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