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难掩愧疚，握紧了拳头放在胸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见她不回话，莫南又问道：“你去哪里了？”
他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余笙听出他在压抑情绪，尝试了下，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想要说实话。
“你到底去了哪里？见了谁？”莫南的脸色很黑，似乎已经在崩裂。
余笙不知所以，脑子里一团浆糊，想也不想就撒了个谎。她支支吾吾道：“我去妇产科了，看了看医生，拍了个片子。”
莫南皱眉，认真的问道：“你说的是实话？”
余笙扶着身边的墙壁，卷曲了手指，她轻轻的点头，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你口渴么？我去给你到杯热水。你睡了那么久，应该饿了，我去下面买点皮蛋瘦肉粥。”
她说着要去热水房。
可莫南不给她走的机会，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余笙被扯到他的面前，被迫对上他的眼睛。
“你到了现在，还想着骗我。”莫南的眼神很破碎。余笙仿佛看到了玻璃杯上的蜘蛛纹，心里不大好受。
“到了现在你还想骗我！”莫南神色极为激动，眼里闪过痛恶之色，握着她的手开始颤抖。
余笙慌了，急忙扶着他的手臂：“你别生气，我，我不是……”她不是想惹他不痛快。
“那你是什么？你知道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么？”莫南狠狠质问，掐着她的胳膊，暴怒道：“我到了这样的地步，可真是大快人心了。你该开心了罢，你们都满意了。”
余笙被他掐痛了，可心里却是为莫南悲哀，她的眼泪收不住便哗哗的往下落。
“你哭什么？”莫南看她痛哭流涕，脸色的愤怒渐退，手上的力道也消失了。他颇为无力道：“你哭什么……”
余笙抹着眼泪，靠上了墙壁，对着他呜咽道：“我不想你生气，你不要再这样好不好？不管之前发生了多么不愉快的事，我现在希望你好好的康复。你别老是猜忌别人的好意，这对自己没好处。”
莫南捂着自己的额头，过了很久，他发觉另一只手上有块冰冷的东西。便把它放在了眼前，刹那间，褪下去的怒意又袭了上来。
“你说我猜忌别人，可你背着我都做了什么事？不是我想多了，而是事实如此。你骗我，一直都骗我。你说曲妇产科，可你却跟他在一起。我病了，可眼睛还看得见。你的眼睛是没问题罢，你看看这个。”莫南把手里的手机举到余笙面前，让她看清里面的画面。
“多精彩！夫妻破镜重圆，而我就想个傻子一样被你蒙蔽，多可笑！”莫南看着画面里相拥的两人，冷冷盯着余笙那一脸幸福的笑容，痛心疾首道：“你在我面前只会流泪，而他却能让你笑得如此开心。你既然觉得待在我身边如此痛苦，为何还要假惺惺的留在这里照顾我？”
“我不喜欢有人施舍我，也不喜欢有人骗我。你走罢。”
莫南指着走廊的开口，对余笙暴喝：“走啊！”
余笙看着过道上那些朝他们投来怪异眼神的路人，惶急道：“莫南，我们回去，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话，你这样很容易出事。我对方才的事说抱歉，你不要这样。”
莫南头痛欲裂，这时候根本不想看到她，这回气到了极点，眼前开始模糊，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急忙伸手撑住墙壁，捂着胸口，一口一口的喘息。
余笙眼里一片惊惧，想要去扶他，又被对方甩开。她扭身便去喊了医生。
医生赶到的时候，莫南已经被护士们抬回了急诊室。经过一番体查，医生挂下自己的口罩，对余笙说道：“他的病情很严重，又受了极大的刺激，不能再耽误了，得尽快手术。”
余笙急忙点头：“好的，医生，我是他亲友，我同意手术。”她在手术单子上签了字，然而便守在手术室外，等着门口亮灯。
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跟护士都出来了。余笙跑过去问情况：“医生，他脱离危险了么？”
医生摘下手套，对她笑了笑：“患者的病情暂时缓解，不过你们这些亲属的注意了，不可让他再受刺激。情绪会影响治疗效果，不然华佗在世也难救活。”
余笙送走了医生后，叹了口气转过身，她本是要进重病看护室，可在门口又犹豫了。方才莫南为了她精神崩溃，病情加重，她怕自己这回再进去，又惹他情绪激动，反而不好了。
不管过去种种，但他如今在生死边缘，若我视而不见，也说不过去。可留下，也未必是他所期望的。
余笙心里犯着纠结，不知自己留下是不是对的选择。
多番思量后，她还是跨进了房间，坐在了莫南的病床前。他的唇色很白，眉眼透着疲倦。余笙抬眼看着他上方的吊瓶，又看着他身上的蓝色管子，忽而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
病床对她不陌生了。她却未想过莫南这样的人也会躺在上面。
因果报应么？
“余笙……”莫南在睡梦里呓语着，忽而变得很焦躁不安，不断叫着她的名字。
“我在，我在，莫南。”余笙看他如此脆弱，忍不住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莫南似乎听到了，可仍旧没有睁开眼，但他却放松了身体，安静了下来。
余笙在病房里守了一天一夜，期间也忘了吃东西，似乎也感觉不到饥渴，等到第二日，她感到腹内空空，恍然想到自己已经有了孩子，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便下楼买了两份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笼蒸饺。
等她再进入莫南房间，对方已经在护士的照顾下吃下了药丸。他的情绪比昨日平稳很多，不冷不淡的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朝门口站着的余笙看去。
“余笙，你过来，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余笙对护士点头微笑，而后略微紧张的走到莫南床边。
“你不必把我放在心上，那日的事，我很抱歉，不该对你那么冲动。我时日不多了，我知道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你与言骏本就是一对，在一起也是理所应当。”他口说抱歉，神情很冷淡。
余笙却没觉得开心，还很担忧莫南这突然的看开。
“我那个助理很久没来了。”莫南看着冷清的病房，嘲讽道：“到了现在，我也管不住他了。”他一笔带过了失踪的助理，而后又对着余笙说道：“我很累了，你也累了，回去罢，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见你。”
余笙摇头，似乎想与他谈心，坐在了他床边的座位：“你饿了罢，我给你买了早饭，你趁热吃一点。”她不想提言骏的事，怕莫南激动，可没想到对方会先道歉。
可她这时候是不可能离开他的。
“我让你走，你为何不走？”莫南像是跟她较劲，不理会余笙的体贴关心，对着那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视而不见。
“我不会走。”余笙没奈何，只好说出自己的意思。
“你要与我作对是么？”莫南赌气似的，夺过放在余笙那里的手机，拨通了电话打给言骏。
电话里头响起了言骏的声音：“余笙？”
莫南冷着脸说道：“我不是她。”
言骏迟疑了会，说道：“莫南，你找我有什么事？余笙在哪里？”
莫南颇为傲慢道：“她就在我身边，可我不想见到她。言骏，是个男人就亲自过来把自己的女人带走，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算什么男人。”
他说完后又警告道：“你再不把她带走，我也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言骏着急的赶来了医院，询问了数个医生才找到了莫南的病房。余笙就站在莫南面前跟个孩子一般无助沮丧的垂着脑袋。
言骏心里柔情顿生，走过去把她抱在了怀里，也不看莫南的脸色是有多难看。
“你放心，这条烂命还不到死的时候。莫南，你这个人的确是该死上几次了，可是看在余笙的份上，我会等你重新站起来，再计较过去的恩怨。”言骏把余笙挡在自己的身后，对着莫南说道：“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那个德国医生最近预约满了，我也是费了劲才抓住了他的一个空档。”
莫南厌恶道：“你又去扒了人家祖坟。”
“反正我想要做的事，没做不成的。只要我想，就算是仇人我也会救。”言骏对他扯了扯唇角：“我没让你死，莫南你就算一头去撞墙壁，我也能拦下来，敢不敢试试？”
他这般挑衅，让余笙心慌，怕莫南又会像只暴怒的狮子一样跳起来，那可就遭了。
“我可不会感激你。别以为说几句恶毒的话，就可以掩饰你的心了。言骏你把她带走罢。”莫南把自己的枕头丢在了言骏的脚下，安静的躺下了。
“我也不稀罕，你这人给我一百句感谢，还不如乖乖听话吃药来得好。脑子是该修理一下了。”言骏冷言冷语，说完了后看莫南不说话，于是没好气道：“看你可怜兮兮的样子，以后我还是来看你一眼，余笙也会过来，让你看看我们多幸福。”
莫南抓进了被角，紧紧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