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什么?”陆怀知的声音蓦地响起。【无弹窗.】
顾玄碧心头一跳,连忙转过身来说:“没什么。”
不知其中门道的易汀烟不明白这对夫妻。
“你不是找他有事嘛,你们去说事吧。”顾玄碧提醒说。
易汀烟把守宁府商人想要合作的事跟陆怀知说了一下。
自从那年在隐露寺易汀烟冒着危险在山体崩塌的时候救了陆怀知和顾玄碧后,陆怀知便真心把她当做了妹妹,没有再坑过她了。再加上顾玄碧的关系,两人相处得不错。易汀烟十分佩服他在生意场上的运筹帷幄,请教了他许多事,也合作过不少,渐渐真的成了很好的朋友。
陆怀知正好是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时候,成亲后他似乎比以前还要俊朗了一些。大约是顾玄碧不喜欢“铜臭味”,他收敛了不少,不再那般招摇得像个移动的财神了,依旧是富家公子的样子,却少了几分纨绔样。
听完后,他说道:“守宁府的确有很大的生意市场。运输上我可以先让曹管事帮你,让你慢慢上手。要注意的是除非他给出的价钱足够,不然不要答应守宁府只供给他一家。守宁让他垄断了你就没钱赚了。”
易汀烟深以为然,心中有个底了。
几日后,杜恒成告诉她,守宁府的商人想请她吃个饭,当面谈一谈。
易汀烟想大约是还没让杜恒成回复他,他着急了,才想当面谈谈。这很符合商人的作风,生意场上很多事都是在饭桌上、酒局上谈成的。
做生意是免不了要应酬的。
“姑娘,不然我替你回绝了他?”杜恒成觉得她是个姑娘,出去抛头露面不合适。
番柿生意做了几年,易汀烟的确没自己出去应酬过。当初有陆怀知和曹管事,后来她也是直接从陆怀知那里接手现成的,没有自己真的与人洽谈过。
与人合作,当面洽谈是少不了的。
易汀烟思索了一下说道:“不要回绝,就说我答应了,你帮去约时间吧。”
“姑娘?”杜恒成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易汀烟会答应,毕竟她是个未嫁的姑娘。
其实易汀烟觉得这不算什么。她上一世生在武林,武林中虽然也讲究男女有别,但是女子可以习武,可以与男子过招,可以去闯荡江湖。“去吧,就约在陆家酒楼。”
最后时间商定下来约在了两日后的中午。
“没想到易姑娘这么年轻。”这个守宁商人姓王,三十来岁,长相平平,浑身无处不透露出久经商场的老练。
身边有陆怀知。沈规那样的人物,易汀烟的眼界也算很高了。她坐在他对面,笑了笑说:“其实不小了。”
她看上去的确很显小。这几年似乎一直都没什么变化,模样还是一副十六七岁小姑娘的样子,只是几年历练下来,她浑身气质更加沉稳,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这两年,看着商寄云长大、看着沈露月顾玄碧长开,自己却还是这幅样子,本就觉得自己这副身子不够成熟的易汀烟心里有些着急。
早就打听过易汀烟,知道她与陆怀知关系不浅,这个守宁商人虽然心中对她有些轻视,但是面上不会表现出来。商人都是笑面虎。
几番商谈下来,他慢慢正视起了易汀烟。她沉稳性格与她的模样有些不符,叫他猜不透她的年纪。
有陆怀知指点过,再加上是别人要跟她合作,易汀烟自然是胸有成竹。
最后商谈的结果也让双方还算满意,基本确定合作了。
吃完饭后,易汀烟带着杜恒成从包间里走出来,正巧对面包间的门也打开了。
大约世间最巧的事莫过于此了,从对面走出来的竟然是沈规。在一家酒楼吃饭也就算了,偏偏包厢定了个对门,定在对面也罢,偏偏还同一时候出来。
看到她的时候,沈规脸上老神在在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看到她身旁的杜恒成,他弯弯的眉毛不着痕迹地上挑了一下。
待看到在易汀烟之后走出来的守宁商人主仆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恢复,笑得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
一个姑娘家和三个男人在一个包间里,不管是做什么都极为不合适。
短短的时间里,易汀烟经历了惊讶、心虚和脊背发寒。沈规虽然是笑着的,她却莫名从他那双眼睛里中读出了“你做错了事”的责备,叫她好一阵心慌。
她本想若无其事地跟他打声招呼,可是看到了他身后的几个人,又觉得不合适,最后只是偷偷地、像做错了一样看了看他。
最终,沈规也没与她说话,只是老神在在地看了她一眼,先走了。
一切眼神和小动作只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
“姑娘,方才好像是沈大人。”杜恒成读过几年书,也算是个读书人,第一次见到沈规本尊,难免有些激动。
杜恒成的提醒无疑于火上浇油,让易汀烟更加不好受了,只想自己今天从未来来过这里。她此时的心情却很复杂,就像是做坏事被大人抓包了一样,还有些心惊胆战。
明明,明明她就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事,只是出来谈生意而已,可被沈规那样看了一眼,她就像做错了事一样心虚。
“易姑娘,怎么了?刚才那些人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守宁商人问。
不管心中如何翻腾,易汀烟面上依旧镇定。她笑着说:“没事。”
在陆家酒楼门口与守宁商人分开后,易汀烟心神不宁,右眼皮跳了起来。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要糟糕。
没走几步,她被人拦了下来。顺着那人的指示,易汀烟朝旁边的巷子里看过去,随后右眼皮跳得更加厉害了。
是沈规。
易汀烟故作镇定地走近巷子说:“大人居然还没走。”
见易汀烟忽然被人拦住,杜恒成吓了一跳。见她往巷子里走,他以为她遇到了什么歹人,正要追过去却被拦下。他定睛一看,在巷子里的竟然是沈规。
她没走他怎么放心走?沈规在与那些人告别后又折了回来。
不过心思深沉如他,这些细节他没有说出来,只是问:“你去哪里做什么?”
易汀烟此时脑子格外清醒,竟然读出了沈规话中的意思。他自然不会明明看见她去陆家酒楼吃饭了,还问她去干什么,他要问的是她怎么会在这里,会什么会与几个男人在一起吃饭。
她如实说道:“那是守宁府来的商人,想与我合作,我们一起吃饭是为了谈生意。”
听她这么说,沈规心里的不痛快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怜惜。他知道她的境况,也一直知道她在做生意,甚至还暗中帮助过她。什么样的处境才逼得一个小姑娘十六七岁就开始做生意?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
可是他还是要狠下心责备她:“可是你一个女子单独与男人吃饭应酬委实不太好,万一别人心术不正怎么办?”
这些易汀烟自然也有考虑到。见沈规语气好了一些,她松了口气说:“我自然事先了解过对方,而且把吃饭的地点定在陆家酒楼也是我挑的。陆家酒楼我熟悉,要是真有什么事也有人帮忙。”
有陆怀知这层关系,陆家酒楼怎么也算她的地盘了。
在自己的地盘上,易汀烟很放心。
听她辩解,似乎觉得自己想得很周到,万无一失,沈规再次挑起了眉毛;“还顶嘴?”
被沈规这么看着,易汀烟立即住嘴了,心里却是不甘的。
她这算哪门子顶嘴?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还有,这明明是教训小孩子说的话。
即便易汀烟自认为把情绪隐藏得好,沈规还是一眼就看穿了。看她不服气的样子,他叹了口气说:“真正的坏人远比你想的穷凶极恶。他真要做什么坏事,即便是在你熟悉的地方,即便你做好了准备,他还是能得手的。”
沈规今年三十三岁,少年成名,浮沉宦海到如今已有十几年。他见过最黑暗、最龌龊的事,洞悉过最险恶的人心,丰富的阅历是活了两世的易汀烟无法比拟的。
巷子外是熙熙攘攘的大街,巷子里却格外安静,连其他人影都没有,而且找不到阳光阴阴的。
沈规的声音低沉醇厚如最古老的美酒,严肃的语气让这美酒品起来带着些苦味儿。
活了两世、经历过生死、自认为十分坚强无坚不摧的易汀烟每每听到他这样说话的口吻就会变得脆弱了起来,心中委屈。不是他说的不对,只是她就是觉得委屈,像是小孩子被大人骂了一样。
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了,沈规的神情软了下来,说:“我只是想让你记着。”
不知道易汀烟有没有事要与自己交代了,杜恒成一直等在巷子外没有。看着巷子里的情景,他心中觉得十分怪异,有些摸不清易汀烟与沈规的关系。
他在巷子外看着。他们一人垂着脑袋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另一人低头看着。好像是沈规在教训易汀烟,可是瞧着两人的关系,又有些不太像,好像太亲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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