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江结時不愧是坚定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笑)。他不是根据实践得出来的结论,而是根据他对中华民族的“人文道统”(我们现在叫做“传统文化”)的理解,认为社会主义是跟这种传统背道而驰的。
其实杨才声感觉杨杰跟自己配合,那是很顺意的。
杨才声做不来杨杰那样的直言无忌、嬉笑怒骂,但杨才声内心深处敬佩这种真君子的风范。他其实也很反感国民党内充斥的那种虚伪、官僚、贪腐的风气,他是只恨自己做不到杨杰那样的人。
不仅如此,杨才声最钦佩杨杰的过目不忘。任何一个地区有什么道路、有什么河流,随口拈来,根本不用再回头复习一下地图。任何一个师,有多少人、有多少条枪,也全都在杨杰脑子里面。打一个现在的比方,杨杰站在你旁边,你就等于跟前站了一个人形度娘,不用按鼠标,直接就能得到答案。
杨才声心想,这还真是名不虚传,学长的过目不忘连日本天皇都有了耳闻,还专门派人去测量他的脑袋。当然这件事杨才声可不敢问是真的还是以讹传讹。现在在中国,日本天皇就等于人民公敌。你提这个杨杰不但不会引以为荣,反而说不定会怒目相向。
杨星辰是1930年上的中央陆军官校,这个时候官校已经迁到了南京。由于在玄武湖边设立了这个原来的黄埔军校,所以这条南北路也把路名改成了黄埔路,和东西向的中山路形成了交叉。江结時不愧是爱黄埔军校,他和宋美零的别墅“憩庐”就建筑在这里,是专门盖的一栋两层小楼。实际上不能算是别墅,而应该是江结時在南京的正式官邸。
黄埔军校原来的教育方式是苏式夹杂日式,等到杨星辰入学的第八期,开始发生变化,请了一些德国顾问,教学方式也引入了德式教学。这段时间虽然德国在一战败了,但说到底败的是国家而不是军队,德军可以说是不败而败(军队好好的,可是后面的国内革命了)。加上战后希特勒率领德国迅速崛起,从一片烂摊子中又重新成长为令整个欧洲生畏的力量,所以中国当时的潮流就是崇拜德国陆军。以前大家认为陆军以法国最好,等到法军被德军一顿海扁,大家又转而称赞陆军还得是德军最好。
实际上希特勒起初根本就讨厌日本,他跟中国的关系相当好。希特勒派给江结時的军事顾问团可不是胡乱拼凑的闲人,好几个德军公认最优秀的将军,都担任过江结時的顾问。在黄金十年这段时期,光是德军的高级顾问江结時就一共聘请了135位。这还不算几个德械师中负责训练的低级顾问,要真的全部加起来,有人说得有上千甚至将近两千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135个人中,就有比如前任德国国防军总参谋部的作战处处长乔治.·魏采尔将军,还有对江影响最大、江也最为信任、倚重的前任德国国防军总司令,汉斯.冯.塞克特将军。这位塞克特将军不仅是江结時的总顾问,还被江委以委员长代理人的职务。他可以代表蒋与国民政府各机关首脑谈话,地位仅次于蒋。
塞克特将军后来积劳成疾、病体不支,就推荐了顾问团的参谋长法肯豪森将军来代替他。就是这个法肯豪森将军,向江提出要改变不抵抗政策,不能任由日本步步蚕食。而江制定了在上海和日军打一仗的计划,一方面是基于蒋白里扭转日军从北向南进攻方向的战略考虑,另一方面就是基于法肯豪森将军对于德械师战斗力的肯定。可以这么说,法肯豪森将军的建议,不能不说对于江有一定的误导。
当然法肯豪森将军的建议,是建立在一二八淞沪抗战的基础上的,他不可能会预计到日军会增兵到后来的程度,这一点他当然还要依赖中国人尤其是老江的判断。当然对于海军舰炮威力的强度,对于中国军队炮火的极端薄弱,他也确实有点估计不足。
这个杨星辰久违了的母校,离玄武湖很近,绿树成荫,极为幽静。官校的教育长一直是张志中将军,不过杨星辰来的时候张已经辞职,听说他已经去部队了。一二八淞沪抗战的时候,就是张志中将军率领87、88两个德械师组成的第5军换军装参战的。这很明显就是张将军又要上战场了,杨星辰估计这一次弄不好目标又是上海。
学校的关防极其严密,杨星辰尽管认识哨兵中的一人,也绝不能进。等了好一会,里面出来一个勤务兵,帮杨星辰提着书箱走进校园。
勤务兵把杨星辰安排到了学员宿舍楼,让他先休息一下。杨星辰问杨才声在哪儿,勤务兵说他们都在大礼堂忙工作,你等一会儿你父亲下班之后会来见你。
杨星辰等到晚饭时间也没见到杨才声,好在勤务兵给他打来了饭。晚饭很简单,一碗煮的稀烂的萝卜,一个足有半斤的大馒头。
实际上大家对抗战时期的国军,后勤是丰沛还是匮乏有一定的误解。以前我们常听到一句话,“小米加步枪”。实际上不光是共产党小米加步枪,在抗战前期,也就是42年美国开始援助中国之前,国民党其实也是小米加步枪。两党是大哥别嫌二哥,一样穷,只不过穷的程度稍有差别而已。
这个时期,共产党穿草鞋,国军也一样穿草鞋。国军要真正后勤宽裕,就得到42年美援到来之后。但悲剧就悲剧在,大批美援一到,国军迅速腐化,开始出现我们前边说的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所以说,国军在抗战后期打得不如前期好,说穿了就是这种不公平压抑了大家的抗战热情,不能完全说是江结時的消极抗战所致。中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特点,这时候就开始表现出来了。
从杨星辰所在的窗户,就可以望见憩庐那栋美丽的淡红色小楼。杨星辰就想,老江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想让我在共产党中站不住脚,这又能为你出多大的气,横不能我被杀掉吧?真想冲过去问问他,但这里可不是华清池,憩庐前面明晃晃的就站着一个挎着盒子枪的哨兵。老江现在也不可能在憩庐,他是每年稍微一热就上庐山了。南京这里可真是要命,这才刚刚进入6月份,杨星辰就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一直等到很晚的时候,杨才声才走进宿舍楼。他跟杨星辰也没有什么话说,简单查了查书箱,就提到隔壁房间去了。再过来就说,我明天一早就得走,去北平。在那里办一些事情,然后去苏俄。你怎么办?
杨星辰说我是给周副主席打前站的,我得先到庐山。杨才声说去庐山好,我这两天刚下来,这南京简直热死人了。你也别多呆了,去庐山吧,那里凉快得多。
杨星辰说嗯。
杨才声问杨星辰,你什么事情得罪何应亲了?杨星辰当然明白,但他没法说。杨才声说这一次安排你当新四军副军长,你可别光顾着美,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新四军在江南,就在卧榻之侧,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你在陕北那边,好歹部队靠在一起,这边可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何应亲想干什么,他其实不知道你冒犯委座的事情。为什么宁肯得罪我也要给委座进言,不知道想干嘛?
杨星辰心想,人家何应亲可不会怕你,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他就问杨才声,怎么江结時还不愿意说我踹他一脚的事情?杨才声瞪了杨星辰一眼,你这匪性什么时候能改改?你以为谁都能打?委座要是记仇,我都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收场?你好歹也是娶了媳妇的人了,算是顶门立户了,你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你知不知道?
杨星辰就当作耳旁风,无动于衷。杨才声见此,只好暗自叹气,这种孩子不吃亏他不知道害怕。可是现在要是吃亏,那可就是性命交关的大亏,杨才声都不敢再往下想。
杨星辰问老四想休学去给汪先生当秘书,纯子阿姨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一声阿姨不光纯子听了高兴,杨才声同样听着舒心,这孩子还是长大了。他说现在明摆着汪先生对委座是口服心不服,这样长此以往我也看不出来将来两个人能不能和平共处。汪先生这个人,想让他对部属有所照顾那是空想,跟着他有什么好处?
汪精未这个人,从年轻时候当革命党的时候,就特别反感那时候很多革命党人的道德糜烂。像陈其美等人,公开抽大烟,被上海人戏称“杨梅都督”,讽刺他有花柳病。
汪精未对此深恶痛疾。他提倡“六不主义”:不做官、不做议员、不嫖、不赌、不纳妾、不吸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