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恰好将宁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颜冰听。
“宁栖?”颜冰疑惑而防备的声音响起,而她握在手中的匕首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是啦,世人均晓得瞳幻宫宫主,可是,没人晓得宁栖。
她不言不语,费力地将躺在碎屑的自己蜷缩成一团。那红火的裘衣在她的蠕动中,也慢慢地变成一团,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火红的狐狸。
在颜冰疑惑之际,一只黑色的蝴蝶扇动着黑色的羽翼,不紧不慢地停落在李娅儿的身上。
此情此景委实怪异,颜冰莫名地盯着这黑色蝴蝶,心中莫名地弥漫出一股不安,她还没有从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中回过神来。忽然发现一道无法忽略的视线,那只黑蝶在看她。分明只是一只小巧的蝴蝶,那视线却充满了傲慢。更诡异的事,像是注意到了黑蝶般,方才没有动静的李娅儿忽然低声轻轻笑了。
疯子。
现在的李娅儿对她而言,便是疯子一般的存在。初见仇人的愤恨已经慢慢过去,现在的她终于恢复了一些冷静。现在的她,才想起在牢狱的时候,她所感觉到的怪异来。
李娅儿太过于冷静了,即便是她带着仇恨的出现,亦或是她对其动手,李娅儿均无动于衷……在她一头雾水的时候,这房间里,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含笑而冷峻的声音。
“娅儿,可是闹够了?”
颜冰握紧匕首,浑身戒备地看向声源处,然而她的目光却只是对上了那只黑蝶。那只黑蝶眼中露出的诡异以及藐视,让她无端胆寒。
莫非……方才说话是黑蝶。
天下,怎会有如此诡异之事。
她还没有摸清思绪,蜷缩着的李娅儿仿佛认命地轻声道:“够了。”
转眼間,她看到一男子凭空出现在李娅儿的身边。男子一身玄衣,他显得妖治的脸上,那双单凤眼含着似真似假的笑意,只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男子,目光凝视着埋着脸的李娅儿。
从男子出现开始,她甚至觉得自己迈不开步子。那属于强者的镇压一下子便在房间内扩散,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今日之事委实古怪,她握着匕首的手忍不住颤抖。
这个男子她是认得的,可惜的是,她并不晓得这男子是谁。
认得他是在昨夜的地牢中,她分明瞧见亦桉将两根带着铁钩的锁链穿过了男子两边的琵琶骨,将其关押在地牢最深。且不论那地牢最深处的机关重重,便是,那布满侍卫的,也绝对断绝了他能悄无声息地跑出来的机会,甚至他的身上并无任何受伤的痕迹。
更何况,如果男子要进房间里,是怎么堂而皇之地避开房间外的侍卫。
玄衣男子忽然脱下了玄色外衣,微微俯身十分轻柔地将其披在李娅儿的身上。缩成一团的李娅儿一动不动,安安静静莫名仿佛一只乖巧的红狐狸宠物。
这一刻,目及那件玄衣,颜冰的脑袋中果然闪过一道白光,方才,从牢狱中带走李娅儿的时候,她的身上,披着的便是同这件玄衣如出一撤的外衣。
触及玄衣男子冷峻的侧颜,以及那铺天盖地的镇压。颜冰强行保持着镇定,微眯着眼睛直视着侧目凝视着李娅儿的男子冷硬地开口:“你是何人?”
男子似觉好笑,他好看的嘴角微微勾起,无端让人感觉危险:“我是何人同你并无干系,不过……”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狭长的单凤眼带着危险之意:“不过,你若是想要为你娘亲报仇,那可真是找错人了。”
颜冰还没有体会出男子所言是何意,男子慵懒一笑之后,便一个闪身来到她的跟前,她握着匕首的手腕被男子紧紧地握住。她的目光撞进男子那双还是邪妄笑意的单凤眼中,他听到男子一字一顿,十分温柔道:“将你娘亲的皮肤一点一点剥下来的人,是我。”
这一刻,她察觉到无以伦比的愤怒,她恶狠狠地瞪着眼睛,使劲地握着匕首想要挣开男子的钳制。
只是这一切,在男子看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自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无意义,她红着眼,一边大声喊着:“来人”,一边提起脚用力向前踹去。
男子似笑非笑地将她的行为看在眼里,眼中的不屑竟然同之前黑色蝴蝶的藐视如出一撤。
门外的人听到了她的喊声,立刻闯了进来,只是,当他们进入房间的时候,房间内,只有颜冰一人。
颜冰握着的匕首也在侍卫们闯进来的一霎那,掉在了地上。
方才,方才那个男子和李娅儿明明还在,可侍卫们进来的时候,那只停留在李娅儿身上的黑蝶忽然发出一道红色的光,然后,男子同李娅儿就这样在她的跟前消失不见……
这等诡异之术,她从未听闻。
……
李娅儿蜷缩在宁栖的怀里,忍受疼痛之际,伸出小手紧紧地拽着宁栖胸前的衣裳,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她在宁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晓得亦桉对你无可奈何,所以才这般明目张胆地前来。”
话说出来,她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用这样的嗓子说出的话,也不晓得宁栖有没有听到。
昨夜里,宁栖真的敢一个人前来,她以为宁栖是高估了他自己的武艺,也低估了亦桉的实力。可现在看来,宁氏一族的武艺实在诡异,怪不得江湖上有一说,宁氏武艺同断崖的,相互克制。
昨夜里,她给宁栖下了药,昨夜里,宁栖被亦桉带离,可不过一夜,那只她小时候见过一面的黑蝶便出现在了她跟前。
然后,然后宁栖也来了。
她看不到宁栖的脸,可却听到宁栖不屑中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我会去,不过是因为你在。”
头疼,她无奈地将自己缩得更小:“喂,宁栖,你是不是真不打算放过我了?”
宁栖接话接得很快:“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
她顽皮地用力拽着宁栖的衣裳,露出一副顽皮的笑颜:“那,你以后养我吧。”
她明显地察觉到宁栖止住了脚步,然后,一片阴影落在她的脸上,甚至有一些发丝亦垂落在她的身上。便是没有睁眼,她也能感觉到宁栖那灼热的视线。
她侧过脸,躲开这样直勾勾的注视,煞风景地调侃般问:“宁栖,我给你下药,你会怎么罚我?”
“你想闹,我陪着你便是,所以,娅儿,除了离开,你要如何,都随你。”
从那之后起,宁栖当真做到了那句“你要如何,都随你”。
回到瞳幻宫以后,宁栖放下所有的公务,陪着她养伤,兴许是心境不同了,面对着宁栖的时候,她也没了任何抵触。
她忽然想,这算不算实现了小时候的痴心妄想,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狼狈为奸。
偶尔从铜镜中望着伤口的时候,她也会想,宁栖那个时候分明在房内,为何偏生要等到颜冰将她弄得如此狼狈的时候才出手。为何,宁栖那么一个瑕疵必报的人,那一日,偏偏如此轻易地放过了颜冰。
这一切她也不过是一时之想,所有关于亦桉的事,她已经不想去在意了。当亦桉将她作为武器,当亦桉不顾她的死活将她交给颜冰,当颜冰拽着她的头发撞击着食案的时候……她的心完全冷却了。
这么想的时候,她又忽然觉得,宁栖之所以在房间内看着她如此狼狈却无动于衷,兴许便是想通过颜冰之手告诉她,在亦桉的眼中,她,什么都不是。
不过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亦桉是不是阿捡,已经没了任何的意思。这一回,她是真的放下了。
这一次的闹剧于她而言,倒不是没有收获。十一不再监视着她,她亦可是随意进出瞳幻宫。空闲的时候,宁栖还会放下手头的事,陪她去游山玩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