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眼中的了然,半夏反而有些不自在,又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其实也没那么坏,没必要和他闹到决裂的地步……”
“你喜欢他,对吧?”洵玉突然打断她。
半夏被他的话吓一跳,连连摇头,道:“怎么会,我和他只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洵玉看了看她,道:“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是掩饰不了的,一个是贫穷,一个是爱。”
她爱凤宸吗?半夏只觉得这个问题相当惊悚,她甚至不敢去深思。
“我觉得,是你想太多了吧?我只是把他当成我的老板,最多是朋友。”半夏如是说着,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她从没有想过要去爱上这个时空的人,更别提是一个皇子。
她期待的爱情是现世里的一生一世的唯一,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明显不适合她的爱情生长发芽。
洵玉却像是能看透她的内心一般,和声道:“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就像原野里怒放的花朵,是不该被任何人和物所束缚的。而他,毕竟是皇子,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这件事或许你真该好好考虑清楚。”
半夏心里微微有些刺痛,虽然明明告诉自己,她没有那种心思,可为什么听了洵玉的话,她还是莫名的觉得很不是滋味?那种酸酸涩涩的痛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洵玉,你和玉润公主……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带她远走高飞吗?”半夏突然问。
洵玉沉默下来,好一会,才道:“曾经我的确有过这样的冲动,也一直以为,是因为太爱她,我才有勇气坚持着撑过来。直到那次……我险些死过去,才恍然明白,其实并不是这样。”
半夏是亲眼目睹过这一切的,看着他忍受身心的折磨,看着他不顾生命以身犯险,看着他万念俱灰,更看着他重新振作起来。
难道,这一切不是因为他对玉润的爱吗?
洵玉知道她在疑惑什么,笑了笑,道:“死亡,或许真的可以让人大彻大悟吧,那次醒来,我迷茫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思考了很久。才发现,我真正需要的是有人能给我一份力量,一个支撑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理由罢了。而当时,在我的世界里,她是我仅存的一份美好。”
说到这里,洵玉目光停驻在了她脸上,道:“所以,当发现这份美好不再属于我,所有支撑我的力量便也彻底瓦解了。直到,看到你眼中那股强烈的信念,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是渴望活下去的,不为任何人,无论如何也想要继续活着。我之所以想要挫败你,是因为你眼中那股信念给了我希望,那份希望浓烈到让我很害怕,怕一切只是幻影……”
半夏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影响这么深。
那段时间,他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她却不知道,原来当时他心里有过这么大的起伏和纠结。
“其实,当时我也只是把你死马当活马医。”半夏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只要病人还没咽气,便要全力以赴抢救,这是对生命的尊重。”
洵玉笑着没有说话。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她拥有着怎样强大而坚韧的意念。
面对死亡时,便是他,也有过惶恐和无助。
可是在她的眼里,他从不曾看到过气馁和放弃。
明明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可那股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便对她心生信任。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一直想要的那份力量,不是从玉润,而是从她身上获得。
“这个,送给你。”洵玉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递给她。
半夏接过来一看,那玉佩通体洁白莹润,没有半丝杂质,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上等好玉。
玉佩的正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栩栩如生。背面还刻了字,只是那形状跟象形文字一般,她根本看不懂。
“将来,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凭着这块玉来彼秋国找我,彼秋国有个商号叫瑞锦记,囊括了客栈,银号和酒楼,在这些地方,只要出示这块玉佩,自会有人带你去见我。”洵玉一面说着,一面不由拒绝的替她将玉佩系在了腰上。
“这么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啊?”半夏一直便知道他身份必然不普通,倒也不是太惊讶。只是他会把这么珍贵的玉佩送给她,这让她有些意想不到。
摸了摸那莹润的质地,半夏突然有些兴奋道:“用它是不是可以吃饭不用给钱?”
洵玉怔了一下,竟也一本正经的回道:“大概……不行。”
半夏顿时小小的失望了一下,“好可惜呀,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能吃顿霸王餐。”
对她这个奇特的心愿洵玉抱以微笑,道:“如果你去彼秋国,这个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
虽然隔着一层轻纱,半夏也能感觉到他话语中的暖意。
这个人,与她初识时的冷酷简直是判若两人,不过,她喜欢他的这种转变,当即满意的点头,道:“一言为定。”
回到房间时,因药物作用凤宸已经再度睡过去。半夏确认了一遍他情况稳定,这才放下心来。
六月已是蚊虫泛滥的季节,穷苦人家自是点不起薰香。
看到好几只蚊子在飞来飞去想要对床上的人伺机下嘴,半夏只得找了把莆扇替他驱赶。
最后,实在困得不行了,才在床边趴着睡会。
正是睡得香甜的时候,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
睁开眼睛,看到天已大亮,半夏抬手想伸个懒腰,手肘还没抬起,便碰到了什么物体。
这是什么?半夏下意识的摸了一把,暖暖的活物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骇,原本困乏的身体瞬间清醒,扭头朝身旁看去。
就见她身旁竟躺了个人!
确切的说,是那个人本来就躺在那里。而她,不知为何,睡到了他身侧。
不会吧?她明明记得她昨晚只是趴在床沿打会盹的呀?难不成,是她睡得太迷糊,自己爬上去了?
半夏顿时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要是凤宸知道她半夜爬上床把他给睡了……
虽然什么都没做,半夏还是做贼心虚的看向那人的脸。
还好,他似乎还没醒。
“半夏姑娘,殿下的药熬好了。”敲门声顿了片刻之后,如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半夏又是一惊,忙手忙脚乱的从床上下来,又整理了一番她睡过的地方,确定不会被人看出睡过的痕迹,这才若无其事般道:“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如风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搁置在了一旁桌上,道:“我再去给你弄点吃的,这儿就有劳你了。”
说着,便又出了房间。
看他整个过程神色正常,半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正要叫凤宸起床喝药,一回头,却见他正睁着眼睛看她。
“呃,你怎么醒了?”半夏心咯噔了一下,面上却还算镇定,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上前去端药道:“正好,可以喝药了。”
凤宸坐起身来,看了眼右肩,继而皱眉,道:“为什么我的胳膊这么麻?”
“麻吗?”半夏一颗心立刻提溜起来,忙道:“可能是余毒还未清,所以,血液不畅通……我给你揉揉。”
说着,对着他胳膊就是一阵揉捏按摩。
凤宸由她伺候着,又道:“胸口好像也有点闷。”
半夏脑门顿时冒起了黑线。
她刚醒来时的确是贴着他睡的没错,至于有没有压到他胳膊或是枕到他胸口,这她还真没留意。
“这应该都是后遗症……喝了药就好了。”半夏心虚的放开他,将药碗递了过来。
凤宸没有接,却皱眉打量着她的脸,道:“你脸上是什么?”
看他表情不对,半夏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自己脸,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吗?”
凤宸拾起自己颈间一块金锁片,道:“这个,怎么会印在你脸上?”
半夏顿时瞪大了眼睛,她都留下罪证了吗?
看她的反应,凤宸那双好看的眸子不禁眯了眯,道:“该不会,是你对本王做了什么吧?”
“我能对你做什么?”半夏矢口否认,道:“我只趴在床边打了个盹而已,可能是铬到床沿了,我去洗把脸。”
说着,把药碗往他手中一塞,拔腿便往外走。
她走得太急,所以并未留意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凤宸唇角弯起一丝弧度,眸光深邃的目送她离去。
当然,很快半夏便发现自己被他耍了,她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印子。
不过,关于昨晚究竟是不是她自己爬了他的床这件事,她却是没胆找他确认了。
吃罢了早饭,如风如尘已经找来了一辆舒适宽敞的马车,准备送凤宸回城。
就在动身之前,凤宸却提出要与洵玉单独谈话。
“我都已经跟他道过别了,以后说不定也再难见上一面,你还想怎样?”半夏只道他要找洵玉麻烦,拦在了他身前。
“本王只是有话要和他说,又不会吃了他,你紧张什么?”对她这么护着那个男人,凤宸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你们又不熟,有什么好说的?”半夏还是怀疑。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凤宸丢下这句,便轻易闪开了她。
半夏只得无奈看着他和洵玉相视一眼,默契的走向前边林子里。
在确定没人能偷听到这次谈话时,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
“听说,昨天她险些被人绑架,是你救了她。”凤宸透过斗蓬打量着他,道:“有劳了。”
最快更新无错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