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胡辰风会怎么选?
低头想了想,栗麟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既然你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你是为了他去做了那些事呢?”
凌轩看着她,眼中并没有指责的神色,可这话听到耳朵里,让她觉得比被责备了还要难受。
“可是若不是为了他,我又怎么会选择一世惨死……”
她张嘴反驳,只是话说到一半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嘴巴半张着,眼里满是震惊。
“是我的……”
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有些趔趄地后退了两步,最终她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是我的执念……”
她低着头,嘴里念着。
“是我执意要与他在一起,是我执意不肯结束我与他的关系……”
回忆像潮水涌来,她的眼前一幕幕划过的全是百余年前,她与他的故事。
他们从未约定过终身。
他亦从未要她为他做过些什么。
“要回去问问他吗?”
看着坐在地上的栗麟晰,凌轩多少有些不忍心。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幅模样让他想起了当年玄歌以为自己要把她赶出玄冥的时候,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
双目无神地摇了摇头,栗麟晰答道:“他从未同我说过,想要与我在一起。”
跟谁都没有关系,只是她自己固执地坚持要与他在一起。
“曾经或许是如此。”
站起身来,凌轩走到栗麟晰的面前,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但是至少,今生的他是想与你在一起的。”
看着面前的手,栗麟晰重复着:“他想与我在一起?”
“是。”
微微倾身,凌轩隔着袖子握住了栗麟晰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曾经的你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想法,固执地想要这三世的陪伴。但是今生,他与你的想法是相同的。”
将她有些散乱的头发拨了拨,凌轩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你不是为了他而放弃了许多,而是为了自己的快乐和想要的幸福才放弃了许多。”
松开手,他走向玄冥殿的门口:“麟晰,放弃了那么多,却在幸福唾手可得的时候将它推开,值得吗?”
栗麟晰转过身,看到凌轩已经站在了玄冥殿的门口。
一手放在大门的门闩上,他微微侧着身,玄冥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在他的身上。
一如往常般清冷。
偏偏他才说过极为暖心的话。
偏偏他极为矛盾地一边说着他没耐心一边劝解着她……
“我明白了。”
眯着眼笑着点了下头,她道:“哥,谢谢你。”
凌轩的话她到底听明白了多少,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但是至少,有一点她听懂了。
从以前到现在,所有的选择都是她做的。
而这些选择,却又有着要对胡辰风隐瞒的必要。
所以他不知道,她不能让他知道。
这份因她的隐瞒而被制造出来的不理解,是她自私而偏执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是苦果,是伤痛,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初孤军奋战的自己了。
殿门再次打开,玄冥已是满月之日。
月光将地面照的明亮如人间白日,这样的玄冥显然是不适合亡者的。
“大人。”
玄冥司判长琅落早已守在门外,他微微前倾着身子:“大量亡者自鸢国与玄冥连接的大门涌入,正值玄冥满月人手不足,若这样下去亡者被满月烧灼的怨气必然会影响玄冥。”
“鸢国?”
低头略一思考,凌轩便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麟晰。”
他侧身,转头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栗麟晰:“这一世的天命,要放弃吗?”
“当然不!”
走上前,她摇了摇头。
“走吧,回去拯救我们的人民!”
他们在人间是鸢国的嫡皇子和嫡公主,对于人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们先去。”
朝着另一侧歪了歪下巴,凌轩道:“麟晰,鸢国交给你了。”
声音郑重而真诚,可在此之外,栗麟晰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悲伤。
她看着他的眼睛,嘴唇微微动着。
“是玄歌吗?”
摇了摇头,凌轩道:“是知乐鸟。”
他固执地坚持称呼那是知乐鸟。
即使抢了玄歌的肉体,即使融合了玄歌的灵魂,知乐鸟还是知乐鸟。
这样的坚持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他也不知道。
只是他知道,他的小姑娘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要去阻止知乐鸟吗?”
有过与抢了玄歌身体的知乐鸟对战的经验,栗麟晰看着凌轩的眼中满溢着担忧。
那是可以轻易解决她的力量,凌轩能不能抵挡住,她不确定。
“不。”
摇了摇头,凌轩道:“我要去看看朱厌的情况。”
朱厌现世说明玄歌的灵魂与知乐完全融合了,这一点他早已清楚。
只是玄歌的灵魂和知乐是怎样的融合,在融合之前又发生了什么,现下这些事情只有朱厌最清楚。
撇了撇嘴,栗麟晰面上虽然带了几分不情愿,但还是道:“此行必然十分凶险,哥你多保重。”
点了点头,凌轩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面带疑惑的胡辰风:“八公主要回宫,还请师兄护送一下。”
“以八公主现在的能耐,回宫哪儿还需要我护送啊……”
嘴里不情不愿地嘀咕着,双腿却已经迈步走到了凌轩和栗麟晰的面前。
无奈地看了一眼嘀嘀咕咕的胡辰风,凌轩在心中叹了口气。
能帮的他都帮了,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就只能让他们二人自求多福了。
“你传的父皇的口谕,自然你该送我回去。”
面上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完全没把胡辰风的嘀咕放在心里。
有些憋屈地扁扁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抬眼看了看栗麟晰后,胡辰风终是委屈地说了句:“八公主说的是。”
自从他从中毒的昏迷中苏醒以来,就发现栗麟晰身上出现了以往所没有的气势。
那唯我独尊,吾辈必胜的气势过于霸道,以至于一开始他始终不敢相信她是他心心念念十来年的那位娇软小公主。
不得不承认,即使后来确定了栗麟晰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八公主,有些东西还是有了微妙的变化。
在面对现在的栗麟晰的时候,他以往掩藏的很好的自卑就像是破土而出的芽尖。
即使是世间最为坚硬之物,亦无法阻止它探出头来。
以往不曾显现的嫉妒心和患得患失,在这几日里展露的淋漓尽致。
明知道他们是兄妹,可看到她看着凌轩闪闪发光的眼神时,他仍旧被可悲的愤怒冲昏了头脑。
不必言明,在他的内心深处,仍是有着极为刻板的尊卑有别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