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飘,天地间一片雪白。
阮清微身着轻裘,手执酒葫芦,闲适的倚在窗前眺望,院中的那棵玉兰树被松软的积雪压弯了枝头,一阵冬风吹过,细碎的雪簌簌而落。不禁,使她怀念起冬日的深山,及膝的雪白茫茫的,空旷而寂然,很美妙的景色。
她饮了口酒,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在大慕国的京城过冬。”
“往年在哪?”慕径偲取过她手中的酒葫芦,把葫芦里的酒全倒进温壶中,加入话梅,放在炭炉上温着。
阮清微道:“塞北、高原、深山,严寒之地。”
“远离了人烟?”
“嗯?”
慕径偲心疼凝视着她,轻道:“避开了热闹欢聚?”
阮清微耸耸肩,他说的没错,这些年,她孤单单的活在世上,每到冬日热闹欢聚的时候,她就无声无息的避开,去远离人烟的地方。
她笑道:“能看到极致的雪中景色,能纵情的徜徉在寂静里。”
慕径偲靠近着她,搂她进怀,柔声的道:“以后的春夏秋冬,我们都一起度过。这里,虽然没有极致的景色让你徜徉,但有让你赏心悦目的我,只属于你,能供你随时纵情的享受。”
阮清微心底一软,面色羞红,谁说这里没有极致的景色,他不就是?四面八方,他是她眼里和心中最美的景色。她眨眨眼道:“嗯,这正是唯一吸引我的所在。”
慕径偲在她的脸颊轻轻的一吻,抿嘴笑道:“过了上元节,我们就去那片密林中住上半个月。”
阮清微仰首瞧他,挑眉道:“非在那片密林里不可?”
慕径偲一本正经的问:“什么非在那片密林里不可?”
“就是……”阮清微咬了下唇,“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要……要……”
见她的舌头打结说不下去,娇容红灿,目光泛着温柔羞涩的光,慕径偲抿嘴笑着接道:“要你?”
阮清微用力的哼了一声,道:“非在那片密林里把你给我不可?”
慕径偲的臂弯紧了紧,凑在她耳畔道:“不是,这仅是我的夙愿。若你有异议,听你的,你尽管吩咐就是。”
阮清微几乎脱口而出‘现在’,不知为何,自昨日起她就隐隐不安,心有些发慌。尽管这些日风平浪静,他们在府中安宁度日,却总有一种只争朝夕的紧迫感。
迎视着他眸中的笃定与深情,阮清微只说道:“好。”
酒香四溢,暖和和的。慕径偲看出她想喝口酒了,便松开她,将温酒倒入瓷杯中,轻晃了晃,待酒温适宜时,递给她喝。
阮清微总是喝凉凉的女儿红,有一种畅快之感。今日,喝了温热的女儿红,口感倒也不错,特别是加了话梅,她咂咂味道,笑问:“想尝尝?”
“想。”他笑意很深,定睛的瞧着她温润的唇。
瞧他那眼中的灼热,她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便轻饮了一口酒,靠近他,垫起脚尖,攀着他的脖颈,将桃红的唇送了过去。
还没有等她的唇贴近,他已迫不及待的迎了过去,伸开双臂把她抱起,朝屏风后的美人榻抱去。他们的唇舌紧密的相缠,他痴迷的吸吮着她口中的酒,醉情于她温软的气息。
他坐在榻上,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握着她的后脖,深情的亲吻着,使两个人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在彼此的呼吸里,他们的心都融化了,柔软成一滩水。
良久,他的吻意犹未尽的挪移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拭着她的鼻尖,声音低哑的笑道:“味道很好。”
阮清微含羞的将头一偏,脑袋窝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快要蹦出的心跳,平复着紊乱的呼吸。
慕径偲捊了捊她的发,怀里的她温顺柔美,他情深意切的道:“不如,今日?”
阮清微的心弦颤动,挑眉道:“好主意。”
“在这正殿,还是回寝宫?”
“寝宫。”
慕径偲连忙抱着她起身,带着愉快的笑容,大步的朝殿门走去。
刚绕过屏风,阮清微小声道:“你是要一路抱着我去?”
“牵着手可以?”
“可以。”
慕径偲不舍的把她放在地上,她的双脚刚落地,他就情不自禁的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牵着她走向殿外。
他们刚走出殿,就遇到了踏雪而来的青苔,青苔禀道:“魏将军府的老太太派人赶着马车前来接阮管家,请阮管家到魏府一叙。”
慕径偲清咳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向阮清微,道:“晚点再去?”
阮清微迟疑的道:“不知老太太找我是不是有急事。”
“那你是要去看看,”慕径偲悄悄的轻挠她的掌心,暗示道:“若无急事,尽快回来。”
阮清微的心被激起一圈圈的漩涡,道:“好。”
慕径偲唤道:“青苔。”
青苔道:“奴婢在。”
“备一份重礼给老太太。”
“是。”
慕径偲温情脉脉的凝视着阮清微,道:“有劳带去给老太太,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阮清微轻道:“只要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我会尽快回来。”
慕径偲很满意的点头,示意候在外的侍女,指着炭火正旺的三个暖炉,道:“把它们搬进马车里。”
阮清微的唇角不由得溢出笑意,他真是体贴,免她在马车里受冻。
慕径偲为她穿上厚厚的外袍,目送她乘坐着魏府的马车走远,大雪依旧在下,积雪很快就覆盖住了车辙。
雪路难行,马车缓慢的驶向魏府。
阮清微不时的掀开车帘张望,终于抵达魏府时,见魏晏望眼欲穿的等在府门前,她轻快的跳下马车,开口就问道:“是有急事?”
魏晏迎上前,道:“是老太太想你来团聚用膳。”
没出大事就好,阮清微松了口气。她虽是想尽快回去,明日再来团聚用膳也不迟,但既然已经来了,便就进府一趟向老太太问安。她拎着慕径偲备的礼盒,踏进了府。
府中张灯结彩,布置得喜气洋洋,很盛大隆重,颇为奢华。阮清微一怔,环视着府内,这与平日的淡泊简直是天壤之别。
魏晏道:“南院比这更甚。”
“南院是你伯母腾出的宅子?”自上次亦心公主落湖一事后,阮清微没有来找过魏晏,在他们大婚之前,以免节外生枝。
“嗯,既然是亦心公主的想法,我就试着跟祖母和娘提了,祖母当即就同意,她劝说伯母搬到魏府里同住,在别处为堂弟另置了宅院。伯母腾出的宅子,扩建成了将军府的南院。”魏晏道:“南院每一处都打扫得很干净,装饰得更喜庆。”
阮清微拧眉问道:“老太太竟然当即同意了?”
“祖母说亦心公主的想法并无不妥。”
“这满府的喜庆呢?老太太不喜铺设排场,是礼部执意布置而成?”
魏晏道:“也是祖母的主意。”
阮清微吃惊。
魏晏道:“祖母说,已经决定迎娶亦心公主进府,就要给足亦心公主面子,能答应亦心公主的就答应,该设的排场必须要设。祖母叮嘱我,大婚之后,亦心就是魏家的妻,对她该有的尊重、疼爱、包容必须要有,不得冷落,不得恶语。”
闻言,阮清微对老太太更为肃然起敬。
魏晏叹道:“亦心公主实在骄蛮,我实不愿看到家人委曲求全。”
“老太太这样做,可不是委曲求全,她是真心实意的相待你明媒正娶的妻。”阮清微正色道:“且看亦心公主怎样回应了。”
魏晏压低了声音,道:“我对你说过,大婚之后,我要带着亦心公主离开京城去戍边,你务必放在心上,寻机帮我。”
阮清微道:“我已经放在心上。”
快走到正殿了,魏晏恍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低声问道:“在芳菲楼里发生的事,你尚未查出是谁设的计?”
没有蛛丝马迹,极不易查,仅凭动机,无法证明是谁。然而,慕径偲似乎知道是谁,就像是他知道那群铁链双钩弯刀的刺客的主人是谁一样,他不深究。阮清微想了想,道:“会有水落石出之时。”
这时,一个温暖的声音在殿门前传来,“清微,你来了?”
是魏晏的母亲许夫人。
阮清微快步的进入正殿,笑看魏府家人齐聚于堂,唤道:“祖母,伯母,二伯母,阿姐。”
所有人看到阮清微时,都目露亲切的光,许夫人默不作声的帮阮清微擦去外袍上的雪。
老太太慈祥的道:“快来。”
阮清微走近老太太,双手呈上礼盒,笑道:“这是太子殿下送给您老人家的。”
“替我谢谢太子殿下。”老太太见阮清微朝气蓬勃,没有愁容,可想而知太子殿下待她好,不由得放心了。
阮清微道:“我这就回府去传话。”
老太太诧异,“怎么刚到就要走?”
阮清微缓缓说道:“我本是答应了与太子殿下一起用膳,突然收到了您的邀请,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便前来看看。来时,太子殿下叮嘱,若无急事,需尽快回府。魏大哥说并无急事,是您想我了,想让我来一同用膳团聚。那我明日一早再来,一整天陪您说话用膳,如何?”
“既然如此,就莫让太子殿下久等。”老太太通情达理,说道:“晏儿,你送清微回太子府。”
阮清微道:“魏大哥送我到将军府门外即可。”
“也好。”老太太没有再多言,她知道阮清微的主见。
告辞之后,阮清微乘着来时的马车回太子府,暖炉把马车里暖得颇为舒适。
大雪还在下,她端坐在马车里,归心似箭。
车夫赶着马车在鹅毛大雪里缓慢的前驶,雪越下越大,天寒地冻,街上没有行人。
原路返回的途中,马车忽然停住了,停在了僻静的巷子里。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