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凌凤正带着慕容华奕往花坊去的时候,在花坊里的苏乐嫣自然不是像前几日那样老老实实的待着,这几日下来,她发现这花坊里的人待她十分客气,虽没有敬她为王妃,但还是把她当贵客一样伺候着,她思来想去,觉得凌凤将她安置在此别有目的。
等到夜渐深的时候,苏乐嫣从假寐中起了身,点燃屋中的火烛之后,她便推到了旁边的桌椅,桌上的茶杯跌落地上碎了一地,哗啦啦的响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苏乐嫣弄出这动静来不一会儿的功夫,花坊里的那个小丫鬟便在房门外急急的叩门,“姑娘?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苏乐嫣在屋里也不说话,小丫鬟更着急,敲几下之后便直接闯了进来,然后便看见苏乐嫣披着外衣跌倒在一片狼藉的桌椅旁,“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苏乐嫣装作痛苦的样子,艰难的抬眼,虚弱的喘气,“我……我的旧疾犯了……”
小丫鬟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在她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先扶苏乐嫣起来还是做什么的时候,花坊里的那两个小童也闻声赶来过来,小丫鬟便急急叫他们去叫老花匠过来,“姑娘犯了旧疾,眼下正难受着。”
其中一个小童见了,忙飞跑着出去了。
苏乐嫣捂着自己的心口,上气不接下气,随时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将他们都骗了过去,小丫鬟要扶她起身,苏乐嫣也任由她扶,却是在一站起来的时候就脚下一软,又栽了下去,为了更加逼真,毫无顾忌的砸在了那一地碎茶杯上,将手划破,流出血来了。
“还不快过来帮忙,把这些伤人的东西收拣走?!”小丫鬟见血色在茶水中晕开去,当即便呵斥了还立在一旁的小童,他是男儿身,苏乐嫣又是他们家公子吩咐好生照料的人,自然是不敢越了身份去扶她,被小丫鬟一呵斥,这才赶忙过去把一地狼藉收走。
小丫鬟重新努力扶她,苏乐嫣颤颤巍巍,把全身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好不容易才将她扶起坐回床上,老花匠也刚好跟着前去报信的小童急匆匆赶来。
苏乐嫣一见赶来的只有老花匠,不由得暗喜。这花坊地位最高的是凌凤,既然她出了事凌凤没有来,那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在,所以小丫鬟先前也只是叫他们去唤老花匠来,现下这里能拿主意的人便是老花匠了。
“姑娘这是发生了何事?”老花匠一看屋中这般狼狈,心下担忧,急问道。
苏乐嫣为做这一番假象是下了几天的功夫,夜里她睡下时刻散了自己的发髻,也暗自用脂粉将自己的脸色和唇抹出几分病态苍白。她秀眉头紧皱,一张原本娇红饱满的小唇抿得紧紧的,毫无血色,双眼迷离间低低的哼喘着,病痛难忍的模样。她平日里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高贵之气,这会儿没了华贵的服饰装扮,更显得她娇弱万分,看着她皓如白雪的脸庞带着病痛之色,让人心也禁不住跟着一起疼了起来。
她也不答老花匠的话,只是紧紧拽着自己心口的衣衫,难以呼吸的艰难喘着气,“疼……好疼……”
她手上的伤口还是渗血,她也不顾,于是血色在她胸口的衣衫上染污了一片,鲜艳的血色衬着她黑色的长发和苍白的面庞,有几分触目惊心,老花匠不敢放任不管,“快去准备马车,送姑娘去最近的医庐!”
若是请人来花坊,一来一去便会在路上耽搁,老花匠考虑甚周,苏乐嫣很是满意,所以在小丫鬟一路扶她往外去的时候,都格外配合,只是偶尔双脚打个颤,佯装站不稳。
在马车上,小丫鬟用干净的丝巾紧急给苏乐嫣包缠了一下流血的手掌,苏乐嫣还是一副随时要晕厥过去的模样,虚弱的靠在马车壁上微闭着双眼听着马车外的动静。
花坊只留了一个小童下来,老花匠带着他们都坐上马车往附近的医庐去。
谁也没想到这会是苏乐嫣玩的一个小把戏,老花匠他们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凌凤也是确定苏乐嫣没有武功才会放心只让他们几个看着——若是苏乐嫣不听劝阻要硬闯出去,他们几个人应付绰绰有余。
等到了里花坊最近的医庐,驾车的小童先下了马车到前面牵着缰绳稳好马,老花匠也随后下了马车掀开车帘叫小丫鬟扶苏乐嫣出来,苏乐嫣配合的跟着小丫鬟的动作往马车外去,但却是虚弱无力得厉害,很是艰难的才挪到车帘外。
老花匠见她这么严重,很是担心,着急的遣小童先去叫大夫,小丫鬟也先下马车,正转身要接虚弱无力的苏乐嫣下来事,苏乐嫣却是动作迅速的一下便从车帘之后跃身而出,猛拍了一下马身,骏马长嘶一声,便迈着四只蹄子“嗒嗒”的往前奔了,苏乐嫣赶紧抓住缰绳,稳稳的拉着,急赶马匹,“驾!驾!”
“姑娘!”
被眼前这一幕突发事故震惊的老花匠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跟着马车跑了两步,然后气急的斥了根本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丫鬟和还在拍门叫大夫的小童,“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追?若是姑娘不见了,公子知道了该如何交代?!”
苏乐嫣驾着马车一路飞快的跑,他们追了两条街便再也追不上,只能看着马车消失在黑夜里。
慕容华奕和凌凤往花坊去,一路上凌凤还很悠闲,“王爷那日才对她说了那些话,眼下又急着将她接回府去,不知道王爷以后要怎么面对?”
在不知道苏乐嫣的下落之前,慕容华奕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心只想把她找到,当凌凤告诉他苏乐嫣所在时他也只是想快些见到她,把她带回王府,一时没有多想,凌凤这么一问,他倒是有了几分思虑。
见慕容华奕沉默了一会儿,凌凤便知他做了没有考虑的举动,心里暗叹慕容华奕为女人失去了理智和周全的考虑,嘴上轻嘲了一句,“凌凤这一举若是让王爷害了相思,真是有些罪过了。”
慕容华奕的脚步停了,离花坊只有一小段距离了,他突然停了下来,凌凤也跟着停下了步子,看他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话而陷入了思考,凌凤唇边微微一笑,“王爷对她动了心。”
凌凤的话是肯定而不是疑问。
慕容华奕没有理会他,径直迈了步子继续往前去。他没有否认,但向来做事干净利落的慕容华奕若也没有大方承认。凌凤感觉到他有几分复杂的情绪萦在眉间,沉默了没有说话,只是跟在他身后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快要走到花坊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小童一见凌凤便急着奔了过来,“公子……”
“为何你在这大门守着?”凌凤暗自觉得有些不妙,“急急忙忙做什么?”
“公子,姑娘夜里突然说旧疾犯了,撞翻了屋里的桌椅还不慎划伤了手,赵老爷子刚刚带着姑娘去最近的医庐找大夫了。”小童虽急,但话还是理得很顺。
慕容华奕不用猜便知他口中唤的姑娘是苏乐嫣,一听这话,本来就严肃的冷脸神色更加难看了,凌凤得知这消息也一惊,“旧疾?”
“姑娘捂着心口一个劲儿叫疼,面色苍白,身子虚软无力……”小童描述着苏乐嫣的症状,眼看着慕容华奕和凌凤的脸色越来越差,他不由得有些寒颤。这照顾不周之罪,公子怪下来可不轻松,他只希望眼下凌凤能念在他们对苏乐嫣了解不多,不知她身犯旧疾之事而对他们网开一面。
“去了哪家医庐?”凌凤当即切入问题重点,当小童一指西南方向时,老花匠正蹒跚着步子,一路气喘吁吁地提着衣摆小跑回来,远远望见凌凤便拖长了低音唤,“公子,公子……”
一看老花匠跑得急匆匆满头汗的样子,凌凤心中不好的预感更深一层,上前几步去搀扶了他,“发生什么事了?”
老花匠喘着粗气,“公子,姑娘她……姑娘她偷驾着马车跑了!”
事已至此,慕容华奕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凌凤也没想到今夜自己才刚去找慕容华奕摊牌,这边已经乖乖待了三天没任何异常举动的苏乐嫣就动了逃跑的心思,而且,还成功了……
“王爷,这次是凌凤的疏忽。”凌凤请罪道,“人是从在下这里不见的,那么我定会将她寻回,好好送还十四王爷府。”
慕容华奕心中的落差已经无法用语言阐述了。先前她在茫茫人海没有踪迹,他遍寻不果,烦心焦躁,然后凌凤却突然告知他人在他这里,匆匆赶来,惊喜还未开个头,她又匿了踪迹,让人心情低落至谷底,不仅失望,而且愤怒。
“本王给你三天时间,如果找不到她……休怪本王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