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和段飞烟买了两匹马,一路小跑进京。段飞烟一不发一语,和平时飞扬跳脱的状态大相径庭。
也难怪,她仅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个人行走江湖,无父无母。颠着一颗心,好不容易遇到了胡濙,可是胡濙拒绝了她。一颗心无处安放,竟遇到相似的伙伴,自然春心荡漾。
胡濙也不说话,两人并肩而骑,但是各有心事。
一入京城,繁华依旧,城门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聚宝门”。段飞烟心里有一种平静,终于到了。
南京城的城墙高达十丈,上头的兵道可骑马驾车,如同官道一般宽敞。城墙口一群人等着查验入关,这是明朝的京师,管辖特别严格。胡濙有通关喻令,到了守卫将士哪里打个招呼就放行了。
段飞烟进得城门,才发现应天府竟然繁华如斯。踏入城门不就,就有一条河道,即是大名鼎鼎的秦淮河。秦淮河不宽,容得下几艘画舫,两岸都是金碧辉煌的酒楼及茶馆。比起扬州和镇江要繁华更上数倍。
从聚宝门进来那条街道,宽可容纳十匹马,一路看不到尽头,直到应天府官署。胡濙让段飞烟去大道旁的聚宝客栈,要她去拿两间上等房歇息,他去见几个朋友。
胡濙走得很快,他必须先去见姚广孝,但去见姚广孝前,需要回自己的宅子一趟。他的宅子位于国子监附近,靠近紫禁城的西侧。这个宅子是永乐帝让姚广孝赏赐给他的,配了几个仆役和老妈子,看着宅子。胡濙这一走就是快一年,他想梳洗一番,再进去见姚广孝。
姚广孝住在一个寺里,自从永乐帝登基后,他就住回寺庙里,开始重新礼佛。两年前杀了赵七贤后,终得了解一番心愿,他改回自己的法号道衍,准备常伴青灯。
胡濙梳洗后,只跟家里总管说了句:“去去就回。”就要赶着上了承恩寺。可他刚步出自己的屋子,就看到家里的总管跑来说:“姚大人到了。”
胡濙一愣,这姚广孝实在是神通广大,竟然知道他回来了。再一细想,多半是聚宝门的守卫跟他通报的。毕竟他拿的是朝廷发的通行令,姚广孝可能事先都交代过了,如果胡濙回来要第一时间通报。
他赶紧迎出去。
只见一清瘦老人走了进来,面容清隽,仙风道骨,较一年前胡濙见他瘦了很多。姚广孝此时容貌比真实年岁显老,他一生游走武林和朝廷,实是耗费心力和体力。
胡濙赶忙说:“问姚先生好。”
姚广孝笑笑地挥挥手,面容和蔼。胡濙觉得今日见姚广孝有些不同,他感觉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平日见姚广孝总是眉头深锁,心里思索着事,旁边围了一群人想探听朝廷的事。姚广孝为了控制住朝局,下了很多心血,心里有盘棋,四处都有厮杀局。
可今天,姚广孝似乎没有带一点心事过来,好像是来叙家常的。他先递给了胡濙一个锦囊。胡濙接过来一摸,心里大喜,这应该就是每年要吃一次的解药。他为何先回南京也是因为这件事,必须拿到今年的解药。这药一年一颗,多吃了也没用。
姚广孝没开口,胡濙不敢说话。这老人信步在院子里走着,看着一株硕大的吉贝木,笑笑地问这棵树多老了?胡濙答不出来,因为这个院子里的一切都不是他买的,是跟着原屋子一起的。姚广孝见他答不出来,也就笑笑说,兴许有个一百来年吧。
“有什么进展?说。”姚广孝依旧笑眯眯的。
“姚先生,我们走遍了江南,先前都一无所获,只有在国清寺哪里找到了一条可疑的线索。”接着,胡濙细细地说了那次在天童寺看到了那副对联“九天神佛下凡来,五岳名山照日华,至今依旧人间游,尊称一声老仙翁。”从对联找到了书写者童之中,但是童之中却说是有人用了一块歙砚跟他交换,要他去写这幅对联。还有这个落第秀才说出除了他意外,还有一个黑衣人和姓云的人也在问对联的事。而童之中说,那个跟他交换宝物的人,说要去大理云水宫。
姚广孝听到最后的说出云水宫时,眼角和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扬,他的表情说明了他非常讶异这个名字会出现。
“云水宫啊,应该不太可能。你听过一寺两宫吗?少林寺、御古宫、云水宫。没想到云水宫也掺和进来了。胡濙啊,你知道我跟御古宫有关系吗?”
胡濙张大嘴巴哦了一声,他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他一直以为姚广孝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胡濙并不知道有御古宫这一段。而且御古宫的比云水宫更神秘,多数人不知道这个门派。
“姚先生,我不知道您。。。。竟然和御古宫有关系。”
“那是一段往事了。大家都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在少林寺念书学功夫。我当时年纪轻志气高,发誓我要念万卷书,行万里路,学最强的功夫。年轻的时候,总是这样的,好高骛远。”姚广孝说着,就停了下来,问了胡濙:“不请我进去坐?喝杯茶不耽误你吧。”
胡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他一直很畏惧姚广孝。除了因为姚给他下了毒以外,姚的心机和手段总是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可今日,姚广孝从千军里的残酷军师,摇身一变成为话家常的老人,胡濙心里浮现一阵不现实感。
虽然心里不安稳,他还是客客气气地拱手说:“先生请,我们书房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