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宋珏进宫之后直接去了御书房。
彼时,小庄子随侍在侧,他怎么都没想到宋珏会直接将他招了出来,说是他告的密说于凌薇对葡萄是巫蛊之术。
“子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华洛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庄子,又看向宋珏,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宋珏不慌不忙道:“若是本王猜得没错的话,柔妃那里应当根本就没有什么扎针的布娃娃,届时她会说本王有意针对她,甚至是说本王不将您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小庄子跪在地上,双手不由得抓紧了地面,手心全都是汗。
他怎么都没想到,宋珏竟然将他和柔妃的心思猜得一分不漏。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因为宋珏一点不留情杀了金环而心存怨恨了。
这些年他在宫里也算是位高权重,不说底下那些小太监,就是各宫娘娘私下里也得敬着他。
一时糊涂,得不偿失!
宋华洛也是个聪明人,如何不明白宋珏的话中之意。
他看着小庄子,眼睛渐渐眯起——
若今日宋珏真的跳进了柔妃设的这个套子里,他还能一如既往地相信他吗?
他说不准,或许会,但心里肯定会有些不虞。
待日后再被有心人多加蛊惑,这些不满的情绪就会渐渐放大,到最后反目成仇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来,小庄子是贴身伺候了他四年的太监,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奴才。
他如此轻易地被于凌薇收买了,将来,她若是想对他做些什么,岂不是轻而易举?
宋华洛想想心里都是一阵后怕。
他抿唇想了下,道:“子恒,你放心,这件事朕会处理的。”
宋珏翘着唇:“也好,那我就不陪皇上一起了。”
扭头看了眼陷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葡萄,宋珏道:“小丫头累了,我先抱她回去了。”
宋华洛微微点头,再看向小庄子的时候,一向温和的脸上陡然浮上了杀气。
豁然起身,吩咐外头守着的御林军:“将人绑了,去锦绣宫。”
于凌薇一直注意着宫门口的动静,自然知道宋珏不久前怒气汹汹地去了御书房找皇上。
特意让锦香给她换了一身新衣裳,又重新梳了个发髻,就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带着皇上来“算账”。
可是皇上的确来了,但她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都没发现宋珏的身影。
“柔妃在找什么呢?”宋华洛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将她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她赶紧垂眸敛目地行礼,“参见皇上,臣妾并没有找什么。”
宋华洛自鼻间发出一声轻哼,走到上首捋了袍子径自坐了下来。
于凌薇心里忐忑,不知道事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正当她欲开口询问之际,就见小庄子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她的面前。
于凌薇吓得连连后退,口中发出惊呼。
“皇,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她强装镇定地看向宋华洛。
宋华洛微微勾唇:“此人心怀不轨,他说爱妃你在宫中施巫蛊之术欲加害朕。”
于凌薇心头陡然一跳,这奴才怎么会说这种话?
不过这会儿她顾不得多想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激灵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明鉴,臣妾没有,是他在诬告臣妾。”
“朕也这么觉得。”宋华洛说,“拖下去,赐梳洗之刑。”
梳洗之刑?
于凌薇吓得跌坐在地上,这是自皇上登基以来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如何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打杀了?
难道说……
于凌薇不由自主地抬眼去看宋华洛,却在看到他眸中沉戾的墨色时,吓得浑身一抖,他知道是她在背后指使小庄子陷害宋珏了。
“起来吧!”宋华洛淡淡道。
于凌薇不敢,一直跪着没动。
宋华洛上前,弯下身挑起她的下巴:“以后这锦绣宫便等同于是冷宫,你就好好地在这里住着把孩子生下来。”
捏在她下巴上的指尖微微发力,于凌薇泪眼盈盈地看着他。
在宋华洛要离开之际,于凌薇连滚带爬抱住了他的双腿:“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只是觉得宸王妃对我有敌意,这才一时糊涂,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她一哭一激动,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奇异幽香再次让宋华洛心里热血澎湃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将这股躁动压了下去,但心却不可抑制地软了一些。
于凌薇见他没动,就顺着他的腿爬起身从他身后将双手绕在他的腰上:“皇上,臣妾真的是知道错了。”
宋华洛面色动了动,最后还是拉开她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于凌薇见他毫不犹豫地离开,就也渐渐地绷起了脸。
陆天抵达云阳城之前,锦绣宫里来了一位久未露面的稀客。
于凌薇对圆音并不熟悉,但是跟在苏光佑身边的时候也曾见过几面,知道他是他的师父。
只不过在自己宫里大变活人的时候,她还是冷不防吓了一跳。
就没好气地瞪向沉香:“你这是什么意思?”
沉香同苏光佑一样,是圆音教出来的人。
她已经知道苏光佑坠崖而亡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自然会听从昔日恩师的安排。
“娘娘不用担心。”圆音抬手抚了抚花白的长须,“老衲并无恶意。”
“那你来找我作何?”于凌薇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连苏光佑也要退避三舍的人,她自然得倍加小心。
圆音笑了笑:“娘娘可认识前安阳侯陆天?”
于凌薇脸色陡然一白,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腰抵在了桌角上:“他……他不是被流放了吗?”
“不出意外,三日后宸王就会带着他进宫,到时候娘娘曾经的往事……”
圆音话还没说完,于凌薇就失了魂般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双眼一片呆滞——
相貌上她尚且可以找借口说人有相似,甚至她额头上那块罪人印记当初也被弄掉了。
可身体上的特征……
从前陆天还得势的时候,苏光佑和他没少来往,那人是个色中恶鬼,一点都不亚于黄崎。
他们在一起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想着想着,于凌薇就攥紧了拳头,眼里一片恨意——
宋珏为什么就这么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狠?她喜欢他难道也有错吗?
他不爱她也就罢了,为什么总是要对她赶尽杀绝?
闭了下眼,于凌薇深吸了口气,抬眼看着圆音,平静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圆音沉下声音,一字一顿道:“剿杀宋珏!”
于凌薇倏然瞳孔大张,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圆音冷笑:“你舍不得么?眼下是最好的机会,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就算你侥幸逃过一劫,等到他带着姚景语母女回到东华之后,再想动他就没那么容易了,你确定你要看着他和姚景语一辈子幸福美满么?”
于凌薇眼中渐渐皲裂,那里头燃着的是愤怒是嫉妒的火焰。
是宋珏先要对她动手的,既然她得不到,那就毁了,姚景语也别想得到!
圣元五年是个多灾多难之年,先有南方发生了蝗灾,后有西北暴民作乱。
姚家退出朝堂之后,一时再无资历厚重的武将。
宋华洛只能派文武兼备的户部左侍郎乔帆和兵部尚书分别前往这两个地方,因为这些事情,宋华洛近日来十分疲惫,又被于凌薇企图陷害宋珏的事情一闹,心里就更加烦躁了。
其实要说他喜欢于凌薇,并不尽然。
只是一接近就有种想和她亲近的感觉,再加上于凌薇在床笫之间十分放得开,这是任何女人都没有给过他的。
宋华洛晃了下脑袋,从腰间掏出了那块当年他送给谢蕴仪的玉佩。
不打扰她的生活是他对她最后的爱,只是不知道她在青州城过得怎么样?
有个儿子,即便姚三郎不在身边,应该也是很幸福的吧?
“启禀皇上,姚三的下落,有消息来了。”暗卫统领禀道,“是西秦那边有了消息。”
“西秦?”宋华洛想了下,“你去一趟宸王府,把查到的消息都给宋珏,他们姚家自己的事就自己解决吧。”
他再大度,也只能为谢蕴仪做到这一步了。
“皇上,柔妃娘娘命身边的大宫女送了参汤过来。”刚换上来的太监总管王公公弓着腰道。
前头那位庄公公好端端地不知怎的就没了,王公公也就更加地小心谨慎,要不是于凌薇的人将参汤端到了御书房门口,他是绝对不敢擅作主张进来禀报的。
除了这次的事情,之前于凌薇都还算很安分,宋华洛想了下,松口道:“让人进来吧!”
许是有宋衍宠信清虚道长,乱吃丹药的事情在前,宋华洛对于饮食这一块十分注意,即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送来的饭食,也会先以银针试毒,然后让人试菜,于凌薇送来的东西也不例外。
参汤味道不错,宋华洛心情好了些,就也嘱咐锦香:“回去好好照顾你家娘娘,莫要让她受了怠慢。”
锦香颔首退了下去。
翌日,宋珏带着陆天来宫里见宋华洛。
没有知道御书房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守在外头的人只听到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而后陡然安静了下来。
大门被踢开,御林军统领带着人闯了进来,扫了一眼晕厥过去的宋华洛以及还未来得及开口的宋珏,盖棺定论道:“宸王谋害皇上,罪证确凿,将人拿下!”
南越在圣元五年再次发生了一次叛乱,而这次的发起人却是皇上信任有加的宸王宋珏。
宋珏一路杀出宫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宋华洛昏迷不醒,而久未露面的太上皇宋衍则是突然从南山行宫回朝,被人抬着再一次临朝主政。
宋珏并没有离开云阳城,而是躲在了城里一户绣庄里。
宫中生变之日,他在宫里浴血奋战,带着人一直杀到了傍晚才出得宫来。而与此同时,宸王府受到好几拨人马的攻击,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在进宫的时候就让姚景语和葡萄先转移到了绣庄里,而宸王府那边的人扑了个空。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宋珏一面低头看着云阳城四周的地势图,一面问燕青。
燕青道:“外头四处都是人在找您,各个城门也是查得极严,咱们带着王妃和郡主,只怕没那么容易混出去。”
“谁说本王要逃了?”宋珏收起地势图,望着窗外冷笑一声。
燕青不解:“可是现在宫里被太上皇控制住了,他又出面指认您,给您定了十项大罪,皇上还没醒来……”
单打独斗他们自然是不怕,但云阳城内外少说也有十几万的兵马,到时候寡不敌众。
燕青想了下,又道:“属下是觉得咱们还是应当先回东华,回头再作打算。”
东华是他们的地盘,总不想现在,人为刀俎,而他们为鱼肉。
宋珏摇头,没再开口,而是等着燕白的审讯结果。
彼时,燕白快步走了进来:“王爷,那些人招了,他们是西秦的。”
“西秦,”宋珏嘴里喃喃,继而又似讥似嘲般笑了一声,“宋衍还真是越活越没有骨气了,为了斗倒本王,不惜引狼入室。殊不知,引狼进来容易,再想赶走那可是难上加难了。”
他问了一句:“贵太妃乔氏也一起回来了吗?”
燕青点头:“太上皇这几年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应当是离不了他。”
宋珏若有所思地点头,彼时,正好姚景语端了壶热茶进来,燕青和燕白相互对视了一眼,就告辞退了下去。
姚景语倒了杯茶递给他,问道:“你是准备留下来吗?”
宋珏低头啜了口,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该知道的,除了留下来,本王别无选择,若是让他控制了南越,到时候和西秦一合并,下一个目标他肯定就是东华,与其到时候被动挨打,不如现在拼上一拼。”
姚景语不想提起那个人,便道:“让我出去一趟吧!这件事的根源,只要皇上能醒过来,我相信就会好办很多。宋衍就算是太上皇,那也已经退了下去,现在朝里大多数臣子都是向着皇上的。”
“你想去找谁?”宋珏问道。
姚景语微微勾唇:“太常寺卿秦大人。秦大人是内阁首辅之一,秦老爷子又是闻名遐迩的大儒,我相信秦大人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就蛊惑住,只要他相信咱们,带着鬼医进宫去给皇上诊治,一切说不定还有变数。”
宋珏左右权衡了一番:“本王让燕白去吧,你就不要冒险了。”
姚景语十分坚定地摇头:“我去!宋衍那边为了防着咱们,肯定会派人在各个大臣府里盯着,我去潘家找秦雨柔,让她递信给秦大人。”
秦雨柔是潘子韧的媳妇儿,又是她的至交好友,而且潘家一直碌碌无为,不会被人注意到。
宋珏是真的不放心她去冒险的,但姚景语坚持,最后他还是退了一步:“本王会随你乔装打扮一起去。”
姚景语点头,她笑着靠到了宋珏怀里:“你信不信,即便这次情况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危急,甚至我和葡萄都差点出了意外,但是我心里一点都不怕。我只怕过一次,就是四年前咱们闹别扭那次,我害怕身边再也没有你。只要有你在,将来无论是君临天下还是畅游山水,我都陪着你一起,还有我们的葡萄,还有……将来或许还有小小葡萄。”
“小小葡萄?”宋珏原本正感动着,闻言,眼中一亮,弯下身子扶着她的双肩殷切道,“你又有了?”
姚景语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呢,我只是现在这么说说嘛。”
宋珏看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姚景语赶忙道:“我觉得再晚几年挺好的,到时候葡萄长大了也懂事了,不然她现在生她会吃醋的。”
宋珏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在她耳边道:“到时候咱们再生一个和葡萄一样可爱又漂亮的女儿。”
姚景语暗自撇嘴,她想生个儿子来着,一男一女刚好凑成一个好字嘛!
翌日早上,姚景语和宋珏装成送菜的夫妻进了潘家,他们前后看了看,在潘家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悄悄溜进后院的时候,潘子韧正在陪儿子和女儿玩,姚景语没记错的话,他如果恢复得顺利,现在应该有十几岁的智力了,看起来带着孩子倒是有榜有眼的。
“你们是谁呀?”一个小萝卜头跑到了她和宋珏脚边,拉了拉她的裙子。
姚景语一看他那张和潘子韧像了有七八分的脸就知道他肯定是潘子韧和秦雨柔的儿子。
彼时,潘子韧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先是震惊,随后眼中慢慢就有了些泪花,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姚景语:“阿语,你都跑哪里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都不要我这个哥哥了。”
宋珏蹙眉,有些生气地强硬将她扳了开来,二十几岁的人了,就算思想上是十几岁,也不能抱他的女人。
潘子韧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喊了他一声,声音响亮:“妹夫!”
宋珏嘴角抽了抽,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哪里像是好了?
“对了,子韧,雨柔呢?”姚景语看了一圈都没见到秦雨柔的身影。
潘子韧挠了挠脑袋,蹙眉想了下,才道:“柔柔被二婶喊过去了,说是淑惠妹妹又被她丈夫打了,要让她一起去那人家里找他算账呢!”
如今的潘家势弱,除了秦家这么一门姻亲之外,也没有别的拿得出手的地方了。
姚景语想起昔日里杨氏八面玲珑的样子,不禁有些唏嘘。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齐大非偶,杨氏非要给自己女儿攀一门高亲,就不能怪别人拿鼻孔来看她。
姚景语和宋珏相互对视一眼,道:“那咱们就等一会儿吧!”
潘子韧十分开心,准备喊丫鬟过来准备茶点。
姚景语拉住他:“不用了不用了,我和阿珏是悄悄来的,不能告诉任何人。”
她不想将潘家再拖下水。
这一路来,府里丫鬟奴仆寥寥,想来是潘礼和潘禄兄弟接连仕途失意之后,府里少了来源,不得不节流开支。
也幸亏如此,否则他们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混进来。
秦雨柔回来得很快,她只是过去二房劝了下跑回了娘家的潘淑惠,并没有真的和杨氏一起杀上门去。
自己家的事关起门来只有自己知道,潘淑惠跑回来的次数多了,她就知道就算他们带着人上门也没用,那人是死性不改。唯一的解决方法是和离,可杨氏偏偏不让,说是和离了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如此一来,秦雨柔就觉得她没必要再劳心劳力了。
进了屋子,刚准备喝口水来润润喉,就察觉了不对劲。
再抬头一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姚景语?
想起这两天京城正乱着,秦雨柔赶紧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然后关起门,随后跑过来拉着姚景语的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真的是你呀?你怎么来了?”
姚景语笑笑,往旁边努了努嘴,秦雨柔这才发现到宋珏的存在。
这两天京城里各种各样的传闻甚嚣尘上,大多数都是对宋珏不利的。
不过秦雨柔这时候看到宋珏突然出现在这里,倒没有多少恐慌,大抵是因为她相信姚景语。
“你们来找我是有事情吗?”秦雨柔略一思忖,开口问道。
如此敏感的时刻,他们两人乔装打扮来了潘家,肯定不单单是为了来看她和潘子韧。
姚景语点头,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我和阿珏想要找你帮忙,让你悄悄回家一趟,将这封信交给你爹。”
秦雨柔接了过来,然后爽朗一笑:“你就不怕我把你们给卖了?”
姚景语也半开玩笑:“就算你想,子韧也不会让的啊!”
秦雨柔哼哼嘴,要不是看在姚景语从小就很照顾潘子韧的份上,这个醋,她是肯定得吃的。
她郑重地将信放到了袖子里:“吃过午饭之后,我就带宁哥儿回去一趟,不过父亲能不能答应就不好说了。”
秦雨柔大致也能猜到些什么,不过她相信姚景语连带着相信宸王,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
姚景语笑道:“有心便好。”
两人离开的时候,正好远远地杨氏带着人迎面而来,宋珏和姚景语迅速侧身退到一边,低着头等她们离开。
杨氏原本是急匆匆要去找秦雨柔的,走出了几步,似乎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陡然回过头来,看了眼他们身上的粗衣麻衫,一脸狐疑道:“你们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
姚景语低着头,刻意放粗了些声音:“我们是进府里送菜的,因为急着找茅厕,然后对路又不熟悉,就弄错了,这就走这就走。”
“送菜的?”杨氏很显然是不相信,“送菜的怎么跑到后院来了?把头抬起来给我瞧瞧!”
姚景语心里暗道杨氏多事,而宋珏这边已经隆起手掌,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将人解决了。
就在宋珏准备动手的时候,不远处秦雨柔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婶是来找我的吗?”
杨氏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也管不了姚景语这边了,就挥挥手摆着步子离开了,但是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好像在哪见过这两人一样,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姚景语松了口气,等杨氏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这才抬起头和宋珏一起离开。
她边走边道:“你说杨氏有没有发现咱们?”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杨氏应当认不出她才对。
宋珏抿了抿唇:“回头我会让人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马就处理了。”
姚景语点头附和。
这边厢杨氏从秦雨柔这里离开之后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刚刚那两个人的身形十分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回了自己的院子后,见潘禄回来了,她就忍不住抱怨了:“李青那小子又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动手打淑惠了,想当初求亲的时候死皮赖脸的求着咱们,结果现在却连我这个丈母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时候,潘禄还受器重,两家家世相当,甚至因为潘子韧娶了秦家唯一的女儿,他们潘家还要高上一筹。
结果现在倒好,李家那一群势利眼的东西,杨氏是越想越气。
想到女儿刚刚又不情不愿地哭着回了婆家,杨氏就心疼不已,又絮絮叨叨地和潘禄念了起来,这次潘禄没再像之前那样不耐烦,而是捻着胡须道:“回头你去把子韧媳妇儿喊过来一趟,我有些事要和她说。”
“有何事?”杨氏断断续续的低哭声戛然而止,向他递了个不明白的眼神。
潘禄眼中目光灼灼,道:“有人想要让秦大人带头向朝中文臣做表率同意太上皇提议的推二皇子登位,知道咱们和秦家是姻亲,这便找上了我。若是这次事情办成了的话,到时候谁也不敢咱们女儿了!”
“立二皇子?”杨氏虽然只是一个后宅妇人,但立嫡立长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更何况二皇子就是个奶娃娃,苏贵妃娘家又没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是他们那!
潘禄点点头:“正是!”
合不合理他不管,反正他只想拿一份从龙之功。
“用过午膳你就去一趟,子韧媳妇是秦大人唯一的女儿,就算是为了潘家为了自己的女儿能过得好一点,他也会考虑考虑的。”潘禄信心满满道。
杨氏以夫为天,自然不会反驳。
不过提起皇宫,她忽然就想起来了,刚刚那两个人——
其中那个女的在怎么那么像姚景语呢?
那另一个岂不就是……宸王?
杨氏心头一跳,心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告诉潘禄。
说了,又怕给自己家里惹麻烦,毕竟现在宸王一派是乱党,和他们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好的。
左右权衡之后她还是闭紧了嘴,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也幸亏杨氏做了一次聪明决定,免于他们这一房都被人杀人灭口了。
午膳之后,秦雨柔原本准备出门,潘禄就来了。
听了他的长篇大论,动之以理晓之以情之后,秦雨柔倒是高兴自己能名正言顺地回去一趟了。
而潘禄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忙不迭就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自己的主子。
双方各有算盘,又各自认为自己有胜算。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秦大人领着一群风骨铮铮的文臣跪在朝阳宫前说是带了名医请求进去探望皇帝的时候宋衍和圆音才傻眼了。
宋衍勃然大怒:“秦刚那个不识相的老儿!”
圆音劝道:“太上皇莫慌,这群文臣也就是嘴上能说说,且让他们跪着就是了,受不了了自然自己就会起来。”
他怎么可能让人进去诊治宋华洛呢?
这南越,上上下下就快为他所用了,他自然不会让事情发生一丁点的意外。
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找到宋珏,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躲到哪里去了。
宋衍听了圆音的保证之后,心里才舒服了些,喊来乔贵妃为他揉按太阳穴。
“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你放心,朕知道你对朕的好,只要乔家识相的话,朕不会动他们的,大皇子朕也会让他荣华富贵一生,做一个安安稳稳的闲王。”
日久见人心,昔日他满后宫的春色,也只有乔贵妃心甘情愿地愿意陪着他在南山行宫共患难,任劳任怨地照顾他。
宋衍没想到临了临了,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才看明白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乔贵妃浅浅一笑,只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秦大人带着一批对宋华洛死忠的臣子从一大早跪到了烈阳高挂,期间,有好几个年纪大一些的扛不住昏了过去。
秦大人背后一身的汗,却还是带头直挺挺地坚持在那里。
彼时,乔贵妃踽踽而来,拿着宋衍的手谕:“太上皇有令,让秦大人进去探望皇上。”
守门的御林军面有迟疑,刚想让人去请示一下宋衍,乔贵妃立马柳眉一竖:“太上皇身子不好,这些日子又一直操劳国家大事,好不容易才歇了下来,难不成你们连他的手谕都不认了?”
“属下等不敢!”那领头的侍卫想了想,就打开了门,对着秦大人道:“秦大人,请。”
秦大人朝乔贵妃看了一眼,乔贵妃微微颔首。
自从宋华洛昏迷不醒之后,一直是于凌薇带着人在照顾他。
乔皇后和苏晴倒是想插手,只是宋衍一句话却胜过所有人的意思,他说让于凌薇照顾,那就算是乔皇后这个后宫之主也不能反驳。
见到秦大人进来,于凌薇脸色一变,厉声冲门口的侍卫道:“皇上正在养病,任何人都不见,你们怎么把人给放进来了?”
那侍卫刚想解释,鬼医直接一把撞开她,跑到了龙榻前,嘴里嘀咕道:“哪里来的丑八怪?别挡着老头子的路!”
“娘娘小心。”锦香扶住了她。
于凌薇却一把推开她,气红了脸道:“来人,把这个不知尊卑的老怪物给我拿下!”
外头没有动静,秦大人冷着脸道:“柔妃娘娘,这位是来给皇上治病的名医,不是什么老怪物,还望您慎言!”
“什么名医?”于凌薇正要破口大骂,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目光不由得定在了鬼医眯着眼睛在宋华洛诊脉的那只手上。
名医?
那岂不是……
于凌薇再不敢大嚷大叫,而是一脸紧张地看着鬼医脸上的表情。
片刻之后,秦大人上前问道:“皇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鬼医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又看了一眼外头的重重把守,道:“这一时之间到底是什么怪病老夫还真是不能下定论,不过可以肯定之前那些庸医开的药是没有用了,老夫回去后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闻言,于凌薇松了口气,秦大人却是有些失望,连大名鼎鼎的鬼医都不能让皇上醒过来么?
鬼医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不可能傻乎乎地大庭广众之下就说出来,否则怕是连宫门都走不出去。
甩了身后跟着他的那些影子,见到宋珏之后,他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真是最毒妇人心那!你们那小皇帝呀,是被女人亏了身子。那女人身上常年抹着苏金香,效用等同于媚香。若非极有定力的男子,一旦沾上了就摆脱不掉了,长期沾染苏金香的人一旦服用赤附子,两者到一块去了,人便会突然昏厥,一个不好,睡梦中没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姚景语思忖着道:“难道于凌薇就是用了这种邪香才迷惑住了皇上么?她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东西?”
鬼医哼了声:“不怕你知道,这邪门的东西还是我那老婆子弄出来的,她那白眼狼小徒弟赵楠手里就有!”
赵楠?
她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但眼下治好宋华洛最重要,姚景语问道:“那前辈有办法让皇上醒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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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早安,顾太太】唐久久
睡了茗江市赫赫有名的顾二少之后,默默无闻的江槿西一夜成名。
事后,顾二少说,“咱们都是第一次,不如凑合凑合就去领个证吧?”
亲朋好友都夸她命好,顾湛帅气又多金,沉稳又专情,是颗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钻石,江槿西简直就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江槿西,“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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