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空被吓了一跳,猛地失手揪下好几根胡子。正歪着嘴巴暗自忍痛,又见台下那少年朝他一声厉喝,那冷锐的模样竟比他还要威严几分。
“司空大人,你可知罪?”柏氿冷冷问道。
大司空被她问得一怔又一怒,拍案道:“本官何罪之有!”
柏氿凉凉一笑,分明跪着,那一身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锐利锋芒却震得在场众人心头一寒。
“溪宁城主私养**,城主府的池塘里至今还埋着上千男童的森森白骨。他嗜好龙阳,置我大许不行男风的律法不顾,死不足惜,你却说他是朝廷忠良,颠倒黑白,此为一罪;”
众人一惊,又听她道:“公孙铁卫不问缘由,无端杀我丫鬟亲弟,甚至胆敢对宣王之子刀剑相向。”柏氿猛然举起许谦文的手掌,那掌心里竟有一道又深又长的伤。
这伤左宽右窄,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被公孙铁卫的三棱枪头所伤。
柏氿眸光一凛,道:“三郎身上至今还留着被公孙铁卫刺下的伤,你却说他匡扶王权,污蔑王族三郎,此为二罪;”
“错而不知,此为三罪。你!”一声厉喝惊出大司空一身冷汗,“还有什么想说的?”
一问三罪,方才你如何欺我,如今我原模原样的统统还给你。
天高阳暖,今日渐起的微风难得携着丝柔的暖意。众人看着场中那傲骨铮铮的少年,却莫名寒透了心扉。
这小子句句铿锵,看似张扬放肆,却全戳在点上。
溪宁城主私养**,证据确凿,按律本就该斩,战神三郎即便杀了他,那也是替王行道,无可厚非。
而那公孙铁卫,今日他们胆敢对刺伤三郎,明日是否就敢弑王了?
至于大司空,他不问缘由便如此袒护公孙铁卫和溪宁城主,很难让人不去猜测他是否另有苟且。
众人看向柏氿的目光齐齐变了色。
这小子原模原样的一问三罪,竟是迅速扭转了局势。
这胆识……
这气魄……
这……
众人心下还没有“这”够,又见高台之上,原本气势冷厉的大司空砸落一颗颗冷汗,哆哆嗦嗦的从座位上站起,又朝着官棚后的大殿跪下,“微臣……微臣……”他“微臣”了半天也没能想出可以把自己辩白的话,半晌,只得俯首乞求道:“微臣查案不力,请王上治罪。”
坐在中间的大司寇公孙洪闭了闭眼,在心中暗骂一句“猪队友”,微叹一声,起身跪在大司空的身边,朝着隐在大殿里的人道:“公孙铁卫刺伤三王子殿下,不论是何原因,都难逃死罪。微臣治队无方,请王上降罪。”
这一句貌似卑微的乞求却是暗藏玄机。唯一一个还坐在椅子上的大司徒闻言,眸光微微一闪。
原因?莫非公孙铁卫刺伤三郎是另有原因?
得了大司寇公孙洪的提醒,他当即朝柏氿问道:“本官问你,公孙铁卫杀了你丫鬟的弟弟,你可是因此与他们起了冲突?”
语毕,在场众人瞬间领悟这一句问话的目的。
若这小子当真与公孙铁卫起了冲突,那么三郎想必是为了护他才受的伤。而公孙铁卫想必也并非是有意要伤害战神三郎。
如此一来,既可洗脱公孙铁卫刺伤王族的罪名,又可以借着不敬公孙铁卫的罪名,铲除了这个锋芒凌厉的危险少年。
一箭双雕,妙计,妙计。
恍悟的瞬间,众人不由又一次看向场中的少年——如此锐利不凡的人物,今日当真是要折在这里了吗?
周遭寂寂无声,柏氿凉凉抬眼,瞧着那想要将她置于死地的大司徒,半晌,她突然一笑,有些顽劣,又有些诡异,仿佛狡诈的狼,正死死盯着前方自作聪明的野兔。
众人被她莫名古怪的笑容惊得一怔,只听她道:“公孙铁卫无端杀害无辜百姓,暴虐无度,本就该死!”
铿锵一声如惊雷般炸裂在阔大广场,场中众人不由坐直了身体——这小子竟然找死!
高台之上,大司徒趁机拍案而起,指着她大骂:“大胆!为了一个贱婢,你竟敢公然挑衅公孙铁卫,你视我大许王权于何物!”
“大胆!”柏氿原模原样丢回去一声厉喝,“宣王生母——先逝的许太妃年轻之时,也曾为宫中侍女。你算老几,竟敢口出贱婢二字,如此恶言,你视我大许王室血脉于何物!”
大司徒脸色一白。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小子之前如此放肆,原来竟是将计就计,在这儿挖了个坑等着他跳。
微风拂过,大司徒忽觉自己竟是沁出了一身的汗。他轻轻颤了颤,缓缓转身,朝大殿跪下,俯首道:“王上,微臣无意冲撞太妃娘娘,请王上责罚。”
众人齐齐一默。
三司会审,历来审的便是最复杂的案件,还有最恶劣的罪人。
如今审着审着,竟是把大司空、大司寇、大司徒都给审跪了。
当真是旷古奇谈,史无前例……
众人惊愕之际,一直隐在殿内的许宣王终于发话,他看了眼暗处的某位男子,缓缓问道:“不知世子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