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如勾,华灯初上。
烛光摇曳,透过彩纱幔帐,笼罩着袅袅娜娜的水汽,如彩霞霓虹。
梓桃看着靠在桶沿的人,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姑娘,真的要月公子给您上药?”
璃琴瞧着自己右臂上寸许长的两道伤痕,闻言抬头,“有何不可?他是大夫,又是我二哥”。医馆又没有坐堂看诊的女大夫,凤阳山庄也没有懂医术的婢女,再说,那些只略懂一点歧黄之术的人,二哥也不放心。那些药二哥花费了很多心思,几乎把凤阳山庄的药材库掏空了,若是浪费就太可惜了。
还有别的选择么?
梓桃只好闭口不言,默默的收拾床铺去了。璃琴扯过布巾裹在身上,低头看了眼,有些哀怨的想:怎么伤痕都在前面呢?她奇怪的是,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落下来,按说全身骨头碎了都不为过,只怕五脏六腑也都移位了。可是她怎么就活下来了呢?
这大概就叫做奇迹吧。
梓桃拿出两件贴身小衣,这还是根据璃琴的描述赶做的,勉强遮住胸部和小腹下的部分肌肤,梓桃看了看,小衣堪堪遮住最私密的部分,心想总比没有衣服的好。
月夕岚进门就见璃琴裹着披风坐在榻上,低着头不知再想何事,连他进来都没有发觉。
“想什么呢?”
能想什么?还不是待会儿上药的事。璃琴刚才想了又想,竟生出几分退缩之意,“二哥,其实你易容术那么好,我也可以易容的”。
月夕岚瞧了她半响,挥了下衣袖。璃琴只闻得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还未弄明白香味来自何处,意识便陷入混沌。
月夕岚扶住她即将倒下的身体,凝视片刻后,低低一叹,随即心无旁骛的给她敷药,以内力辅助,使药效尽快发挥。
璃琴睡的正香,被人叫醒后心情不甚好,想要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全身动不得,好像有张网紧紧裹住了自己。她一惊之下睁大了眼睛,撞上一对黑若点漆璨若星辰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就似蝶翅一般,精致的五官美得不真实。银白的光线自他背后散开,给他白皙的脸庞镀上一层光芒。虽然脸上有些疲惫,却无损他的俊美。
一个男子生得这样的面貌,不是招蜂引蝶祸害人间的么?
愣了半天,猛然想起昨晚之事,自己分明是被那香味迷晕了。思及此,她恼怒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居然给我用迷香”。
可惜她脸上缠着布条,只余一对眼睛、两个鼻孔和一张嘴巴,实在没有什么威吓可言。
月夕岚先给她切脉,而后笑说,“那是安神药,迷香那种劣等的东西,你二哥我怎么可能会用呢”。他打量着全身包裹白色布条的人,捏了捏眉心,继续说道:“总比敲昏你好受点”。
璃琴不得不承认,二哥这话有道理。
用饭的时候,月夕岚拿了三床被子垫在她背后,瞅着手脚都不能动的人,眼里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言道:“比起你曾说过的植物人,这样子还算好的了”。
由这几日切脉的情况来看,她的身体已好了大半,在将养个把个月,大概就能痊愈了。甚至以前体内残留的毒素也一并除尽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其实自十几天前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知晓她又逃过了一场生死劫难。她的身体异于常人,恢复速度极快。若是换做别人,即便落入深崖侥幸存活,要是没有个十年八载,精气神肯定是缓不过来的。
她性命无虞,他也就彻底放下了心头巨石。心情一好,又恢复往日玩世不恭的样子,闲来无事就想逗弄戏耍与她。
植物人?这个词好熟悉呢。虽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不过意思却是理解的。璃琴眨眨眼,困惑的望着他,“何为植物人呢?”
月夕岚手里拿勺子搅动药膳,眼睛却看着她,闻言便笑了,斜她一眼,嗤笑道:“就别装了,你是离魂症,又不是变傻了”。他是医者,见过不少离魂症病人,他们忘记了往日人与事,虽记不起曾经所习的琴棋书画女红针黹等技艺,但是却刻在脑海里,只要接触都能熟练的上手,只是会有点生疏罢了。
是以,一个人记不起往事,但心智见识极少会变成稚龄小童一般。
“你才变傻了呢”,璃琴忿忿的回击,喝了半勺汤,苦涩的滋味蔓延齿舌,让她一阵恶心,没忍住全喷了出来,尽数洒在了月夕岚身上,弄了他满头满脸,胸前衣襟湿了大片。
她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谁叫她跟木偶差不多,做不得太大的动作。若是平时,她完全可以弯腰吐在地面的。
瞧着石化般僵住的人,她开怀大笑,若不是身上缠着布条,她一定笑得前仰后合。这几天她看得出来,二哥是个极爱干净的人,衣料虽是平常的葛布,可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平日里衣服一天换洗一遍,如果不小心沾了污迹,他会立刻更换。
昨儿又发现一件令她吃惊的事,二哥居然是自己浆洗衣服的,当时别提有多震惊了,一个绝世翩翩美儿郎,竟做起妇人的活计来了。更难得的是,二哥连她的衣服也洗了。
于是,她又一次在心里数起二哥的优点。
相貌好,人品佳,才情高,见识广,医术绝,武艺精,还能放下男子那点无谓的自尊清傲做浣衣之事,除却偶尔耍弄她之外,真是完美的无可挑剔了。
还是那句话。可惜,他是她二哥。
说实话,有这样一个美男子关心爱护自己,确实满足了她那点虚荣心,再想他的真是容貌只展露在她面前,怎能不叫人窃喜。
月夕岚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汤汤水水,嫌弃的皱鼻子,气恼道:“真真欠了你的,好心伺候你还遭受无妄之灾”。
璃琴好不容易停住笑,眼里都笑出了泪,“你要真欠了我的债,这账就难算得清了”。她目前如此情况,就是有心为他擦拭,也无能无力了。
月夕岚草草收拾一下,继续给她喂药,“别贫了,先把药膳用完”。
璃琴刚刚喷吐时,月夕岚本可以闪开的,但那一刻他却只是举起药碗,护着碗中药,根本没有顾自己。
璃琴心里涌起暖流,目光柔和的看着他,“二哥,只有先保得自己,才能护他人平安”。汤药对她固然重要,然而,熬制汤药的人更重要。她的伤可以慢慢治,若是刚才那汤水滚烫,他岂不是会烫伤了。若是那样的话,她情何以堪,如何心安理得的承受这份好意。
月夕岚白了她一眼,“就你道理多”。随即一勺汤送到她嘴边,堵住她后面的话。
人在遇到一些骤变时,第一反应就是保护自己最珍视的,那是本能。
璃琴皱着眉用完药膳,月夕岚又喂了她一些汤汤水水,均有一股草药味。
早饭后,璃琴又想起一件极严重的事。现在她动个手都难,若是如厕的话怎么解决?难不成用尿布?她也不知怎么就有这样奇怪的念头。不过显然,二哥的思维跟她不谋而合。
当璃琴看见梓桃手里拿着布块,顿时哭笑不得。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返老还童了不成。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不过一想到这样的情形要持续将近一个月之久,着实令人头疼懊恼沮丧呢。
二哥说了这头一个月,是三天一换药,连续一月后,就可以不用缠绷带了,但是祛疤药还是得天天换,直到疤痕完全消失为止。
期间上官啸昀来过一次,但见了她的样子后,就没再过来了。想来是晓得她不便见客,有意回避的。璃琴想,她欠他的茶估计暂时无法兑现了。
没有外人时,月夕岚就卸下易容,美名其曰:透气。璃琴发现,二哥每次给她上药后,脸色都显出几分苍白疲惫之意,令她十分不解。只是每次转醒之时,她都觉得自己通体舒泰,神清气爽。而且一睁眼看见的便是坐在床畔的二哥,以及那雷打不动的一碗苦药等着她。
梓桃自从有次无意间撞见未易容的月夕岚,此后一见他脸就红红的,像是熟透的柿子一样,十分可喜。璃琴借此打趣了月夕岚好几天,每次都是梓桃红着脸落荒而逃,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月夕岚脸皮厚,一点也不受影响,不给她一点可以拿来说笑奚落的噱头。
璃琴气馁,每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实在乏味得很。梓桃有时也会讲几件新鲜趣事给她解解闷,然而山庄地处城外,梓桃也只偶尔进城一趟,对坊间传闻所知不多,今日说了明日便没有了故事。其实梓桃嘴里所谓的奇闻,在璃琴听来无趣得紧,她更热衷于城里集市热闹的风光。
月夕岚见她闷闷不乐,便将药炉交给小厮守着,他就从书楼搜刮了几本杂文野史每日读给璃琴听,陪她打发无聊枯燥的时光。除了更衣如厕及歇息的时间,两人几乎整天呆在一处。
外敷内服,双管齐下,一月后疤痕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璃琴终于可以一窥自己的容貌,结果非常失望。一想到二哥的绝世之姿,更加愤愤不平。就算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可也是一个爹生的,差别怎就如此之大。无怪乎梓桃也会怀疑他们是不是亲兄妹了,她自己也疑心呢。
瞅了眼又望着自己出神的人,月夕岚无奈的笑了笑,屈指弹了她额头一下,唤她回神,“怎么越来越呆了?”
璃琴揉了揉额头,低头瞧棋盘上乱走一气的棋路,这哪里是对弈,分明是拿黑白棋子填充棋盘格子,“二哥,这要如何断输赢?”
月夕岚捏了捏眉心,笑叹,“你呀,棋艺越来越差了”。
璃琴瞧着他,心道相貌好的人无论哪种表情都令人心动,她伸手拉扯他双腮,“二哥,你怎么这么漂亮啊?”
月夕岚拍掉她的魔抓,揉了揉发疼的脸,“这是爹娘生的”。
爹娘啊!璃琴垂下眼眸,一手支着腮帮,一手拨弄棋子,问道:“二哥,我们不回家么?”近两月了,二哥没提过一句回家的话,也不曾传送家书,难道家里人不会牵挂么?
月夕岚眸光微闪,垂眸盯着棋盘,心里骤起波澜。爹娘定然以为琴儿必死无疑,无论寻不寻的琴儿的尸骨,二老必然十分伤心。爹娘年纪大了,经受一次次打击,身体只怕每况愈下了。
五天前收到消息,族里已经准备另选圣女了,却不知雪墨翎是个什么意思?月夕岚心想,雪墨翎一定跟他一样,布下弥天大网搜寻琴儿,找不到人定然誓不罢休的。
思及这些,月夕岚一时间有些怅惘,半响后才抬眸看她,淡淡笑道:“琴儿,你是因逃婚才坠崖的,若是你想回家,我自不会反对”。
璃琴心头骤然一跳,惊讶的瞪大了眼,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盯了月夕岚半天才接受了这个消息,她一直寻求自己落崖的缘由,想过十来种可能,不曾想答案竟是这般的。
逃婚?
这么说她定亲了。可是为何要逃呢?解决了一个疑惑,新的问题又来了,“二哥,是他人品差,还是对我不好?”除了此种可能,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月夕岚低头抖落衣服上的棋子,又一颗颗捡起,璃琴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才说道:“他的品貌才识天下少有,待你也如珍似宝”。
璃琴又是诧异又是好奇,追问道:“那我为何逃婚呢?”
月夕岚像看傻瓜一样看她,“这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他心下黯然,有时候离开并不是绝情,反而是因为太在乎,用这种决绝的方式维护那个人而已。
“我这不是忘了么?”璃琴忍不住翻翻眼睛,想想也是这个理儿,男女之间的事除了自个儿,旁人哪能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只不过,那个人若真如二哥说的那样优秀,岂不是良配,那她逃得什么婚?
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是好奇了。
璃琴天马行空的想了又想,锲而不舍的问道:“那,是不是他喜好寻花问柳?家里已有妾室?”
不知为何,她从心底里厌恶娶了妻子还要纳妾的人。
月夕岚摇摇头,“你们两个也算青梅竹马,他许诺此生只娶一房妻室,绝不纳妾。至于寻花问柳,更无其事”。
璃琴食指点了点下巴,很是无辜的猜测道:“难不成他不能人道?”
月夕岚一听这话,猛地一阵咳嗽,脸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但看着她天真未泯的样子,深感无力,“琴儿,女孩家别乱说话”。这叫旁人听去了,该说她没有礼教不知廉耻了。
璃琴撅起嘴巴,“如果我回家了,会有怎样的后果?”这个才是急需了解的。
月夕岚单手支着下巴,做深思状,片刻后,略一沉吟,慢悠悠说道:“也许,他会立刻迎娶你过门”。
“这样的话……”,璃琴心里几番挣扎,权衡了一下回家的利弊。若是回去了就要成亲,一辈子住在内宅深院,伺候公婆服侍夫君生养孩子,要是再有几个难缠的小姑子及妯娌,争地位争家产,这辈子算是完了。
她才十五岁,这么早嫁人实在不怎么划算。
想了又想,心道话不能太直白,以免显得自己无情狠心。思及此,她微垂螓首,故作哀伤的说道:“那人果如二哥所言那般的好,我现下这幅样子,恐怕与他不般配,莫不要误了人家。我暂且就不回了,等一切风平浪静后,再回家给爹娘请罪吧”。
按她的想法,不管多痴情的男子,分开时日久了情意也就淡薄了。男子多情,即便心里暂时放不下这一个,若遇见情投意合的,移情别恋是迟早的事。
如果她久不归家,这个未婚夫也就认定她已然死了,婚事便不作数了。等他另娶妻室后,那个时候她再回家,一切都已是定数。
听她如此‘情深意切’说辞,分明是个知书达理的贤淑女子。月夕岚摸了摸她发顶,强忍笑意,叹道:“琴儿真善良,这番话令我甚是感动呢”。
璃琴抬眼看了看,瞧见他眼里盛满了笑意,满是揶揄之情,哪里会是感动之人该有的表现,分明就是寻她开心。居然取笑她,虽然她的话假情假意,可却是实话啊。璃琴气鼓鼓的瞪他一眼,跳下榻准备回房午睡,刚走到门口,就听月夕岚说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明日便走”。
璃琴心里一慌,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始觉秋凉。她竟忘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忘了相逢即是离别,忘了聚散离合乃人生常事。从未想过二哥会丢下她独自离开,潜意识认为二哥会一直陪着她,不会留下她孤孤单单的。
在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他是她唯一的亲人。若是二哥离开,她该怎么办?事情来的太突然,一时无法接受。璃琴心头郁郁,既委屈又气恼,不愿回头看他,只赌气似的说道:“走就走吧,最好别再来烦我”。
眼睛一阵酸涩,面前景物渐渐模糊不清,她快步跨出门槛,抬手抹了下眼睛,掌心一片湿热。人家说走就走,都不管她的感受,她有什么好哭的?璃琴站在墙角,眼泪断了线似的一个劲往下掉,踢了踢墙根,边哭边念经似的骂他。
月夕岚心知她想偏了,紧追了出去,见她面对墙壁站在角落,一边抹眼泪一边碎碎叨叨的骂着。月夕岚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扳过她身体,耐心解释道:“你那未婚夫并非一般人,这会儿只怕派人四处寻你呢。他知我与你素来亲近,定会注意我的行踪。若在这里停留时日过久,难免会叫人起疑,到时我可没办法替你隐瞒了”。
原来是这样的,璃琴释然,却仍低着头,抽了抽鼻子,觉得委实丢脸了些。
月夕岚失笑,抬起她下巴,看着那双红红的眼睛,笑叹,“越发爱哭鼻子了,旁人瞧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璃琴不好意思的笑了,脸上微烫,抬手捂住面颊,声音闷闷的,“谁叫你不早说的,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话里带着浓浓鼻音,听起来好不委屈,竟有股撒娇的意味。
月夕岚神色一僵,怔怔的盯着她。璃琴后知后觉,半天才回味过来,她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怎么好像情人间打情骂俏呢。她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讪讪一笑,转移话题,“二哥,你准备去哪里?何时回来?我也不能一直寄住这里吧”。
她一个女子,与上官庄主素不相识,无亲无故的,人家救她是侠义所为,她怎好赖着不走呢。也不知二哥有没有付房钱和饭资。
月夕岚微微别开头,轻轻咳嗽一声,“少则十日,多则一月”。
“这么久?”璃琴当即蹙眉,抱住他胳膊,“不行不行,太久了,我要跟你一起走”。
月夕岚看了看她,摇摇头,“你身体虚弱,还得将养一段时日,不能远行”。他也知把她留在身边更稳妥些,但是她身体还未痊愈,目前还需仔细调养才行,如若不然,怕是会落下病根的。
虽然他的行踪隐蔽不定,又不以真面目示人,常常易容成各种各样的人物。如果是平常人,必然不会那么容易找到他。倘若那人是雪墨翎,他就没有那个自信能够避开了。他在泾阳逗留的时日已久,恐怕已经引起了怀疑。凤阳山庄在武林地位卓然,上官啸昀亦不是平庸之辈,就算雪墨翎有一日查到了此处,想必也不敢冒然掳人。
月夕岚思来想去,觉得璃琴暂住在凤阳山庄再好不过了。
璃琴一脸失望,低头盯着脚尖,默然不语。夕阳拖着长长余晖坠向西天,橘色光线柔柔的笼了两人一身,四周景色都染上了一层淡橘色。两人僵持着,一人盯着脚下,一人凝视着另一人,谁都不说话。只闻的鸟雀的鸣叫声。
天边最后一抹光辉散去,暮色初降,凉风骤起。
璃琴冷的打了一个激灵,却倔强的一动未动。月夕岚满面无奈神色,拉住她的手,几乎是强拽她进了屋内,苦口婆心的劝道:“琴儿,你自小身体就不好,常年服药,现下又重伤刚醒不久,经不住路途劳顿。二哥空负神医名号,却连你都治不好……”。说到最后难免心酸沮丧。
璃琴撇撇嘴巴,终于开口,闷声道:“我听你的就是了”。这段日子,她习惯了二哥陪伴,突然间唯一熟悉的人要离开,她不免有些惶恐不安。那上官庄主只见过几次面,看起来性子孤僻淡漠,似乎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也不知这偌大的山庄还有些怎样的主子,若是有那么一两个骄纵跋扈的主儿,二哥一走她连个靠山都没,说不定会被人欺负呢。
月夕岚似是知晓她的想法,说道:“上官庄主是个重承诺的君子,他既已答应二哥照顾你,自然会顾虑周到,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璃琴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道:你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虫子,怎么就知道他没有个疏漏的时候。
晚饭的时候,璃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根青菜,却淡然无味。看了眼只顾着给她布菜,自己却一口饭都没用的月夕岚,她拿竹筷戳着米饭,闷声道:“二哥怎么不吃饭?”
“我不饿”,月夕岚见她闷闷不乐的,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草草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一时无话,两人各自房歇息去了。
上官啸昀知道月夕岚要走了,就设宴为他饯行,用罢早饭后就送月夕岚出门。
璃琴一路上低着头,跟在月夕岚身后,没心思赏看凤阳山庄的景色。出了大门,等月夕岚跟上官啸昀客套完,她这才开口,“二哥,你要早些来接我”。本来想好要笑着送二哥离开的,然而这话一出口,眼睛就不争气的红了。
月夕岚揉了揉她头发,“傻丫头,我又不是不来了”。
璃琴抓着他衣袖不松手,月夕岚走一步,她也跟着走一步,他实在没法子了,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别任性了”。
璃琴抿着唇角,依依不舍的松开手指,目送他挺拔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绿荫古道尽头。
那翩然而去的身影宛如闲云野鹤般,洒脱自在。
他是不被俗尘牵绊的世外客,误入凡尘片时,俗事一了,终归云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