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注意到这些人都是那天去驿馆拜访过她的,那时虽然她们对她也是一脸热情,却远不及此刻的亲切。而且,那份亲近之中还隐隐带了一丝崇敬。
当然,沈静淑除外。
沈静淑是被裴玉苓硬拉着一道过来的,此刻脸色却有些阴郁。
“静淑,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性子爽直的裴玉苓终于注意到了身边人的情绪不对,张口便问了出来。
见众人都朝她看过来,沈静淑顿觉尴尬,强扯出一抹笑意来,道:“没有,可能刚才弹琴有些累了。”
提到弹琴,众人这才想起她适才那番琴技。
裴玉苓笑看了她一眼,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静淑你的琴技竟然这么好,原来是一直藏着,等着这机会一鸣惊人呢。”
“哪有。”沈静淑露出一抹谦逊的笑来,道:“不过是闲暇时刻弹来打发时间的,今日皇后娘娘突然提出要展示才艺,也没个准备,便也只好随便弹奏一曲,没有贻笑大方就不错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过份的谦虚就是骄傲。
要说沈静淑不是刻意准备,在座几位估计没几个信的。
想想她出场时那与众不同的气派,连抬轿子的婢女都是个个绝色。
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是皇后在为她造势,却让诸家千金都给她做了陪衬。
这事本就让人不爽,她此番还故作谦虚,就更让人恶心了。
“其实,咱们那些微末之技都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若没有我们献丑,今日咱们哪来的眼福看半夏姑娘一展绝技啊?大家说是不是?”豫知音不着声色的将话题又引回到了半夏身上,言语之间更是毫不掩饰的表明,半夏才是主角。
“豫姐姐说的是,半夏姐姐,想不到你不止是医术高明,还会如此绝妙的舞蹈。我们就不指望能悟其精髓了,但能学得几分形似,也是不错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教教我们呀?”裴玉苓想要拉她的手又觉得有些冒昧不敬,只得一脸期盼的望向她。
沈静淑的脸色顿时比刚才还要阴郁了几分,连带看半夏的眼神也有些难以抑制的敌意。
半夏自是留意到了这一点,却只装作视若不见,笑着回众人道:“其实这舞也没什么难的,远不及你们的舞蹈来得精妙。不过,大家若是喜欢,改天有空可以一起跳。”
“真的吗?”裴玉苓高兴的笑道:“这可有这么多双耳朵作证,到时候我们若是上门叨扰,半夏姑娘可不许耍赖。”
半夏颇为喜欢她明朗直爽的性子,点了点头,道:“有机会我也想学学你的水袖舞呢。还有,大家都这么熟了,以后你们叫我半夏便是。”
看她没有半点骄纵,也丝毫不自抬身价,这些闺阁千金们也是心生喜欢,纷纷应允。
沈静淑嘴唇都快要咬破了,低声讽道:“趋炎附势。”
说着,再也无法呆下半刻,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便走。
虽然她声音不高,但那句话却也是人人都听到了的,一时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半夏,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也就是仗着有皇后娘娘疼她,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今日想是见你抢了她的风头,所以心里不痛快呢。”豫知音怕半夏介意,忙开口解释着。
“不止是如此,京中谁人不知她想嫁给宸王殿下?皇后娘娘今天这么安排,恐怕也都是为了她的婚事。”裴玉苓看向沈静淑离去的背影叹息着。
提到皇后,半夏不由得抬头朝上座看去,却赫然对上一双凌厉而阴冷的凤眸。
皇后脸上依旧是雍容端庄,唯有那双眼睛出卖了她的情绪,毫不掩饰的朝半夏放射着不满。
半夏心里微微一凛。
她自是知道,皇后是有意要让沈静淑在文武百官面前露脸,还想当众羞辱她。
毕竟,一个山野中长大的丫头,能习得一身医术已是造化,还能拿出什么像样的才艺来呢?
只可惜,她太小瞧了她,她半夏可还不曾向谁认输过呢。
见她不仅不惧自己的锋芒,还露出一抹嫣然笑意来,这对皇后而言却无疑是一种挑衅。
凤袍下尖锐的护甲几乎要刺入手心的皮肉里,皇后暗暗咬牙。
今日这番羞辱,她很快会向她讨回来的。
很快。
芙蓉会文采的比拼在半夏的表演过后便渐渐接近了尾声。
人们经历了那一番内心的怅漾之后,心绪迟迟未平,以至于对凤宸等人的比评结果似乎也燃不起太大的热情。
倒是半夏好奇留意了一眼。
其中一首诗写得很是不错。
“遏云拂柳歌清响,朝前客满鼓声急。雪足踯躅凌波去,回卷**入红衣。婉如九宵游龙举,翩若坤宫凤来仪。舞尽尘嚣万籁寂,春华梦醒泪湿襟。”
很显然,这诗写的是她,匆匆而作,竟也有几分大气磅礴之势。
另一首相较而言就略逊一筹,然而,其字却有如飞龙走凤,张驰有度,根骨分明。
半夏今天看过的字迹不少,也有几个给她留下过较深印象。但心下一比较,却都觉得不及眼前这幅。
当一卷水墨画呈入她手中时,半夏忽然眼前一亮。但觉画卷展开的一刹,竟有霞光流溢一般,待定神一看,却再也移不开眼睛。
那是一个翩然起舞的少女,其娉婷之姿跃然于纸上,璇转飞舞,裙袂翻扬,身旁片片粉色花瓣环绕,栩栩如生。
更绝妙的是,画者笔法之中柔中带刚,将她舞姿中的刚柔并济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种瞬间的镜头捕捉感只有最专业的摄影师才能做到,然而,仅凭人的肉眼即视,竟能以水墨绘制成像,还画得如此传神,此人不仅绘画的技艺已然登峰造极,其观察力更是让人震惊。
有了这几幅优秀之作,后面的两首诗便显得有几分寻常了,半夏也俱都一一看过。
正要往下传时,上座的皇帝发话了:“半夏丫头,这五幅作品均未署名,你不妨猜猜看,它们各自的主人是谁?”
这皇帝倒真适合去当娱乐节目主持人,竟然还给她出这样的难题。
眼见着众人都好奇的朝她看来,满含期盼的等待着她的回答,半夏也只得硬着头皮猜了。
她最先拿起的是那张写得不错的诗,扫了一眼对面凤宸等人,道:“这首诗词藻华而不虚,简约大气,应是睿王殿下之佳作。”
在她对面的凤睿顿时朝她微微一笑,目光之中隐隐透出一丝热度。
半夏只能视若不见,遂又拿起另外一首,道:“如果以这一手字来写刚才的诗,我想,这应该会成为一幅流芳千古的名作。此字下笔有力,气势恢宏,字里行间暗藏锋芒。”
说到这里,她有些拿捏不定的看向凤宸,但见他面色淡然,看不出丝毫情绪来。
然而,从这手字里,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他。
因为那股气势与她所了解的他实在太相符了。
“我想,这幅字应该是宸王所作。”半夏看向他说着。
上座的皇帝饶富兴致的看着这一切,并不表态和打断。
半夏视线转向手中那副画作,道:“这副画画风清奇,极具神魂,可见此人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作者应该淫浸此道多年,所以,当是颜陌所作。”
对面的颜陌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的笑意味深长。
半夏挑眉,看向手中剩下的两首诗,拿出其中一张,道:“珣王殿下,这首诗应该是你所作吧?”
凤珣远远瞄了一眼,昂首挺胸,道:“正是,论作诗,本王虽不及二皇兄,不过,本王还年轻,正在努力学习当中。”
他的神情语气就好像生怕半夏看不起他一般,那种带点孩子气的认真倒让半夏忍俊不禁笑了起来,道:“人们学会作诗,是为了表达内心的情感。不同年龄段的人眼中的世界也会有所不同,珣王殿下的诗虽然稍显青稚,却有着成年人所没有的纯真浪漫,这正是你的特色所在。”
凤珣听得脸色竟漾起一丝淡淡的绯红,道:“你们翋彝族人果然有眼光。”
这话顿时将在座的人逗得笑了起来,气氛一时和乐融融。
其它几人都猜遍了,最后那首诗作自然便是于跃了。半夏看了眼手中的诗篇,笑道:“于公子的诗虽然也不错,但你在音律上的天赋却远胜于作诗,刚才那一曲琴萧合奏情感饱满,韵律悠长,我想,那才是你真正想要展现的才艺吧?”
于跃带着几分钦佩冲她拱了拱手,道:“半夏姑娘不止舞姿绝妙,眼光也很独到。”
半夏冲他微微颌首,才又看向上座的皇帝,道:“皇上,我刚才一通乱猜,也不知错了多少?”
皇帝抚须笑着,道:“且不说对错,先挑一幅你认为最佳者吧。”
半夏深深觉得,在这皇帝面前,自己迟早会得选择恐惧症。
“这些作品各俱特色,皆是上品,实在是让人难分高下。皇上若真让我选,我可就伤脑筋了。”半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推拒着。
皇帝摆了摆手,道:“你也别怕得罪人,这算不得什么考核,朕只论喜好,你喜欢哪一幅?”
若单只论作品,半夏是想选那幅画的。
可是,之前取名的时候她已经故意选了凤珣,这次如果再选了颜陌的作品,不知凤宸会不会恼羞成怒?
倒不是她怕他,不过,既然自己非要嫁给他不可,总不好将他得罪完了不是?那样对自己将来的生活也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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