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打谁？
陈正立刻跑向胡同。
杨婧和冯卫强说了一句有事儿需要去看一看，跟着跑出大院子。
“妈妈！”叮叮当当一起喊，迈着小短腿跟过来：“妈妈！”
杨婧忙回身，拦住跑过来的叮叮当当，他们不能去。
正巧这时，汪丽敏用身上的围裙擦着手从大院子出来，见大路上不少人纷纷跑向胡同，问：“杨婧，发生了啥事儿，大家这都是干啥？”
杨婧面色凝重地说：“听说是大军在胡同里打人了。”
“大军？打谁？”汪丽敏吃惊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正要去看看。”
汪丽敏上前一步，拉住叮叮当当，说：“那你快去看看吧。叮叮当当我看着。”
“好。”杨婧摸摸叮叮当当小脑袋说：“乖，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杨婧一跑走，叮叮当当就要跟去。
汪丽敏搂住他们的小身体说：“胡同那么乱，万一碰着你们咋办？”
“汪奶奶，我会躲，他们碰不着我的。”叮叮说，他也想去看看打架的。
汪丽敏怎么会让他们去看，打架都是不长眼的，万一碰着她的宝贝孙儿咋办？汪丽敏肯定不愿意，于是借着好吃的，把叮叮当当引回了大院子内。
而此时，杨婧已跑到胡同口，胡同口里外都已经挤满了左邻右舍，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
“真是大军打架啊？”
“大军为啥打他？”
“因为秦可可吧。”
“和秦可可啥关系？”
“你不知道吗？刚才大军还好好的，我见着面还和他聊天来着，他冲我嘿嘿笑呢，然后我和他一前一后进胡同，你猜我看到了啥？”
“啥？”
邻居小声说：“秦可可和挨打的人在里面亲嘴摸胸的，天还黑透，我都看到了，大军二话不说就上去打了。我实在拉不住，看打的挺狠，就赶紧喊人了。幸好陈公安来了。”
“亲嘴！”大家的关注点都停在了这两个字上面，要知道这个年代杨婧都和陈正确定了婚期，平时陈正骑自行车，杨婧都不敢在人前搂他的腰，不然会被说闲话。西七里的新婚夫妇，一起出门买东西，都相隔半米远的各自走路。而她之所以带着两孩子还能好好生活在这儿，是因为她和别人说她“离婚”的，再三证明自己有户口，这才阻断了一些伤害性的流言蜚语。
可是秦可可居然在胡同里就敢和袁生生亲嘴，真是胆忒大了！
杨婧扒开人群往里挤，随即便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大军，干什么！”陈正喊一声。
“我他妈的今天非打死他不可！妈的！一对不要脸的东西！”大军在骂。
秦可可的哭声也传来。
杨婧一挤到胡同里，哪怕是光线昏暗，杨婧也看到了袁生生头顶上一片黑乎乎的，他喘息着趴在墙上，身子一点一点往下瘫，似乎一点点失了力气。
是流血了吗？那黑乎乎一片是血！杨婧心头一骇，怎么流那么多血？杨婧还未回神，听到胡同外有人喊：“牛车来了，快把他扶上来，送医院啊！”
杨婧一下惊醒，连忙上前，扶住袁生生，喊：“袁生生，还能走吗？”
袁生生意识都有些模糊，眼睛看着杨婧，目光却是焕散的，明显就是不能走动了。
杨婧心里又是一惊，不由得有点慌。
秦可可站在墙角只知道哭。
大军气未消，陈正压着大军，也只有陈正能压住他，不然大军早扑上来继续打袁生生了。
“来两个人帮忙抬一下！”杨婧大声冲胡同外喊。
人群里立马涌出两个壮汉，直接把袁生生抬起来，胡同口的人一见抬人，忙自发地散开一条道，有人已经撑起了牛车往胡同口拉，牛车上放满了麦秸，他们喊着慢点慢点，就把袁生生放在牛车的麦秸上。
杨婧回头和陈正说：“我先去医院。”
“好，注意安全。”陈正应一句。
杨婧跟着三位邻居，推着牛车，快速地把袁生生朝医院送。
袁生生一直无力地喊着：“杨婧，杨婧，疼，我疼……”
“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院了，到医院了就没事了。”杨婧多少有些心疼，白天还光鲜的一个人，晚上就被大军打成这样，一路上杨婧不住地安慰袁生生。
杨婧带着袁生生一走，胡同外的说话声更大了，都是在讨论这事儿的。
胡同内陈正松开大军，刚一松开，上前对着大军就是一拳一脚，一拳打的大军嘴角冒血，一脚踹的大军捂着肚子缩在痛呼。
秦可可吓的尖叫一声。
陈正不管她，问大军：“知道疼了？”
大军不吭声。
陈正一把将他拽起，摁在墙上说：“大军，我们一起去部队，学的本领为的是保家护国锄强扶弱，不是争风吃醋不长眼的打人！你知不知道你等于在断送自己的前程！我不问你对不对得起你父母，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大军喘着大气，眼睛红着，像是打红了眼，还未冷静下来，问：“陈正，我问你，如果杨婧和……”
“杨婧和她不一样，杨婧不会。”陈正斩钉截铁地说。
大军一愣。
秦可可本就吓的脸色苍白，此时已经面无血色。陈正这是看不上她，极力贬低她吗？
胡同外的众人，听不到陈正、大军后面的对话，只看到陈正狠狠地教训了大军。
“大军！大军啊！”正在这时，胡同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军一惊，赶紧伸手抹掉嘴角的血。
陈正也听出声音来，是大军妈。
“大军啊，大军在哪儿啊？”大军妈问人，她正在家里做饭，听到有人来说，大军正在胡同口跟人打架，来不及解下围裙，扔掉铲子就跑过来。
旁边的邻居说：“大军在胡同里面。”
大军妈连忙往胡同里进，连进边喊：“大军！大军！”
大军看向陈正说：“我妈身体不好。”
陈正放开大军说：“我不会乱说话。”
大军走到前面，问：“妈，你咋来了？干啥呢？”
“你跟谁打架呢，打出血了是不是？”大军妈问。
“没有，他们都瞎乍乎呢，就是看到一小流氓，教训了两下。”大军轻松地说。
“是小流氓啊。”
“嗯。”
“小流氓就该打！”大军妈狠狠地说，刚适应黑暗就看到了一旁站在的秦可可，她立刻白了一眼，再转头看到陈正，她顿时放了心说：“陈正也在这儿啊。”
“婶儿。”陈正喊一声。
“哎！”大军妈应一声，不要说陈正在西七里的风评好，就是在整个县城，大家对他也都是十分信任的，不然杨婧也不会一开始借着陈正的名儿，卖了那么多块月饼，所以大军妈看到陈正在这儿，就认为没啥事儿，拉着大军说：“走，回家吃饭去，陈正，走，也去我家吃。”
陈正说：“婶儿，别客气，我家就在这儿呢。你要是愿意，来我家吃吧。”
“不了不了。”大军妈拉着大军走出胡同，嘴上说：“散了吧散了吧，没啥好看的。”
胡同外的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告诉大军妈，大军把人打的连路都不能住，正在医院，还生死未卜呢。
大军妈拽着大军一走，陈正面色顿时一凝，急急地往陈家大院子走。
有人问：“陈正，接下来咋办？”
陈正说：“你们回家吃饭去吧，我一会儿去医院。”
一群人又在一起分析了一下形势，说了一会儿闲话，纷纷散去，没有一个理会秦可可。
秦可可一个人站在黑暗的胡同中，瑟瑟发抖，她害怕极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和袁生生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起看电影，袁生生才对她产生好感，一切就变了。
她站在原地发怔，不敢动也没有力气动，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可怕，现在她还能听到外面有人在议论她，说她不检点，说她不要一点脸皮，说她一下勾搭两男人，说她……她慢慢地蹲在地上，轻声哭起来。
与此同时，陈正迅速地走进陈家大院子。
大院子内，汪丽敏正在厨房灯泡下，给叮叮当当剥花生吃，灯泡是前两天刚装的，今天上午供电所才通了电，昏黄的灯光照在叮叮当当胖胖的小脸上，把两孩子照的更好看的，汪丽敏喜欢的不得了，说：“花生不能吃多，吃多了上火。”
“可是我饿了。”当当说。
“那咱们先吃饭吧。”汪丽敏说。
“不行！”叮叮严厉拒绝，说：“我妈妈还没有回来，不能吃饭。”
当当说：“那好吧。”
正说着时，陈正疾速地走进来。
汪丽敏喊住他：“陈正。”
陈正神色严肃地走过来，喊：“妈。”
汪丽敏向他身后看，问：“杨婧呢？”
“在医院。”
汪丽敏吓了一跳。
陈正连忙解释说：“不是杨婧住院，是大军把人打的住院，杨婧把那人送进医院了。”
“那是咋回事儿？现在咋样了？”汪丽敏问。
陈正说：“我回来再和你说，我现在拿点钱去医院顾着，你和孩子们先吃饭吧。”
汪丽敏连忙解下身上的围裙说：“我再给你拿点钱。”
“不用了，我自己有。”陈正迅速爬上二楼，打开房门，快速地从房里拿出钱包和手电筒，噔噔下楼，推了手电筒，骑上自行车就出了大院子。
“骑慢点。”汪丽敏走到大院子门口，看着陈正手中的一抹亮光消失不见，才低下头看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小手拽着汪丽敏的裤子，也往远处看。
“汪奶奶，我妈妈呢？”叮叮昂头问：“我妈妈上哪儿去了？”
“我想妈妈。”当当说。天一黑了，孩子就容易想亲妈。
“妈妈去帮助别人了。”汪丽敏蹲下来回答叮叮的问话。
“帮助谁啊？”
“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啊。”
“那她啥时候回来啊？”叮叮担心地看向黑乎乎的外面说：“天都这么黑了，她不回来，还不回来，还不回来迷路了咋办？”
“你叔叔去找她了，一会儿就把她带回来了。”
“一会儿是多久啊？”
“一会儿就是马上。”
“马上是啥时候啊？”
汪丽敏被叮叮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逗乐，说：“咱们吃过饭，妈妈就回来了。”
“那咱们去吃饭吧。”叮叮拽着汪丽敏转身。
“好，走走走，咱们去吃饭。”汪丽敏拉着叮叮当当向大院子进，不忘转头向大路上看，心里着实担忧，杨婧、陈正那边情况怎么样？
陈正此时已骑着自行车到了医院，医院门口停了一辆牛车，牛车在医院灯光的照射下，能看到上面都是血。
陈正放下自行车，直奔医院内，在医院走道处，看到了三名邻居，也看到了杨婧。
“杨婧。”陈正喊一声。
杨婧迎过来：“陈正。”
陈正顺手握住了她的手问：“情况怎么样？”
杨婧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挺害怕的，刚才又看到那么血，吓的不轻，此时被陈正温暖的大手一握心里踏实很多，不待杨婧开口，几名邻居已经开始说了：“打得有点狠了。”
“姓袁的只知道喊疼了。”邻居从杨婧口中得知袁生生的名字。
“手上都看见骨头了。”
“大军下手太重了。”
“……”
陈正脸色沉着。
杨婧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心头发颤，紧靠着陈正，说：“我刚才用医院的电话，往张会计家里打了电话。”
“有人接吗？”
“一会儿张会计和张叔就会过来的。”
“那就好。”
“我身上的几十块钱刚才交给医院了。”
“不够吗？我再去交。”陈正说。
杨婧拉住他说：“不用了，一会儿张会计来了，她会交的。”
“行。”陈正点了点头。
五个人在走道等着，不一会儿张会计、张叔就匆匆地赶过来，问：“杨婧咋回事儿？生生咋样了？”
张会计着急的脸都发白了，她姐姐就袁生生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宠都来不及，这次把儿子交给她，让她锻炼锻炼就出这样的事情，她可怎么向姐姐交待啊。
“张会计，你别急，受伤重点，但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还是治疗。”杨婧说。
“发生了什么事儿啊？在哪儿被打的？”
“在西七里的一条胡同里。”杨婧简单扼要，避重就轻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掠过秦可可和袁生生亲嘴，被大军发现等这一系列的事情，只陈述自己看到的，并用缓和地语气说出来，接着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等袁生生醒了，你再问他吧。”
“好，谢谢你啊，杨婧。”张会计握着杨婧的手，满眼都是感激。
杨婧想了想，又安慰说：“张会计别太担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儿了，袁生生年轻，恢复得快，别太担心了。”
“嗯。”
张会计、张叔对其他几名邻居表示感谢。
杨婧、陈正等人得知袁生生失血过多，耳后需要缝针后，与张会计、张叔告别，几人未出医院门，就听到张会计狠狠地说：“我不会放过那个叫大军！”
杨婧、陈正等人步子一顿，接着继续向前走。
回去的路上，陈正没有骑上自行车，而是一手推自行车，另一只手握着杨婧的手，杨婧的另一只手则是握着手电筒，照着回家的路。
三名邻居推着牛车，走半路的时候就把牛车上的带血的麦秸给烧了，然后说：“幸好今天陈公安在家，来的快，不让大军非把那小子打死了不可。”
“嗯，打太重了，当时有两个人拉架都没有拉开大军。”
“大军真是……”
“这下他爹辛苦了半辈子的家业，都得赔进去了。”
“哎！”
陈正、杨婧一直默默走着，都不吭声，一直走到了陈家大院子，杨婧心里还是颤颤的。
直到见到叮叮当当，两个小家伙一看到杨婧就扑过来。
杨婧蹲下身，两个小家伙就过来搂抱着杨婧，亲杨婧，现在两个小家伙身上肉乎乎的，每天让杨婧和汪丽敏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现在身上可是香喷喷的，杨婧在院门口就搂着小家伙亲脸蛋。
“妈妈，你饿了吗？”叮叮问。
“饿了。”
“走去汪奶奶家吃饭，汪奶奶给你留了饭，还有还有我给你留了肉肉。”
杨婧笑：“谢谢儿子。”
陈正、杨婧带着叮叮当当要进院子时，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陈正、杨婧回头一看，是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