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刚踏出房门,便遇到了一路小跑的篮子,篮子瞧见我从欧阳靖华的房门出来,有一霎那的讶异,继而也顾不上讶异,鬼鬼祟祟地将我拉到一边,向四周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便同我低声道:“姑娘,门外有一个小乞丐找您。”
“找我?”我有些讶异,继而想起前些日子遇到的小乞:“他找我所为何事?”
篮子疑惑地摇摇头,面上露出了怜惜:“其实这几日那小乞总会到府外寻姑娘,可,问小乞关于姑娘的事,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也没人敢告知姑娘您,只是他瞧着委实怪可怜了些,还一个劲的说姑娘救过他,他要报答姑娘。奴婢想了想,总要问问姑娘,若是姑娘认识,也可以抽出时间去看一看。”
静默半响,我问道:“你可晓得他今年多大?”
篮子一愣,干巴巴道:“瞧着莫约一十二岁。”
我笑了,这个年纪,同我初见尹桦时,他的年纪一样:“我不会去见他,你带些银两给他,顺道拿些外用的药物给他。”
我的笑引得篮子一愣,她呆愣道:“姑娘,您笑起来,当真好看。”
“可是”她低头,显得为难:“可是姑娘,小乞年纪小,又生得瘦小,若给了他贵重的东西,只怕会为他招来飞来横祸。”
我略一思量,直觉她所言有理:“可我哥哥同我说过,我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待他沐浴完毕,我再同他说说。至于小乞,你便先将他带进来罢。”
篮子讶异过后安慰我:“欧阳公子会如此,也只是因为过于在乎姑娘,上回姑娘不声不响地离开,虽然公子没有说什么,可总阴沉着脸。我家少爷想要派人去寻姑娘,欧阳公子却说姑娘本事大得很,不会出事,可公子同我家少爷下棋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姑娘,欧阳公子是怕您出事。”
我只觉怪异:“《女戒》同不会出事有什么关联
吗?”
篮子仿佛没有听清,迷茫地看着我:“嗯?”
我默了半响:“先将小乞带进来罢,夜里冷,他又有伤在身,将他晾着,委实不太好。”
懵懵懂懂的篮子点了点头,迟疑地迈开步子,缓慢地离开。
篮子离开后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一身水汽的欧阳靖华顶着一张冷峻的脸晦暗不明的看我。
我对着他真诚道:“你为何待他人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可近日待我却越发冷了些。”
他勾唇一笑,仍旧无端透着冷意:“这不过是你的错觉。”
我想,就连敷衍他也开始敷衍得不称职了。
他站在房内看我,夜色使得他神色不清:“你畏寒,夜里风冷,如今你是要在房外站一夜?”
我呆愣地看了他半响,迟疑地在他的注视下往门内走去。
他颇具耐心地看着我缓慢踏入房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伸手要关门。
我焦虑于大门外的小乞,下意识地将手覆在他放在门的手上,兴许是堪堪沐浴更衣的缘故,他的手带着暖暖的水雾,让我冰冷的手也染上了暖意。
他的手因我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僵,片刻静寂后,他幽幽地偏头看我,笑得温和:“若是你想冻着,只管直说便是,我可不想同你一道受冻。”
他的笑带着莫名阴冷,我默默地将手放下,斟酌了半响,道:“我前些日子遇见了彦蓉。”
话音一落,他神色微变,身上的阴冷气息霎那间消失殆尽,声音中沾了些严肃之感:“哦?”
我想我赌对了,无论彦蓉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至少,在一定的时间内,彦蓉是不一样的。
我平板道:“我遇到她只是偶然,彦姑娘为人良善,在街道上瞧见了不平事便出了头,我也因此杀了唐家的两个下人。”
“唐家”他微蹙眉,似在思索着唐家,片刻之后,他眉头展开,勾唇含着莫名的笑,直勾勾地看我:“你并不是见义勇为之人,凌芙,是什么缘故让你这般寡淡的人,起了动手的心思。”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个禁忌,是不是有的事,有的人,当真会被放在柔软的心尖上,只是偶然被提及,都会痛彻心扉。
我不知道对尹桦的痛是从何而来,在我心中,他并没有对不住我半分,也没有辜负我半分。可我,却还是疼。
“不想说便罢”欧阳靖华凝视了我半响,挪开视线淡淡道:“彦县官在平安县当值一十余年,能亲亲安安,锦衣玉食地活到现在,定然少不了用些手段,若想找出罪证,彦蓉是关键。”
他的话让我有些诧异,莫玖将我救下后,虽有起了用我的心思,却从不告知我为何,甚至整个事件的弯弯道道,我如今也只能大概察觉出他想利用我降低亦桉的警惕,从而杀掉亦桉。
至于他从前为何不曾让我完全按着欧阳橙橙的性子走,也从不怕我败露,莫约是因为欧阳橙橙的亲哥哥—欧阳靖华,他从始至终都参与了整个计划。
如此一来,司况临死前交给我的木盒子中装的是何物,莫玖,司况,他,都在扮演着什么角色,而我,又算什么?我无聊的时候,也会去分析答案,可我始终猜不透,猜不明白,也不必去想,这些人,这些事本来就同我无甚干系。
可,他如今又为何告知我关于平安县的事,还告知他的计划,他信得过我?
“凌芙,你晓得我为何告知你这些吗”他忽然眸色深邃地看我:“或许你已然不记得,可我已经认识你六年了,六年里,想上断崖的人千千万,他们无一不是为了断崖的绝杀而来。只有我,只有我是为了那个着身体,懵懂地向我讨要衣裙的女子而来。”
面对我的讶异,他勾唇轻笑:“世人都说她是妖女,我也觉得这个词语最适合她不过,并非人间绝色,却让人念念不忘。凌芙,你们断崖,当真有摄魂的妖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